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謀當然不是孤軍作戰(zhàn),檢校尚書左仆射-姜恪、右驍衛(wèi)大將軍契苾何力等,一起經風歷雨的同袍,都是他堅定的盟友。
兩位將門老臣的意思出奇的一致,打,不僅要打,而且一定要大勝,必需讓吐蕃人知道,誰才是西北真正的主人。
而作為將門的新任領袖,劉仁軌卻闡述了一個“無兵可用”的事由。泱泱大唐,幅員遼闊,竟然無兵可用,這不是危險聳聽嗎?
可劉仁軌卻異常堅定自己的說法。貞觀、永徽年間,朝廷都特派使者慰問祭奠陣亡的將士,有的還把贈授的官職爵位轉授給他的后輩擔任。
但顯慶以后,獎賞出征將士的事幾乎不復存在。到白江口戰(zhàn)役時,有功的人完全沒有甄別任用,這些戰(zhàn)事劉仁軌有過親身經歷,自然言辭鑿鑿。
而州縣征募兵役,人們不愿當兵出征,身體健壯、家境富裕的人,往往用財物到官府打通關節(jié),都可以逃避征調。招募到的人都愚弱貧困,缺乏斗志。
就拿剛結束沒兩年的遼東之戰(zhàn)吧,為什么遼東軍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逃兵,就是不計功行賞弊端的又一體現(xiàn),將士們作戰(zhàn)只能靠對將領的崇拜和盲從作戰(zhàn)。
說到這,劉仁軌不得不提一提虎賁營,為什么他們在遼東能立功,除了雍王頗具謀略外,就是因為賞罰分明,戰(zhàn)后兌現(xiàn),有一是一。
在其與太子的堅持下,朝廷褒獎了遼東軍。薛仁貴出征之前,劉仁軌特意到兵部,翻閱了出征府兵名冊,八成是參加過東征的。將士們這次的積極性為什么這么高,就是因為朝廷有賞。
“陛下,臣知道,作戰(zhàn)的開銷是天文數(shù)字,可將士們的心,才是得勝的關鍵?!?p> “如果朝廷能許諾,戰(zhàn)后依照舊制論功行賞,老臣保證府兵們定然會踴躍參軍的。”
民心不可傷,一次兩次可以,可時間一長,人家都記在心里了,誰還會把自家的子弟送上戰(zhàn)場。
朝廷到了用人之際,首先考慮的應該是人心,不是什么成本。土地、俘虜、牧民、牛羊,這些財富都是將士們創(chuàng)造的,他們能創(chuàng)造一次,就能永遠創(chuàng)造下去。
換句話說,大片的土地、人口、牛羊,以及大唐無上的威嚴,難道比不上錢么?
“正則,可你也得想想年景,如果災情擴大,國中又抽調這么多軍隊,勢必會造成地方守備的壓力增大?!?p> “萬一中原有事,豈不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步秦國的后塵!老?!?p> 閻立本的話沒有點破,可殿中之人,都是人老成精之輩,哪里會不明白,他所指的就是那些陳軍余孽,擔心他們煽動百姓造反。
啪,可還沒等閻立本把話說完,對面的姜恪直接就把手中的茶盞摔了。不僅嚇了二圣一跳,閻立本也是面露慍色。
“陛下,我姜家累世為將,先父隨高祖、太宗晉陽起兵,立小功,受重賞,禮遇之重,無以為報?!?p> “老臣今年六十有九,可尚能彎弓射箭,驅馬飛馳。老臣生是大唐的兵,死是大唐的鬼,老臣絕不能坐視朝廷受辱?!?p> “大丈夫死于病榻,何其窩囊,若能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老臣死而無憾!老臣請命,率軍征討吐蕃蠻族?!?p> 望著姜恪全白的須發(fā),聽著他情真意切的話語,感受到他那忠貞無比之心,李治很是動容,激動的站了起來,走下御階親自將姜恪扶起身。
“太宗皇帝說,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今日觀卿,朕知此意矣!”
話間,李治轉身,環(huán)顧群臣,沉聲言道:“聽見了吧!六十九歲的老姜恪,這番雄心壯語,赤膽忠心。告訴我們,我唐軍的精神,不死!”
“什么叫不負平生,什么叫名垂青史的良將!這就是,明白么!”
兵部尚書任雅相等,見皇帝動了真火,也都趕緊起身行禮。難怪天后今日一言不發(fā),愿意皇帝的心里,的確是想繼續(xù)打下去的。
“玄默兄,朕從你之請,拜你為涼州道行軍大總管,率軍二十萬馳援西線,另授你全權,提領甘、涼、肅三州之軍?!?p> “朕要讓大非川,成為吐蕃軍的墳場??呻薷闫桨矚w來,安然無恙,明白么?”
皇帝很多年都沒有這么乾綱獨斷了,此時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意氣風發(fā),揮斥方遒的年紀。姜恪確實感染了他,喚醒了他血脈中,隴西李氏的狼性血脈。
不是大唐不仁,而是吐蕃首先背信棄義的,既然他們要打,那朕就接著。至于打多久,不是他說了算的,得看吐蕃流多少血,才能明白天朝,是萬萬不可冒犯的。
“老臣領旨,謝恩!”
“請陛下放心,臣一定讓吐蕃贊普和論欽陵,付出血的代價!”
當然,結尾之余,姜恪還提了個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返回東都的雍王-李賢。在晉陽養(yǎng)老的李勣還跟他通了風,照應一點這個關門弟子,打仗的話帶上他。
姜恪與李勣一輩子的交情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有負老友之托。更何況,拋去身份,李賢也是年輕一輩中難得的智勇兼?zhèn)渲攲ⅲ诠谒浇∮X得都沒什么毛病。
“額,這個!”
李治是沒有想到姜恪會提到那小子,先是愣了一下,心里盤算一二后,告訴姜恪先與任雅相、獨孤謀、契苾何力等去兵部,商議出兵的事務。至于李賢,他需要與這小子談一談,然后再做決斷。
得,皇帝都這么說了,姜恪還能說什么,只能與臉色極為難看的閻立本,及諸位同僚一同躬身退出金殿。
眾臣剛走,當了一天啞巴的武后,走到李治身邊,開口言道:“陛下,這次你還打算讓六郎上去嗎?”
哼,“不是朕想不想,而是這個逆子,在跟朕耍滑頭!別以為朕不知道,姜恪是受了他老師的托請?!?p> 說到這,李治還真是嘆了一口氣,只要這仗能打贏,什么代價他都是愿意付的。可這個小混蛋,沒事找事,四處惹禍是天下第一。在這種國家危難之際,到底讓不讓他去,李治還真拿不準。
但姜恪說了,他還真不能一言而決,別人的兒子都能上戰(zhàn)場為國效力,為什么皇帝的兒子就不能呢!劉仁軌那話余音在耳,他不能再犯這樣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