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小姐聽馮恩講述完“秘密”,突然問:“馮恩,千米之上的風景優(yōu)美嗎?”
不知不覺,已是落日余暉。她的長發(fā)在晚風中飄揚,一根根細膩的銀絲宛若鍍上了金邊,夢幻秀美遠勝過下方萬千群山。
馮恩點頭:“風景不錯?!?p> “下次有空,我再帶你到天上玩?!彼θ轄N爛。
白茉小姐拎著馮恩,降落距離車隊稍遠的一個土坡。
片刻,她幽幽道:“馮恩,如果你真在冷迪蘭種出了甜草,榨出了砂糖,記得送給我一份?!?p> 說完,她腳下又升起一陣風,銀袍起舞,就要飄然離去。
馮恩疑惑:“你去哪里?不是與我們同行嗎?”
白茉·雪諾笑著說:“我剛強制帶你上天,這會兒再同你一起返回車隊,就不怕被你想辦法軟禁起來?”
馮恩禮貌一笑,嘿,還真有這種可能。
白茉小姐說:“不管你所說的,在冷迪蘭農墾是真是假,但總歸可以肯定,你有所大圖謀。如此,我便能放心離去了?!?p> 馮恩問:“你放心什么?”
“放心你的未來。”白茉加重語氣,用大眼睛瞪著他,“我不希望你的未來,變得潦倒彷徨,變得碌碌無為。”
隨后她面色肅然,聲音變得低沉:“萊頓兵敗時,作為最忠實的盟友,我雪諾曾援軍支援?!?p> “遺憾的是,晚了一步,在萊頓公爵臨死前,我于福澤鎮(zhèn)見他最后一面,并受到他的恩惠,得以成就大魔法師?!?p> “按照情理,我應該關照他的兒子。但他的兒子貌似很有主見,一直不希望我關照,幾次躲開我拋來了的橄欖枝?!?p> 說這話時,她銀白色的細眉微皺,紅潤小巧的嘴唇微撇,顯得有些生氣。
她再次深深凝視面前的少年,同她一樣的銀發(fā),同她一樣的金色瞳孔,同她一樣的美麗,說道:“一路上,我仔細觀察你?!?p> “你若沒有依仗,只是強撐著前往冷迪蘭,就因為家主的職責,為沒落的家族爭一口氣,我有無數(shù)機會,強行把你帶走,帶回雪諾家?!?p> “可惜,我自始至終,沒有從你的臉上看出傷心與失落?!?p> 見馮恩沉默不語。
她輕嘆一口氣,精致的睫毛低垂,神情有些落寞,揮手道別:“言盡于此,有空可以拜訪雪諾?!?p> “不因為我是你的未婚妻,而是因為萊頓二十萬將士的遺骸,都由我們收斂,埋在我們那里?!?p> 她在風中,化作一道銀光消失不見。
不久,金辮子大騎士等人趕來,說道:“家主大人,您沒事吧?”
馮恩搖頭。
“雪諾家族的人,似乎提前有準備,在白茉小姐帶您……飛起來時,都第一時間撤走=走,無人留下?!毕聦傧蝰T恩匯報。
馮恩沉默許久,說道:“他們都走了,也好。”
不知為何,一直視為不安定因素的雪諾家主走后,他的內心反而不安定起來。
……
第二天上午,西行車隊便到達了西山之城。
這是一座黃色的城。
因為街道上,所有能看見的事物,都彌漫著一層土黃。
土磚搭成的黃色的低矮房子,門前蹲著一位面黃肌瘦的女人,正用枯黃起皺的手指,在翻曬某種黃色農作物,一條黃色的瘦狗,夾著尾巴走過。
還只是上午,街道的空氣就格外燥熱。
馮恩穿行在由黃色碎石子鋪成道路上,只花了幾分鐘,便從城的一頭,走向另一頭。
其實只有村莊的規(guī)模,但因為有一圈平均三米高的黃色土城墻圍著,便叫作城了。
此行,首席顧問皮托爾子爵也跟來。
他撫摸著破敗的城墻,說:“這其實是一座廢棄之城。”
“一百年前,帝國各大勢力,打算開采位于銘圣山脈邊緣的礦產。
“他們提前召集大批工人,在這里建造西山之城,作為采礦的基地??上С侵唤ㄔ炝艘恍〔糠?,便發(fā)現(xiàn)那是一座廢礦,紛紛離場。
“對于辛苦趕來的大批工人,多數(shù)勢力很不負責任,將他們留在這里,任其自生自滅,也不補發(fā)工資和足夠回家的生活物資。
“少部分還有生活物資儲備的工人,只好自認倒霉,自行返回。
“而更多的工人,在趕來西山之城時,生活物資就已消耗盡。他們只能留著這座廢棄之城。”
“如今您看到的這些人,都是一百年前,那批工人繁衍出來的后代。”
馮恩感受著炙熱難耐的空氣,飲了一口水壺中裝的奶茶,問:“如此艱難的環(huán)境,他們如何生存和繁衍?”
皮托爾子爵等著奶茶壺,吞著口水,說道:“在諸多糟糕中,唯有兩件值得慶幸的事:一是,這座城廢棄前,就打出過幾口深井,有基本的水源。”
“二是,一位隨各大勢力前來的學者,很好心,走前留下了一批特殊的麥種子,勉強能在這片惡劣土地種植,解決了基本的口糧問題。”
馮恩又問:“你是怎么清楚這些的?”
皮托爾子爵得意洋洋地摘下帽子,躬身行禮。
他的禿頭反射著熾熱的陽光,直晃馮恩的眼睛:“家主大人,卑職沒有多少才能,但交際能力一流?!?p> “我剛剛用一塊甜面包,從一個生活在這里的老漢那兒,打聽到這些情報?!?p> 對于皮托爾子爵的交際能力,以及情報收集能力,馮恩不置可否。
但他時常感慨,皮托爾不當光系魔法師,簡直可惜。
皮托爾頭頂上的光,能幾次三番地,晃一位光系上位魔法師的眼睛,很了不起的戰(zhàn)績。
馮恩問:“在一百年前,我們萊頓是否也拋棄了工人?”
皮托爾子爵說:“沒有,至少在家族圖書館的檔案資料中,沒有對于拋棄工人的記載?!?p> 馮恩點頭,不再追問。
他同皮托爾子爵,順著石子路,在“村子”里到處亂逛。
無意間,他們來到一個類似于村廣場的地方。
這里很空曠,平坦地面不再是碎石子鋪成,而是風化泛黃的石板。石板上全曬著麥子——應該是那種特殊的麥子。
他還看見,廣場的最中央,樹立在一尊泥土雕像。
雕塑建筑粗糙,看不出面容,也看不出性別和年齡。
皮托爾來到廣場中,一個翻麥子的老嫗那里,神奇地摸出了一根面包,問道:“老婆婆,雕像是誰呀?”
老嫗接過軟軟的面包,遲疑片刻說道:“這是什么東西?”
皮托爾說:“這是甜的,很好吃。”
老嫗聞了聞,點點頭,說道:“好,留給我孫子吃?!?p> 她將面包兜在圍裙中,然后說:“外來人,你剛才問什么呀?”
皮托爾子爵又細心地重復一遍:“我說,老婆婆,這雕像雕刻的是誰?”
老嫗說:“她是一位很厲害的神仙,能憑空召喚植物,讓看起來脆弱的植物殺死野狼;能用一道黑色光芒,切割最堅固的石板……”
“……”
“……一百年前,便是她賜給我們祖先特殊的麥種,讓我們得以繁衍生存……”
她絮絮叨叨許久,始終說不到正題。
皮托爾子爵終于忍不住,打斷道:“所以,你說的那位神仙,稱號是什么?”
被突然打斷,老嫗愣了許久,又或許是思索了許久,說道:“好像叫做……以……撒,對,就叫做以撒?!?p> “以撒真神,行走人間,從沒有將真實面容顯露過,所以雕塑也不雕刻她的面容。”
一旁的馮恩,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以撒——伊莎?
貌似,伊莎女士也參與過一百年前的礦脈勘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