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相遇

　　第十四章相遇

　　夕陽斜下，只剩余暉，李曦下樓去飯店吃飯，走五分鐘就來到以前上學時常來吃的一家飯店，味道好，價格實惠，老板還是那個老板，已經(jīng)變成滿頭銀發(fā)的老婦，她肯定已經(jīng)認不得李曦了。李曦找了一個空位坐下，對面一個男人結束了用餐，正在擦嘴，他突然發(fā)問：“我們是不是見過？”李曦抬頭看了一眼，“好像是見過，不過記不起在哪見過。”男人：“我叫李生，不是本地人，是出差路過的。我是慶州人，在BJ工作?！崩铌厮尖馄蹋鞍　蚁肫饋砹?，你是劉月芬老師的兒子吧？我是劉月芬老師的學生，我們葬禮上見過的?！崩钌骸皩Π?，一晃五年過去了，你還是……沒怎么變?！崩铌亓晳T性的扯了一下嘴角，其實，她不愿意和陌生人多交流，但他是老師的兒子，老師在她生命中是亦師亦母的存在，在這里遇見他，莫名覺得親切。李曦：“變了，怎么沒變？這五年年我戀愛，結婚，又離婚?！崩铌氐谋砬榭雌饋碛行┢扑?，在昏暗的燈光中，仿佛快要捉不住，李生陡然心生惻隱，看著飯店人來人往，他低聲說：“不知道你吃完飯可有安排？不如去喝杯咖啡?！崩铌兀骸昂茫梦覜]什么胃口?！?p>　　距離飯店三分鐘的路程處有一處咖啡廳，李曦認得路，所以自顧自往前走，李生在兩三步開外不緊不慢的跟著，李曦其實特別膽小，天黑了出門就提心吊膽，坐出租車也害怕，現(xiàn)在身后跟著一個人，感到無比心安。李曦看著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長，心中微微觸動，“唉……”李生：“為何嘆氣？”李曦：“每個人生來就孤獨，所以陪伴顯得奢侈?！崩钌骸罢l說不是？自懂事起，母親就不管我和姐姐，父親去世了，她依然不管我們，我是一個極度缺愛又沒有安全感的人，我非常珍惜我的那段婚姻，誰知她還是離我而去，還帶上我的孩子離開了我。我以為我從此以后不會孤單了，誰知我又開始了無窮無盡的寂寞的日子，我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外出，沒有人會問我什么時候回來？有沒有按時吃飯？飯菜是否可口？后來我基本很少外出了，買什么東西我都通過網(wǎng)絡送?！崩铌兀骸拔腋悴畈欢啵腋改负茉缇腿ナ懒?。后來遇到老師，她對我很好，后來她也去世了。我和丈夫相愛結婚，后來他提出離婚。我到現(xiàn)在還沒走出傷痛，我想這輩子我都不會結婚了，我覺得愛情就沒有長久的，當回歸瑣碎和枯燥乏味的生活，愛情會漸漸消亡。”

　　兩人進入咖啡廳，找了靠窗最僻靜的座位坐下，李曦：“那么晚了，我喝杯牛奶，咖啡讓我失眠?！崩钌骸拔襾硪槐G茶，據(jù)說這帶綠茶不錯。其實消亡的是激情，不過愛情最美好的樣子便是有激情的時候，那時璀璨又刻骨銘心。等激情退卻，剩下溫情默默的陪伴，可往往有人不甘于平淡?！崩钌€要了一盤水果，一盤堅果。一個草莓蛋糕。蛋糕上來，李生放在李曦面前，李曦：“謝謝。”，李生：“你晚飯沒怎么吃，吃點點心，免得晚上餓。”李曦：“最近沒什么胃口，六年前老師去世，我整整兩個月吃不下東西，瘦骨嶙峋，還暈倒了，慶園的人還私底下傳我得了絕癥，誰說不是呢？人生中的苦難，哪一次走出來不是像病入膏肓一樣，可是病多久沒關系，能好就行?！崩钌骸澳阋嘈乓欢〞玫??！崩铌兀骸拔倚虐。抑荒苄虐?，我還有選擇嗎？”李生：“你那么瘦，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如何扛下這些？”李曦眼里一片黯然：“扛著扛著就習慣了?！崩钌骸皯騽∩邕\營不好嗎？”李曦垂著眼眸，“戲劇社很好，唯獨我不好，我可能要失業(yè)了?！崩钌骸皳Q一份工作也許人生更開闊?！崩铌兀骸皳Q什么？這么些年我除了唱戲，什么都不會啊。這一刻我有點羨慕你，至少你工作是穩(wěn)定的。不像我，婚姻失敗，面臨失業(yè)。自古以來也許男人生活就是比女人容易些吧？”李生：“何以見得？人生來就是艱難的，不管男女，從媽媽肚子里出來就得費九牛二虎之力鉆個一天半天的，出來時，要么缺乏安全感哇哇大哭，不哭的，醫(yī)生護士也要打哭你?！崩铌赝蝗恍ζ饋?，“也是，出生就不容易啊?！崩钌骸八阅阒灰靼琢巳松纯?，所以苦著苦著就習慣了，你認準了這個基調(diào)，就基本活明白了，有的人覺得苦不堪言，受不了而走向極端，他們認為人生應該是甜的。其實甜才是偶然的，比如蛋糕、美食、風景、朋友、愛人，這些是甜的，可是你又不可能時刻都與這些為伍。”

　　李曦邊聽邊點頭，這一刻她的寂寞被驅(qū)散得無所遁形，她就蔣兼一個朋友，她為交到新朋友而開心。“真好，聽你聊天能少讀幾年書?！崩钌α艘幌拢安恢劣诎??！崩铌兀骸耙驗槿酥灰蠲靼?，想明白了，不拘泥于困頓，不沉湎于悲傷，豁然開朗都能多活幾年?！崩钌骸安粺o道理。我也可以給你一個建議，找個人結婚，走向另一種生活，你也許會更開朗?！崩铌負u搖頭，“誰也不能救我，除了我自己，而且我以后都不會結婚了，婚姻的味道也不過如此，就算結婚，我沒工作的事實也改變不了?！崩钌骸耙矊Γ膊粚Γ瑒e因為一段失敗的婚姻就否則所有的婚姻，婚姻失敗只能說那個人不適合你?！崩铌兀骸罢f我你頭頭是道，那你呢？”李生：“說你何嘗不是在說我自己，我去年也離婚了，前妻帶著兩歲的孩子離開了我，此后我就沒見過孩子，偶爾她會給我發(fā)點照片?！崩铌兀骸拔椅ㄒ粦c幸的就是沒有孩子，與曾經(jīng)的愛人分開已經(jīng)元氣大傷，再加上骨肉分離，又要去了半條命?！崩钌骸拔翌j廢了大半年，我很想孩子，半年后的一天，我鼓起勇氣打了視頻過去，發(fā)現(xiàn)孩子已經(jīng)不認得我了，我松了口氣，也釋然了。后來聽前妻閨蜜說前妻其實過得不好，我心中說不出的滋味，我后來賣了婚房，終于走出陰影，重新開始生活。”李曦：“我離婚的時候也準備賣婚房，他不同意。如果我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繼續(xù)生活，我會一直生活在噩夢里。”李曦吃了一口草莓蛋糕，“嗯，草莓很甜，蛋糕也很甜。我決定以后要是覺得苦悶了，要么去吃一個蛋糕，或者吃一頓大餐，可以去看一場風景，可以見一個朋友。”李生：“還能談一場戀愛?！崩铌財[擺手，“算了，可是關鍵我又沒什么朋友?！崩钌骸敖裉爝^后我做你的朋友，這是一件榮幸的事情。”李曦笑了一下，“甚好，我現(xiàn)在覺得友情最好，至少比愛情長久些。我本來就所剩不多的愛，給了別人，人家也許還不稀罕呢。我把它留給自己，自由自在，接下來我可以到任何地方，找一份工作，安安靜靜地生活，除了寂寞點，沒什么不好?！崩钌鷵u搖頭，“其實友情跟愛情一樣，都是需要對等與付出和經(jīng)營的，不對等，注定不長久。你還沒有原諒他嗎？”李曦目光坦然的看著李生，里面盛滿細碎的水晶，像是燈光，像是希望，仿佛想要點亮一切，“我為什么要原諒他？我不想強迫自己原諒他，那些傷痛教會了我許多，那就是我們都終將走向孤獨，或早或晚，或多或少?！崩钌骸翱墒枪陋毷请y捱的，到我這個年紀，還是想找個知冷熱的伴侶，抵御風雪，驅(qū)散孤獨。”李曦：“屋子、被子、衣服都能避風雪，你的孤獨和我的孤獨，這是兩份孤獨，你除了自己那份，還要分擔對方的，怎么算都是負擔更重了，如何驅(qū)散？哈哈，孤獨的時候，忙一忙，捱一捱就過去了?！崩钌謸u搖頭，“照你這邏輯，就這樣孤身一人最好了？”李曦：“當然好了，若是不好，我又能如何？整天哭啊，喪啊，現(xiàn)況也并沒有更好，我也不去想未來，我也感覺我并沒有什么未來，我就過一天算一天好了?！崩钌骸澳氵@是悲中生喜，也沒什么不好?！?p>　　李曦看了一下表，快至九點，咖啡館零星幾桌有人，燈光昏暗，照不出悲喜，平添幾分靜謐。靜靜的夜，輕柔的音樂，主唱柔和微啞的嗓音似酒一樣醇醉，而李曦眼里靈動的光越顯眼神明亮，她像個安靜中有點活潑的兔子。李曦慢慢收斂眼中的光芒，她干凈柔順的發(fā)尾看起來自然又舒服，瑩白的肌膚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芒，清秀的五官也安靜著，俏皮的睫毛不太安分。李生心中說不出的失落，想起回到房里的靜寂就覺得胸口憋悶，李生寧愿整夜傾聽她東拉西扯也不覺得聒噪，也不想去面對那些仿佛要溺死人的孤獨，讓他再困倦也難以合眼。

　　李曦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毫無防備地和別人交談了，可是時間真快啊，沒說幾句話，一眨眼就要分別了。李曦覺得聊天時的自己仿佛不是自己，而是一只輕快的小鳥，現(xiàn)在時間到了，她又重回了人間。李曦整理一下思緒，“今兒遇見你真高興，算是他鄉(xiāng)遇故知吧，我想我們有緣還會再見的?！崩钌骸斑@無聊的夜，感謝你陪我嘮叨，你電話多少？以后來BJ我請你吃飯。”李曦禮貌地把電話給他，“感謝你，美好的夜晚?！崩铌卮┥峡ㄆ渖卮笠?，系上腰帶，裹上厚厚的圍巾，一張秀氣的臉沒入圍巾，只剩一雙沉靜的眼眸，李生真心覺得這孩子真瘦弱，臉那么小，腰間系緊的腰帶，束得腰只有他巴掌寬，真擔心一陣風就給她吹走，李曦提了皮包要去付錢，李生已經(jīng)拿出了手機二維碼，“我來吧，等你換了新工作到時候再請我?！崩铌乜粗?，“這是我家，當然是我盡地主之誼了。況且，就算換工作了，你在BJ，我也請不到你啊?！崩钌觳阶呦虬膳_，“那就以后我回慶州打電話給你。機會總歸是有的，就怕你不愿意給。”李曦：“好，只要你打電話，我一定赴約?！崩钌骸昂軜s幸得到你的承諾，我送你回去?！睙粝聝扇说挠白?，時而若即若離，時而曖昧不明的挨在一起，李曦這么多年多是獨來獨往的時候，感覺他的影子從未和別人挨那么近過，包括楊杰。李曦從未料到會與有過一面之緣的李生在這里相遇，初次遇見他們幾乎不曾交談，這次見面他們卻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侃侃而談，就此一別應是無緣再見了吧。李生見李曦一路默默無語，“你看起來心情不好？”李曦：“沒有，我是在想我們怎么會遇見了呢？以后應該不會再見了吧？”李生看了一眼嫻靜的月亮，“也許是怕我們漫漫長夜過分寂寥，可憐我們罷了?！?p>　　李曦進入房間，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安靜的氣息，她開了一盞微弱的燈，仿佛試圖驅(qū)散寂寞，即使那盞燈無法點亮她的內(nèi)心，她漫不經(jīng)心的踱至窗前，一輪滿月不期而至，就像和李生的不期而遇一樣，仿佛剛才的熱鬧才是真正的世界，這死寂的世界乃至黑夜才是夢里的世界一般，然而常常事與愿違。

　　李曦直到穿上睡衣，聞到自己睡衣上熟悉的味道，她的靈魂才漸漸從那喧鬧的世界回到這個靜寂的世界，真切的體會平平淡淡，安安靜靜才是真。李曦腦子里反反復復浮現(xiàn)她和李生相遇后說的每一句話，甚至展露的每個神態(tài)和動作，李曦在來回咀嚼自己有沒有失態(tài)和失禮的地方。實在是李曦狹小的世界里，來自陌生人之間的談話讓她的生活足以掀起波浪，這些波浪在告訴她，她的生活不會讓她靜靜的呆在陰暗的角落里發(fā)霉腐爛。李曦對未來微微有了期盼和希望，她帶著前一夜的疲憊與心傷翻來覆去，終于睡去，夜里夢見了李生，他們零零散散的聊天，若有似無的牽扯。

　　次日李曦醒來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發(fā)呆，這是她很久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覺，以前她毫無思緒也總是在一地月光中醒來，醒來就難以入睡，她很少做夢，可能是現(xiàn)實實在是平淡得無夢可做吧，看著整個大地和屋內(nèi)的黑，她常常感覺自己被黑暗所吞噬，否則當太陽升起，她為何會頭痛欲裂，而又難以直面陽光呢？

　　李曦自從離開慶州，她好似真正活成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而不是整日行尸走肉，白日迷糊黑夜混沌，她覺得這樣的日子該被終結，了。李曦決定離開慶州，可是她還沒決定去哪兒？李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么？她要把該了的事都了了。李曦終于做了一回生活的王者，她終于替自己決定了一回，起身收拾妥當，吃了碗雞湯水餃，心跟著熱氣騰騰的雞湯活了過來，湯的熱氣熏得李曦的眼睛越發(fā)明亮，李曦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向車站，就像將要奔赴戰(zhàn)場的士兵，腳步從容又矯健，臉上的表情仿佛是生活從未刁難過的模樣。

　　李曦回到慶州把東西放好，樓下買了一捧花，直奔墓地，剛到就看到一人身著一身黑，身型筆挺，長身而立，看不出年紀，站著一動不動，就像個雕塑一樣，應該是聽到了李曦的腳步，他終于轉過身來，李曦驚訝的發(fā)現(xiàn)，竟然是李生，李曦沖他點點頭，然后習慣性的捋了捋額前的頭發(fā)，難怪昨夜要夢到，原來是今日要遇見。李生仿佛很高興，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怎樣的緣分？我們相遇的地點和時間都恰到好處。”李曦：“什么恰到好處？”李生又笑了一下，他牙齒白得好似要把僅有的陽光都反射回去似的，“先看地點吧，我們昨晚竟然在你老家的飯店遇見了，今天又在我媽的墓地前遇到。再說時間吧，竟然都是飯點時間遇到的，緣分就是奇妙?！崩铌孛蛑煨α艘幌?，“你祭拜好沒有？好了就趕緊走，我有話對老師說?！崩钌晦D身離去。李生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這個穿卡其色大衣的嬌小女人，卡其色渲染得她溫和又柔軟，瘦削的腰身和白凈的面龐顯得她文氣又柔弱，只要站在那兒，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靈動又安靜，真是個矛盾結合體。李曦回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以后不會再遇到了吧？李曦擺好花束，“老師，我突然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不適合我，我想辭去現(xiàn)在的工作，我沒有兌現(xiàn)承諾，你不會怪我吧？我不想行尸走肉，我想要那種真真切切活著的生活，雖然我還不確定到底是什么？不去追尋我永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喜歡戲曲，可是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無比空洞，我想去外面看看，我不知道下次來看你是什么時候？希望你保佑我，找到我要找的?！崩铌刈詈笊钌畹目戳艘谎勰贡剖窍氚岩磺猩钌羁淘谀X海，時隔多年，老師的樣貌在記憶中模糊，那些點點滴滴的回憶只剩下模糊的輪廓，雖然記憶被稀釋了，但是懷念的心卻一直不變。單調(diào)的人生如果連懷念都沒有，將是多么的蒼白無力??！這些年，每當快要撐不下去，被寂寞打壓得無處可藏的時候，老師就給她無窮的力量。無論李曦去到哪兒，她都要帶上老師給她的一切，那些點點滴滴的回憶給她無限的力量。

　　李曦邁著沉甸甸的步伐，帶著沉甸甸回憶一步步向前走，大約走出五百米，看到李生沖她眨眼微笑，李曦嘴角勾出一個微笑，“這次不再是巧遇了吧？”李生：“巧遇兩次就夠了，這第三次叫相遇，一塊兒吃個飯吧?！崩铌兀骸昂醚剑m然我還沒找到工作，不過這頓飯我請了?！崩钌匀坏母诶铌厣砗笠徊竭h處，“算啦，說好了你找到工作再請我，我是一個人吃飯?zhí)珱]勁，才請你作陪，而且慶州是我家，理應我請，走，我知道一家石耳燉雞超好吃?！崩铌兀骸拔艺埧偷脑捨抑徽埬憧觳汀⒊达?、蓋澆飯、面條這幾樣，你也知道我快失業(yè)了?！崩钌骸拔乙粋€有正當工作的大男人還要你一個快失業(yè)的女孩子請客，說出去別人少不得要笑話我。我都好多年沒回來了，我真的想吃石耳燉雞了?！崩铌毓钠鹩職?，“好吧，那我看在老師的份上，勉為其難地請你吃?！崩钌此X得好笑，網(wǎng)約車很快到達，兩人直奔餐廳。

　　一個大砂鍋內(nèi)盛滿一鍋鮮黃的雞湯，一只整雞周圍有黑色的石耳，砂鍋擺上桌讓人食欲大增，屋內(nèi)開始飄滿雞湯的香味和石耳的清香，這道菜在很小的時候母親做給她吃過幾回，后面老師燉了好幾次給她吃，之后她就沒再吃過了，她后來結婚了也常常一個人吃飯，楊杰基本不在家吃飯，所以一個人的飯，煮面條，做炒飯比較多，燉湯比較少，這些年吃得最多的就是家門口的快餐店，李曦記得老師燉的石耳雞湯也是整個戲劇社的院子都是這種香味，冬天喝一碗石耳雞湯，一整天都是暖和的，這些年塵封的記憶就像滾落的毛線球一樣全部散開，濕意在眼眶中蔓延開來，李生盛了一碗放在李曦面前，“趁熱喝吧，這個對女生挺好的。”李生看她目光呆滯，“你怎么了？”李曦看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沒怎么，這雞湯熱氣熏了我的眼睛。這道菜我吃過兩個人做的，一個是我媽，另一個是老師，老師給我做過好多回，之后我就沒再吃過了?！崩钌嘈α艘幌?，“是嗎？我母親從未給我們做過這道菜，以前都是爸爸給我做，說實話，他做得并不好吃，然而他走后，我卻無比懷念?！崩铌匦闹邪蛋刁@訝，“也許……也許她以前不會，等她會做了，你們都不在身邊了?！崩钌骸皩Π?，從前她年輕時候從來不做家務的。她當時艷光四射，整日忙碌于去各地演唱，她當時就像個大明星，以至于同學們都羨慕我有一個明星一樣的媽媽，可是我一個月見不了她幾面，甚至她都沒有好好抱過我?！崩铌乜蠢钌欀碱^，像是沉浸在一個噩夢里，每個人都有外人所不知道的悲傷，那深深的無力感，藏在深深的角落里，夜深人靜時，想起來總讓人淚流滿面。李曦眼有些許淚意，心中澀澀的、悶悶的，緣份真是奇妙，老師給她的愛好像就是來自李生少了的那份，這偷來的愛她卻可恥的貪戀，希望再多一點，再久一點，殊不知，老師真正的孩子，卻從未體會過母愛，他們再也不會見面了吧。

　　李曦現(xiàn)在有些惆悵，看他難過的樣子，如果可以，她想把老師給她那份愛還給李生。李曦盛了一碗湯遞給他，就像老師曾經(jīng)遞湯給她一樣。“這和老師燉的味道很像，你嘗嘗?！眱扇四戎鴾?，仿佛時光穿越，回到那時劉月芬在世時，燉了湯，盛給兩人喝，李曦知道了，劉月芬是李生不可碰觸的痛，她盡量避免提起老師，她的幸福是別人的痛，何必去踩別人痛處，這點從別人那里偷來的幸?？偸谴掏磩e人，不過以后該是不會再遇見了吧。五谷豆粑和兩個蔬菜沒怎么吃，李曦最后把菜打包好拎著，“謝謝你的午餐，等我找到工作了，一定請你吃飯。如果有緣能再見的話?！崩钌戳艘谎劾铌?，“有緣一定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