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女尊(四)
“奴……容貌有損,不慎崴腳,實在讓姑娘見笑?!?p> 閻蕪背對著宋折玉,只能聽到他聲音里含著的哭腔,多一分做作,少一分失了韻味,即使她看過剛剛那場精妙絕倫的爭執(zhí),也覺得這男子屬實我見猶憐。
還有那狀若不經(jīng)意的小停頓,雖無言明傷痕何處來,卻讓人極盡遐想,腦補出高潔美人被小人陷害的戲碼,而后甘心游進弟弟的魚塘,做個備胎。
妙??!
閻蕪勾勾嘴角,茶味挺重,只是她不喜歡喝茶。
“哦?!?p> 宋折玉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在哪里,也懂得如何討人歡心,剛剛那番話,他確定自己的語氣腔調(diào)無懈可擊,最能激起女子的保護欲,可是面前這個背對著他的鄉(xiāng)野村婦居然無動于衷!
他盯著閻蕪灰撲撲的后背,仿若要盯出一個洞來,語氣卻未變,甚至更加委屈了,“姑娘,奴瞧你負重良多,實在不愿成為你的負擔,若是姑娘方便的話,可否到山下河云村的宋家告知一聲奴的情況?!?p> 戰(zhàn)術(shù)沉默了一會兒,宋折玉又緩聲說道,“若是姑娘不順路也就罷了,奴可以自己在林子里待一晚,左右不過黑了些?!?p> 嘖嘖嘖,話術(shù)啊。
若是一個普通女子聽了,此時怕不被迷得五迷三道,覺得自己遇到了天底下最善解人意善良無雙的小仙男。
閻蕪勾起唇角,想起方才的匆匆對視,皮囊真是無可挑剔。
她勾著笑,聲音波瀾不驚,“多謝公子體諒,我確實不便,家中還有人等我歸家,告辭?!?p> 宋折玉一下子傻眼了。
怎么會有人這么不解風情!聽不懂他暗含的話嗎!正常人不應該早就憐惜著扶起他,將他帶下山了嗎?
宋折玉看著閻蕪遠去的背影,氣得臉都紅了,“無知村婦!”
雖然閻蕪是故意逗他的,但也不想置人于死地,她下山后先去了趟村子里那座四進的小院,將宋折玉的情況告知門仆,才回了家。
顧云有些奇怪今日的閻蕪上山回家的時間晚了許多,詢問起來,閻蕪笑笑,“在山上喝了會兒茶?!?p> 顧云摸不著頭腦,也不懂自己妹妹在說些什么,只是叮囑她日后早些回來。
而宋家的人找上山的時候,宋折玉正被一個穿著捕快衣服的女子扶著從山下走下來。
宋折玉小心避開女子的觸碰,兩個人只是衣袖有些交疊。
“公子!”
宋折玉的貼身小廝綢雨連忙跑上前從女子手中扶過宋折玉,焦急不已,“公子,您這是怎么了?誰這么大膽,敢傷了您!”
宋折玉虛弱地搖搖頭,這份虛弱并不是裝出來,他為了維持冰清玉潔的人設,大部分山路都是靠他自己走下來的。
女捕快陳訣望著被綢雨扶著的宋折玉,眼里有不加掩飾的癡迷和心疼。
“也不知道是哪個男子如此嫉恨你家公子,竟然將他騙到山上,讓宋公子在山上不小心崴到腳?!?p> 陳訣越說越氣,若不是今天她因為前幾日山中獵戶報案說見到山上疑似有猛獸出沒上山查看,遇到落難的宋公子,之后還不知道會發(fā)生各種慘事!
她做捕快的時間還不長,正處于躊躇滿志的階段,義憤填膺道,“你放心,宋公子,我一定把這件事徹查到底!”
宋折玉微微垂眸,眼角似有晶瑩,卻還是揚起一抹苦笑,堅強中略帶脆弱,“陳姐姐,罷了,我初到此地,能與人有多大嫌惡呢?想必是他人的惡作劇罷了?!?p> 他抬眸看向陳訣,臉色有些蒼白,“陳姐姐替民辦事已是辛苦至極,玉兒這等小事還是不勞姐姐費心了?!?p> 一番話令陳訣更是對眼前這個容貌出眾的少年心生憐惜,“宋公子真是菩薩心腸,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差人來鎮(zhèn)上府衙尋我。”
宋折玉推脫一番,“這……恐怕不妥吧,姐姐公務繁忙,玉兒不敢打擾?!?p> 陳訣看著受了苦楚卻還在為她著想的少年,愈發(fā)覺得宋折玉善良純真。
她摘下腰間的牌子遞到宋折玉面前,“你也是河云村的一份子,我自當護著你,不必推辭,快些回去休息吧。”
宋折玉裝作為難地收下了牌子,道謝后才與陳訣告辭離開。
馬車上,綢雨心疼地看著宋折玉的臉,恨不得把罪魁禍首千刀萬剮,輕柔地給他敷上上好的玉容膏。
宋折玉將陳訣送的牌子隨意丟在馬車上的矮桌上,想到陳訣見到他的反應,又聯(lián)想到在山上丟下他一走了之的鄉(xiāng)野村婦,心里生出一股煩悶。
“無知村婦!”
這邊,對后續(xù)發(fā)展一無所知的閻蕪整理好一切,和顧云吃過晚飯后,便爬上床休息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自那天上山后,閻蕪便開始嘗試著造紙。
她從山上帶回來的樹皮被她一次次實驗耗盡了,但是實驗結(jié)果并不理想,沒有一次能夠成功得到一張紙。
但是每一次造紙實驗的結(jié)果相差甚遠。
通過對此每一次的實驗結(jié)果,閻蕪得出結(jié)論:桑樹皮比其他的樹皮成功率高。
確實,桑皮造紙在現(xiàn)代是一項流傳已久的造紙古法,桑皮紙被列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之一。
桑樹在此時并不難尋,十分常見,這種原料便宜且尋??梢?,相較于貴族用紙,造紙成本大大降低。
閻蕪找到了目前比較合適的造紙原料,鍥而不舍地在家里鼓搗紙張。
閻蕪剛剛進入這個世界時還是初夏,轉(zhuǎn)眼間初冬悄然而至。
天氣漸漸涼了起來,閻蕪穿著灰撲撲的外衫寶貝似地捧著一張泛黃微厚的紙張往自己臥房走去。
她將紙張輕柔地鋪在桌子上,心情可謂是激動不已。
一個“顧”字落筆生成。
墨跡染到紙張上,暈開了不少,但還是能將字看得清清楚楚。
成了!
閻蕪說不出此時的感受。
即使她曾生活在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有著前人的經(jīng)驗的現(xiàn)代,她依舊耗費了大半年的時間,經(jīng)歷數(shù)不清的失敗,一次次摸索,一次次改進,才得來這一張不完美的桑皮紙。
哪有人穿越后就能在古代活得像個百度,整啥啥都會,不會的東西換個環(huán)境仍舊不會。
不學哪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