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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杏繞宮墻

第十七章 世偽知賢

春杏繞宮墻 橋煙雨 2046 2021-12-24 00:01:00

  于家有丞相,有皇后,有太子,這天下,便更像于家的天下。

  如若這孩子強行保下來,玄瑋或許會把瑾王放在一邊,全力對付她的父親。

  “方培良,你就當今日沒來過鳳儀宮,沒同本宮說過這些話?!?p>  方太醫(yī)很是不解的看著她。

  她生硬的笑了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p>  皇帝與皇子,是父子也是君臣。

  她不能忘記漫長碎骨般的絞痛,也不能忘記那從身體里生生剝離的,已成了人形的血肉。

  玄瑋在她身邊痛心疾首,流著淚對她說:朕要殺了玄政,讓他給咱們的孩子賠命。

  她靜靜得看他演戲,什么也沒說,只是看看他,又看看房梁,心想著虎毒不食子啊,殺子的人該有什么報應。

  玄瑋把她突然的冷淡歸結(jié)于失子之痛,耐心哄了多日不見好轉(zhuǎn),便詔于夫人進宮陪伴她,想她的母親能把她心結(jié)勸解開。

  她在下人散去之后,緊緊握著于夫人的手,說:“讓爹務必小心,謹言慎行,不留任何把柄,若是實力允許,謀反吧?!?p>  于夫人大驚失色,驚愕道:“初初,你在說什么?”

  “我怕讓他先下了手,”她懇求著母親,說,“娘,您要信我,他有這個心思,早晚會對父親下手的。古來遭受帝王忌憚的權(quán)臣都沒好下場,我們先下手為強,還有一線生機。”

  于夫人震驚得看著她,在她焦急的目光下,于夫人終究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你父親沒有反骨,皇帝要他死,他也只會去死。”

  “那就讓父親辭官,他辭了官,玄瑋就不會視他為眼中釘?!?p>  于夫人仍是嘆息,“你知道的,你父親這個人有多倔,恐怕他不會同意。他要做他認為對的事,直到倒下的最后一刻。”

  “他的固執(zhí)會害了于氏全族?!?p>  “那他也不會主動放棄于氏榮耀?!?p>  皇后周身的力氣盡被抽空,回落在床上。

  在聽到方培良那番話時她沒有哭,經(jīng)歷落子之痛她也咬著牙熬過來了,可母親的這句話,讓她哇得一聲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

  她拼了命的挺過來,就為了見到母親,她必須要保全爹娘和尚且年幼的弟弟啊,他們不能有事??墒悄飬s告訴她,你爹爹就是這樣一個脾氣。

  她怕極了玄瑋對于家下手的那天,她又怎么能若無其事的等著那血淋淋的一天到來。

  于夫人流著淚抱著她,啞聲在她耳邊說:“皇帝心里有你的,他舍不得你死,再怎么也不會牽連你,你好好的就行。聽娘的話,今后就當沒有爹娘,真到出事的那天,也不許替爹娘求情。坐穩(wěn)皇后之位,好好的體面的活下去,這便是你盡孝了?!?p>  爹娘生她養(yǎng)她,疼她入骨,又怎么能當沒有爹娘。

  她一直搖頭,一直搖頭。

  直到寢殿門被推開,玄瑋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走進來。

  于夫人向他行禮。

  玄瑋親手扶起她,“于夫人不必多禮,朕在外頭聽見皇后的哭聲,便忍不住進來了?!?p>  于夫人低著頭,道:“皇上恕罪,畢竟是失子之痛,總要哭一哭的。”

  “朕怎么會怪罪皇后,”玄瑋坐在床邊,把皇后的手揣進掌心里,付盡溫柔看著她,“她前幾日不言不語也不哭,朕看著心急,是該哭一哭的,有些痛苦得發(fā)泄出來,不該憋悶在心里?!?p>  “娘,你回去吧?!?p>  皇后開了口,嗓子啞得如沙礫磨過,晦澀難辨。

  于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娘娘,臣婦告退?!?p>  母親走后,她試圖抽回自己的手,可他握得很用力。

  于是她任由握著,背過身去不看他。

  “你心里痛,也可以抱著朕哭,為什么同朕就沒有話說?”玄瑋的聲音很輕,很小心的顧及她的情緒,“朕也失去了孩子,朕心里的痛不比你少一點,你抱抱朕,好不好?”

  她閉上眼睛,心想,如果沒有方培良那些話,此刻,她是會抱著玄瑋哭一場,甚至她可能故作堅強,反過來安慰他。

  只是,腦子里有個聲音一遍遍的在提醒她。

  他在說謊,他在演戲,他殺了她的孩子,甚至很可能還會對她的家人下手。

  “我沒有孩子了,”她說,“這是我第一次失去親人,痛得想死。”

  “朕知道……”

  “我這個人,沒那么堅強的?!彼嗥嘁恍Γ?,“如果失去了爹娘,恐怕我會成為城墻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體?!?p>  玄瑋的手僵了一下,緩過來時額間竟?jié)窳艘粚颖『?,“怎么想這樣悲觀的事,于大人夫婦還年輕著,你就想這些事。不會的初初,你不會失去爹娘,也不會失去朕?!?p>  她閉著眼睛,不想再說任何話。

  他還在喋喋不休,“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初初,太醫(yī)說你休養(yǎng)一年,就可以再懷孩子,你等等朕,孩子會回來的。”

  一年,他的意思是,一年之內(nèi)要讓于家倒臺么?

  皇后心想,他若真把她爹娘送上斷頭臺,她就以死要挾,再或者,一刀捅進他胸膛,大家一了百了。

  -

  寢殿里那支君焦花徹底凋落了,皇后把它栽在了殿外的花壇里,竟然長出了新芽來。

  皇后很高興,“阮嬪說君焦花難存活,怕是她對這花有什么誤解?!?p>  李嬤嬤笑著說:“興許是垌樓風沙多得緣故,這花更適合咱們皇城的氣候,怎么都能活?!?p>  “她也快回來了?!?p>  皇后說這話時,眉眼間愈發(fā)明媚了些,“她都做到了,我答應她的事,不知道何時才能做到呢?!?p>  她低頭看了眼肚子,“不爭氣啊,兩個月什么動靜都沒有。”

  “才兩月呢,”李嬤嬤看著皇后高興,自個兒也高興,“娘娘不要急,早晚會有的?!?p>  “不然,她懷一個,咱們扶那孩子做皇太子,也是一樣的?!被屎笏紒硐肴ィX得還是這個主意好,“那也省得我日日被玄瑋惡心了?!?p>  李嬤嬤一怔,放下手里的事兒走到她身邊,“娘娘您在想什么,怎么能這樣想,您不能把那話掛嘴上呀。再者,您自己有個皇子最好,別人的那終究是別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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