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時光間隙
使者默然不語，隨后起身，甩袖便欲離場。
“你就要走？”馮恩道。
“無話可說，不然在亞斯蘭特城堡住上幾天？”使者冷哼。
“你只是宦官，剛才的言行過于無禮了?！瘪T恩道。
“無禮又能怎樣？”使者頭也不回。
馮恩輕輕拍手，席間有人示意某個方向。
大門轟然打開，涌出一隊銀甲武士，堵住使者，拔出折射刺目寒光的劍刃。
“我可是皇帝近臣?！笔拐呋仡^看向馮恩。
“當(dāng)然不會殺你。”馮恩笑著搖頭。
“但帝國貴族榮耀尊崇，不可褻瀆。你一個宦官卻很傲慢，輕辱于貴族，應(yīng)當(dāng)謝罪?！?p> 馮恩指著一面墻壁上的家族紋章，說道：“你應(yīng)該面朝此方，跪下懺悔罪孽，然后虔誠地一步一拜，直到徹底爬出城堡?！?p> “如此，你卑微的靈魂，才能勉強(qiáng)得到崇高萊頓的原諒?！?p> 議事廳內(nèi)，其他人在調(diào)動下，紛紛指向使者，大喊：“宦官跪下！宦官跪下！”
使者瞇著眼睛，抬起手，看向細(xì)長的指甲，說道：“我是陛下寵臣。你們?nèi)绱吮破?，不怕事后報?fù)？”
馮恩笑著：“到了如今局面，萊頓還需要害怕什么？”
議事廳內(nèi)，也有人跟著笑了，都要進(jìn)軍冷迪蘭，還怕什么報復(fù)？
“呵呵，你說得對?！笔拐咄瑯有χc頭。
“但我敢于只身前來，也不曾害怕什么?！?p> 使者起身，昂首挺胸，再無半分妖嬈之氣：“因為我所仰仗的，從不僅僅是陛下的寵幸?！?p> “我真正為之驕傲自豪的，是我自身的實力。”
“我是帝國少有的大魔法師。”
明明在室內(nèi)，連微風(fēng)都沒有，可他身上的華麗長袍，卻飄蕩開來，發(fā)絲輕揚(yáng)，配合他魁梧的身姿，竟顯得有些豪邁宗師氣度。
此言一出，場面瞬間安靜，連衛(wèi)士握著兵刃的手臂，都僵持不動。
大魔法師戰(zhàn)力強(qiáng)大，傳聞可以一敵數(shù)百。室內(nèi)近距離作戰(zhàn)，當(dāng)大軍無法展開時，大魔法師可謂無敵。
亞斯蘭特城堡群中的武士，固然精銳，有【中位武士】的水準(zhǔn)，卻不是大魔法師的對手。
正當(dāng)大家稍緊張之際，議事廳四周，數(shù)位萊頓家族的魔法師現(xiàn)身。
他們都身披銀色長袍，手持一人高的黑色法杖，面容隱藏在寬大的兜帽中，顯得神秘。
眾人又安心許多。
唯有使者掃視幾眼，嗤笑道：“區(qū)區(qū)幾位【上位法師】，萊頓家族真正的高手，都在北方死光了嗎？”
他目光不屑地看向幾位銀袍魔法師。
修行職業(yè)分為初位、中位、上位，以及更厲害的大魔法師與【大武士】。
對于低一等的上位魔法師，大魔法師確實有資格嘲諷。
銀袍魔法師靜靜地佇立，沉默無聲。
使者昂著頭，用細(xì)長的指甲點向馮恩，幽幽道：“我一向心眼小。你們說，我現(xiàn)在就把他殺了，誰能阻止？”
他在同幾位萊頓法師說話。
一旁的馮恩面色不改，目光深沉，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萊頓底蘊(yùn)深厚，勸你莫要狂妄，自食惡果?！?p> 滄桑而衰老的語氣，來自其中一位銀袍魔法師。
聽到這話，使者歪嘴一笑，“萊頓虛弱不堪，幾個殘存的老家伙，還在虛張聲勢?！?p> “今日，我偏要狂妄，你們又當(dāng)如何？”
他指尖充斥魔法元素，在空中猛然一劃，出現(xiàn)一道細(xì)長的【光刃】，斬向二十步外的馮恩。
剎那間。
一位銀袍魔法師出手，在馮恩前方，憑空凝結(jié)一堵光滑如鏡的【寒冰之墻】，阻擋光刃。
……光刃割開冰墻，無聲無息，如同割紙。冰墻光滑的創(chuàng)面，甚至不存在裂紋。
光刃速度不減，繼續(xù)斬向馮恩。
距離馮恩十六步。
又一位銀袍魔法師的魔杖，發(fā)出棕黃色的光，喚來沙土，聚合成數(shù)米厚的【巨石之壘】，堅固與厚重遠(yuǎn)超同等的城堡外壁。他將巨石之壘砸下，企圖蕩碎光刃。
“嘭！”光刃炸裂石壘，形成無數(shù)細(xì)小的砂石，席卷整個議事廳，如同一場小型的沙塵暴。
光刃從沙塵暴中飛出。
距離馮恩十二步。
一面散發(fā)紫色光芒的【紫金之盾】形成，擋在光刃前，這是金系銀袍魔法師的手筆。盾牌用特殊金屬構(gòu)造，法師有自信，那道光刃絕對割不開。
可金系魔法師還沒松口氣，盾牌就被一株突然出現(xiàn)的【藤蔓】打飛。
使者還是木系法師。
光刃距離馮恩只剩八步。
有火系魔法師主動出擊，召喚一只小型但炙熱的【火龍】，想要迫使使者防守，停止光刃攻擊。
結(jié)果火系魔法師周圍，又冒出一株藤蔓，向他全身束縛?；瘕堉缓煤吞俾p斗在一起。
此刻，光刃距離馮恩，只剩四步。
自始至終，馮恩毫無動作，毫無反應(yīng)。
不只是他，除了那幾位魔法師，議事廳里的其他人，全都靜止不動，如同最栩栩如生的蠟像。
墻壁上的金色掛鐘，鐘擺懸在最高處，久久沒有下落。
仿佛停滯時間。
——時間并沒有停滯。
只是一切發(fā)生得太快，相當(dāng)于有限的時間在變長。
就像一秒鐘的光陰，只要不斷地拉長，鐘擺將不足以記錄，常人將不足以感知。
這是短暫而微小的【時光間隙】，只有精神力強(qiáng)大的魔法師，才能進(jìn)入的一種奇特狀態(tài)。
外界并無變化，變化的只是他們。
他們變快了，在剎那間。
在時光間隙中，陸續(xù)有四位上位魔法師出手，召喚魔法，卻都敗給了一位大魔法師。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道細(xì)長的光刃，擊穿數(shù)道守護(hù)，無法被阻止，飛向家主馮恩的脖頸。
已經(jīng)不足三步了，馮恩就要變成無頭鬼。
陡然，如蠟像般靜止的銀甲武士隊伍中，沖出兩道銀色閃電，一道沖向馮恩，一道沖向帝都使者。
銀色閃電是兩位上位武士，打破了時光的束縛。
他們之前一直在隱藏，關(guān)鍵時刻終于出手，憑借突然殺出來反敗為勝。
一人持盾牌，撲向馮恩身前。
一人持巨劍，斬向使者。
緊接著，兩道細(xì)微的藤蔓，在兩位武士的腳下生成，將他們裹挾。
拿盾牌的武士，在距離馮恩前方一步之遙處，被迫停下了腳步。
拿巨劍的武士，在距離使者兩步之遙處，被迫收回了已經(jīng)斬向使者脖頸的刀鋒。
使者嘴角輕笑，“客觀的實力差距面前，一點小算計，毫無作用?！?p> 光刃距離馮恩的額頭，只剩半臂距離。
帝都使者臉上的笑容更加肆意，肆意到——凝固。
他凝固了，在猖狂笑容中，靜止不動。
在他周圍，無論是伸展的藤蔓，還是與藤蔓纏斗的上位武士，又或者更遠(yuǎn)一些的魔法師，包括一條小型火龍，都凝固了。
亦如之前，在他們斗法過程中的其他人。
那是又一個，更加細(xì)微的時光間隙形成，在原有時光間隙的基礎(chǔ)上。
本就拉長的時光，被進(jìn)一步拉長。
這一次的拉長，時光更加短暫，連那位大魔法師的精神力，也不能感知。
一扇開啟的窗戶前，光線開始扭曲變化，出現(xiàn)一道人影，慢慢清晰起來。
那是一位黑紗蒙面的女士，看不清面容。
在無限趨近于靜止的議事廳，她仿佛孤獨一人，行走在死氣沉沉的蠟像館里。
她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向那位，滿面笑容的大魔法師的眉心，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隨后，她回到剛才的窗前，在又一陣光線扭曲變化中，消失不見。
更深層次的時光間隙，流逝。
幾位靜止不動的魔法師和上位武士，陡然一顫。
距離馮恩半臂距離的光刃，悄然散去。
那位大魔法師，在自身無法察覺的一瞬，精神力被人禁錮，無法控制魔力。
他感到，眉心處劇烈地疼痛，難以忍受。
巨大疼痛讓他抱頭，在地上打滾，并不斷地哀嚎。
他的笑顏都來不及改變，就開始哭泣，整個表情扭曲起來。
幾位家族法師，看到莫名其妙地反轉(zhuǎn)，在稍稍疑惑后，意識到可能是隱藏的家族強(qiáng)者們出手，便釋然了。
他們確定大魔法師喪失戰(zhàn)力，掏出某種黑色的鎖鏈，將其禁錮。
這一層的時光間隙，流逝。
墻壁上的鐘擺，緩緩落下。
時間過去了半秒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