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托爾子爵的工作，出現(xiàn)了問題？”
馮恩的瞳孔，倒映著餐桌中央閃爍的燭光。
到冷迪蘭以來，他終日忙碌于地下空間、魔晶研究室與鐵匠工坊之間，無暇分心于營地的后勤管理。
一干復雜的后勤事務，由皮托爾子爵全權(quán)負責。
克勞爾大叔說：“在我看來，皮托爾子爵對待工作，一直是認真負責的。此前的物資供給，都很充沛?！?p> “恰好在今天中午時，突然減少了?！?p> 克勞爾將椅子挪得靠近馮恩，聲音小了許多：“現(xiàn)在工坊里有人懷疑，是輜重隊方面出了意外狀況。”
“輜重隊每隔七天，就會為營地運來物資，工坊也將在當天，接收新一批的工人。”
“盤算著日子，今天又是工坊接收新工人的時候，但我們一直等到晚上，也沒有等來新工人?！?p> “這說明，本該到達的輜重隊沒有來?！?p> ……
“克勞爾先生的說法，是完全正確的?！?p> 被緊急請來的皮托爾子爵，向馮恩躬身行禮，又同克勞爾打招呼。
他說：“我同樣在等待輜重隊?！?p> “一般來說，輜重隊的路途漫長，可能存在晚點的現(xiàn)象。我考慮到這種現(xiàn)象，暫時沒有將情況匯報?！?p> “但我也往最壞的方向著想過。于是從今天中午，減少了倉庫發(fā)往食堂的物資，我盡量將倉庫的物資儲備下來?！?p> 所謂最壞的方向，在馮恩看來，是輜重隊始終沒來，營地物資斷供。
但在管理后勤的皮爾托眼中，更加具體一些：“以我們的食物儲備，即使按照降低過后的伙食標準，也只夠維持六天?！?p> 如今的營地，有八千多人的規(guī)模，再多的儲備也經(jīng)不住消耗。
他說：“如果幸運，我們剛好能撐到第七天，等來下一支輜重隊的物資?！?p> 話雖如此，皮托爾注視餐桌中央，一截快要燒完的蠟燭，眼里的光有些暗淡。
這位禿頂中年男人的微小表情，被克勞爾捕捉到。克勞爾有些不安，下意識提高聲音：“如果是不幸呢？”
“不幸么?！?p> 皮托爾子抬頭望向克勞爾，輕聲低語：“如果這一支輜重隊都不存在，誰又能保證，下一支輜重隊就一定存在呢？”
這位肥胖的中年男人，說話的聲音平靜而隨和，如柔軟的棉絮細細拉扯。但他鼓起的大肚皮，正在劇烈顫抖，就好像里面塞了一臺剛問世的單缸發(fā)動機。
他是后勤主管，比其他人承受更大的壓力。
究竟出了什么狀況，讓輜重隊沒來，只有天知道。未知的事情，常常讓人無謂地煎熬。
“二位不要過于悲觀，事情總有解決的方法?！?p> 沉默許久的馮恩發(fā)話。
他起身，笑著拍了拍皮托爾的肩膀，說道：“西山之城的居民無依無靠，尚且在此生活百年，我們就算沒有輜重隊，難道會餓死嗎？”
馮恩從墻壁的櫥柜中，翻出一捆全新的蠟燭，一根又一根地點燃，取代之前快要燒完的舊蠟燭頭。
作為老大，馮恩需要做出決定：“今晚就派出一千近衛(wèi)，沿著輜重隊的路線，探查情況?！?p> “輜重隊如果只是晚點了，近衛(wèi)正好接應他們；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這支輜重隊，近衛(wèi)就繼續(xù)行進，接應第二支輜重隊?！?p> “按時間計算，第二支輜重隊也要進入冷迪蘭了?！?p> “如果第二支還是沒有，就順道出戈壁，盡量多買些干糧。我們也能開辟補給路線?！?p> 不算太精妙的決策，但很穩(wěn)妥。
燭臺上的蠟燭剛換了一茬，火苗不再跳動，房間里的光線恢復平和。皮托爾卸下一口氣，肚皮里的發(fā)動機跟著熄火。
“家主大人說得對，大不了挨幾天餓?！笨藙跔柎笫迓冻鲂σ?。
即便按較壞結(jié)果計算，近衛(wèi)也只需要半個多月的時間，就能買回干糧。
皮爾托也露出笑容。他看著燭光下的陰翳，提出補充意見：“我們在必要時，可以向西山之城借一些糧食，不算什么大事的?！?p> 馮恩舉起酒杯，示意二人飲酒：“請珍惜這一餐，之后所有營地高層的飲食，都要降低到普通工人的水準，包括我本人?！?p> ……
清晨，馮恩的房間。
剛起床的馮恩，看著侍從送來的簡陋早餐。
兩片巴掌大小的干面包，一碗清澈的菜湯——更像是燒開的洗菜水，只有一些菜葉碎末。
馮恩回憶起昨晚的美味美餐，又看了看今早的寡淡食品，極端沒有食欲。
“分給其他人吧?！彼冻銮逍墓延纳駪B(tài)，揮手讓侍從撤走早餐。
當侍從走遠，馮恩反鎖房門，從床邊的小木柜子中，取出昨天剩下的雞腿。
……
擦干凈嘴后，馮恩走出房間，思索下一餐該如何改善生活。
在營地廣場上，馮恩看到一支千人規(guī)模的近衛(wèi)隊伍，正在集結(jié)。他們背著彈藥箱和武器，向礦洞內(nèi)行軍。
領頭的是華萊士統(tǒng)領。
近段時間，馮恩沒有親自探索遺跡空間，改由華萊士帶隊。這支隊伍每天早上出發(fā)，晚上返回營地休整。
華萊士曾向馮恩匯報：我率領一千近衛(wèi)，憑借強大火力，穿過螺旋臺階，深入幽深峽谷，暢通無阻。
一句暢通無阻，表明華萊士的隊伍，在遺跡空間里殺得很痛快。
須知無論是螺旋臺階，還是更下方的幽深峽谷，都充斥著數(shù)量眾多的未知魔獸。
所以，魔獸能不能吃？
天知道馮恩是何等腦回路，才冒出如此奇怪的念頭。
馮恩決定實地考察，看看有沒有適宜的口糧。
他從研究室叫來甘洛夫老頭，跟著華萊士的隊伍，一起進入遺跡，甘洛夫的作用，主要是判斷魔獸有沒有毒。
……
通往遺跡空間的礦洞，最初是狹窄逼仄的，只能讓三四個人并肩行走。
后來讓千人規(guī)模的隊伍進進出出，被擴寬了許多，可以容納兩輛馬車并排奔馳。
它發(fā)展成一條大道，一條要道。
可它依然漫長，馮恩走了十幾分鐘，沒有到盡頭，只有一盞又一盞單調(diào)的礦燈，發(fā)出淡淡的白光，無趣地照耀著冰冷的深青色石壁，和石壁上大同小異的粗糙裂紋。
好像一張油畫，就算是最高雅的藝術，不間斷地在眼前晃悠千百遍，也會讓人厭惡而作嘔。
此刻的馮恩，在礦洞中走得不耐煩。
他暴躁地想：一定要在礦洞里鋪上鐵軌，跑火車?；疖嚨乃俣仍娇煸胶?。
正好造出發(fā)動機，就先適配在火車上。
更進一步想，其他主要的礦洞，也要鋪設鐵軌跑火車。
消耗時間和精力，在幽深的礦洞里趕路，就是慢性自殺！
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要見到各種魔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