十四 哥哥

　　童顏男人腳步不快不慢，剛好是司輕音平日最快的腳程，又不至于太累的那種，“小師侄，他們之前說小憐兒帶大過一個孩子，我還不信，但是我見著你，我就信了，你真是跟小憐兒一模一樣，哈哈哈哈哈哈哈。”

　　司輕音聲音幽幽的，“什么一模一樣？不要臉嗎？”

　　“不不不，是臉皮太多，變得太快，哈哈哈哈哈?！?p>　　“這叫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我知道阿姐又不會真的把我怎么樣?！彼据p音的聲音還是很平淡，“你就是大師伯，郝季末？”

　　郝季末側(cè)過臉來，臉上露出愉悅的神色，“不愧是小憐兒徒弟，一下子就認出我了?！?p>　　兩人已經(jīng)走到側(cè)門，凝云正焦急的等在門外，見兩人出來，連忙撲了過去，接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有小廝將空山抬走，司輕音也跟著走。

　　郝季末一直等著小師侄乖巧請安，結(jié)果司輕音得知他身份后，反而不再搭理他了。他見司輕音要走，連忙上前拉住，“不請大師伯去你那坐坐？”

　　司輕音把胳膊抽出來，面無表情，非?？桃獾拿鏌o表情，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一樣，聲音也是刻板的平淡，“不請。師父說了，若是遇見個小崽子管他叫小憐兒，一定轉(zhuǎn)頭就走，絕對不能搭理。這是師命?！?p>　　說完就真的轉(zhuǎn)頭就走，上車的動作都比平日快上許多，生怕郝季末跟上來一樣。

　　郝季末怒了，“這個小憐兒，說誰是小崽子呢！”

　　司輕音面上冷靜，心里忐忑，她偷偷掀一條簾子縫往后看，然后就看見郝季末一張漂亮的小臉，氣得通紅，就在以為他要爆發(fā)時候，原地消失了。

　　司輕音扶著簾子的手一抖，然后猛的掀開，四下遠望，郝季末的身影真的不見了，快得如鬼魅一樣。

　　但現(xiàn)在司輕音顧不得什么大師伯，空山只剛剛短暫清醒了一瞬，又陷入了昏迷，司輕音把能請的大夫，御醫(yī)都喊來了，只是御醫(yī)診治的時候，空山被蓋住了臉。

　　空山和凝云是司輕音換裝外出時的侍女，還沒被宮中人瞧見過。

　　阿姐那一腳是真的動了氣，所有郎中都搖頭出來，不是不能治，只是治好了以后，人也廢了一半，能如常人那般行動就已經(jīng)不錯了，還想舞刀弄槍，飛檐走壁？那不可能。

　　凝云這時候倒是不哭了，她整張臉繃得很緊，只動作不停的在給空山換帕子擦汗，像個沒思想的木偶一樣。

　　窗外已經(jīng)天光大亮，司輕音站在床面輕輕嘆息，想著凝云已經(jīng)折騰了一夜，想要她去歇歇，別熬壞了身體。

　　凝云忽然回過頭來，好像才發(fā)現(xiàn)天亮了一樣，干澀的眼睛眨了眨，“主子，您也一夜未睡了，去躺躺吧，中午跟嚴復一的見面，要不要差人去推了？”

　　她不提，司輕音都忘了還有這么件事兒，原本不過是為了感謝他街上為自己解圍，但昨日夜里已經(jīng)排除了莫如歸，和蘇寧樂，就剩下一個嚴懷安，不知道可不可用，既然他正巧是嚴復一的兄長，所以中午的局，她是一定要去的。

　　司輕音簡單吃了點東西，就去梳洗更衣，等扮好了富貴小公子，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她沒想到，嚴復一居然比她到的還早，才進了天香樓的大堂，就看見嚴復一坐在歌舞臺前，最打眼的位置。

　　天香樓是白加黑的經(jīng)營模式，晚上花樓紙醉金迷自不必說，白天則是個酒樓，大廳里沒了來回穿梭的姑娘，只有正中的歌舞臺上，輕歌曼舞不斷。

　　司輕音過去的時候，臺上的紅衣舞女，正把一只裹著大紅稠的繡球拋進嚴復一懷里，那舞女自然是識得司輕音這個晚上熟客的，球才進了嚴復一的懷，媚眼就拋到司輕音的眼前來。

　　嚴復一順著舞女的眼神回望，見是自己要等的人，面上便笑了，起身親自給司輕音拉開座椅，嘴上說笑，“你倒是招姑娘喜歡。”

　　司輕音，不，現(xiàn)在應該是曲辛威了，頗為得意的揚起笑臉，“那是自然，小爺我風流倜儻，多金大方，怎么會有美人不喜歡？不過跟嚴家哥哥這樣的神仙人物比起來，我還是要差一點點的?！闭f著她兩指比出一個小小距離，滿臉孩子式的討好笑容。

　　但即便她臉上笑容再燦爛，也遮掩不了，眼下憔悴的一片暗沉。

　　嚴復一熟絡的拍一下她腦袋，“昨天又跑哪玩兒去了？黑眼圈都出來了?！?p>　　昨晚上事鬧得那么大，就算嚴復一現(xiàn)在還沒聽說，也早晚會知道的，她便乖乖嘆氣，“別提了，昨天來這找樂子，結(jié)果闖禍了，在祠堂跪了一晚上，難受死我了?！?p>　　嚴復一一直以為，能培養(yǎng)出曲辛威這樣的性格的家族，家法是不會太過嚴苛的，沒想到竟也會跪祠堂，“才被罰又出來喝酒？”

　　“我總不能天天出來打架吧。”司輕音撐著下巴，露出惆悵模樣，聲音都蔫下來，“嚴家哥哥，你有兄長沒有？你要是在外頭被欺負了，他會不會幫你出頭？”

　　說完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盯住嚴復一，不錯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可她這般專注的模樣，看在嚴復一眼里，就可愛的像一只搖尾巴的小奶狗。

　　只可惜嚴復一不答反問，“你在外頭跟人打架，回家里又被兄長教訓了？”

　　司輕音懊惱的抱住腦袋，“才不是呢，我哥又不在家。我是怕那姓蘇的，聽說他家里有好幾個哥哥?！?p>　　“姓蘇的，被你打的人？”嚴復一微微側(cè)頭，他的小廝忽然湊過來，在他耳邊，把昨天夜里天香樓的那一場鬧劇簡單講了一遍。聽完不覺皺眉，“原來如此，你倒是不必擔心他兄長，只怕他父親會出面找你麻煩。”

　　司輕音瞪大眼睛，“什么意思？我們兒郎打架，家里大人還要插手的嗎？又不是個姑娘家?！庇钟行┪?，“何況我都已經(jīng)被罰過了?！?p>　　她這一聲不自覺就有些高聲，瞬間吸引來了周圍人的注意，自然有人認出了她就是昨晚的主角，便有些指指點點的議論，飄了過來。

　　司輕音撇撇嘴角，把頭轉(zhuǎn)向舞臺的方向趴在桌面上。

　　嚴復一看他可憐巴巴的，就伸手在他頭頂又揉了揉，眼神都不自覺的柔和起來，他本想說蘇寧樂是蘇家家主老來得子，自然寶貝得眼珠子一樣，但又覺得這么一說小孩子怕是更要郁悶，就又把話咽了回去。

　　司輕音被摸頭摸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聲音還是悶悶的，“嚴家哥哥有兄弟嗎？”接著又道，“我只有一個哥哥，好久都沒見了。他要是在家，關祠堂就有人陪，我才不怕。”

　　嚴復一心里頭軟了一塊，“我也有兄弟，只是都不算親厚，就算被關祠堂，也不會有人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