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四年六月二十二,寧王朱宸濠率領(lǐng)大軍離開南京,揮師北伐。
這一次,就連劉泉都被他留在了南京。
老太監(jiān)畢竟年紀大了,根本經(jīng)不起太大的折騰,真要跟著北上,很可能在半道就暴斃而亡了。
看著大軍登船離開碼頭,恭立在劉泉身邊的熊綬低聲問了一句:
“干爹,您說殿下此去,能成功嗎?
要是萬一……”
“閉嘴!”
劉泉瞪了熊綬一眼,眼神冰寒,全然不似跟在朱宸濠身旁時那種憨態(tài)可掬,人畜無害的模樣,
“你這猴崽子給咱家記住咯,無論啥時候,任何有悖主上決定,對其有所懷疑的話語,皆不可表露出來?!?p> “兒子糊涂,多謝干爹教訓。”
熊綬抬手就“啪啪”給了自己兩個大耳光子,隨即又出言感激劉泉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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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宸濠并沒有直接領(lǐng)軍過江北進,而是順江而上,向安慶進發(fā)。
跟隨他一起登船的士兵,也超過了6萬。
顯然,其中就包含著準備留守安慶的那2萬人。
大軍從安慶到南京,不過只用了半天的時間。
可如今從南京到安慶,卻足足航行了近三天。
逆流而上,又是水流湍急的夏天,船還只有靠風帆和槳,所以多花好幾倍的時間也是沒辦法的事。
抵達安慶后,朱宸濠便下令修整一日。
同時,還不顧那班老部下的反對,將自己走后防守安慶這座軍事重鎮(zhèn)的任務(wù),交給了楊銳和崔文等原安慶降將。
寧王竟如此大膽,敢使用才剛剛投降的將領(lǐng),不但令楊銳等降將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就算是王綸這樣精明的謀士,也大感不可思議。
朱宸濠敢啟用楊銳,當然有他的道理。
一來,他的那堆將領(lǐng)里,的確是找不出一個比這位更能守城的。
二來,他也相信楊銳不敢反復橫跳。
畢竟,北京那邊直到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朱宸濠反了。
毫無準備之下,寧王一舉奪城的可能也是很大的。
楊銳若在情況不明之際跳反,而緊跟著寧王就入主北京了,那他還不得買塊豆腐一頭撞死?
當然,若是朱宸濠北伐兵敗了,那時楊銳會不會背刺他就很難說了。
不過他也不是全無防備。
首先,軍中的中下層軍官,基本上都是他從南昌帶出來的人。
也就是說,就算楊銳要反,也沒幾個人會響應(yīng)。
其次,他不但留下了潘鵬這個地頭蛇,還讓劉吉派出人手暗中監(jiān)視。
若真有異變,便會毫不遲疑地出手將其給解決掉。
剛定下了守將,朱宸濠便令楊銳在安慶及周邊地區(qū)征召民夫。
這些人,再加上從南京征調(diào)過來的民夫,就是保障大軍北伐的運輸大隊了。
同時,楊銳還將從安慶守軍中抽調(diào)出5000人來,以保障糧道的安全。
在古代,打仗很大程度上都是在拼糧食的消耗。
而運往前線的糧食,絕大部分又都用在了數(shù)量遠超作戰(zhàn)部隊的民夫身上。
極其不劃算。
所以,朱宸濠曾一度不打算設(shè)置糧道。
他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想法,只因奪取南京太過容易。
從離開南昌到現(xiàn)在,總共也不過十來天。
因此,知曉寧王已造反消息的,此刻還只限于一個很小的范圍內(nèi)。
也就是說,那些他北伐時即將經(jīng)過的府縣,既不會堅壁清野,也不會將所有物資全部轉(zhuǎn)運到大城市去。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通過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一路走一路搶。
想當年,劉六、劉七起義時,根本沒有固定的據(jù)點,轉(zhuǎn)戰(zhàn)天下之際也不可能設(shè)啥糧道,不也跟朝廷打了三年多么。
當然,這種走一路搶一路的方法實際上就是竭澤而漁,對地方破壞極大,絕非長久之計。
但朱宸濠原本就是要速戰(zhàn)速決,打算在兩到三個月之內(nèi)解決一切問題。
短時間內(nèi),破壞有限。
更何況,在他的規(guī)劃中,還將于中途拿下一座重要的城池。
只要他能奪取那座重鎮(zhèn),那么后續(xù)補給什么的,根本不足為慮。
于是,他有了不設(shè)糧道的想法。
不過,朱宸濠最終還是沒敢豪賭一把。
畢竟他即將征戰(zhàn)的地方,是大明帝國的北方。
那里,可不是江南那樣的魚米之鄉(xiāng)。
饑荒,一直都是籠罩在北方大地上揮之不去的陰霾。
如今又時值盛夏,離秋收還有一段時間。
朱宸濠也不清楚有沒有出現(xiàn)啥旱災蝗災的。
若他即將抵達的地方已經(jīng)鬧起了饑荒,那就麻煩了。
大軍要是真斷了糧,難道讓他去學那曹阿瞞,也弄出一堆肉羹來?
想想就惡心。
于是,思前想后之下,朱宸濠還是決定從后方運糧。
有了決斷,朱宸濠便不再去想其他,而是安心享受起這最后的平靜日子。
次日,他便在留下2萬士卒后,率4萬多兵馬離開安慶,徑直往西北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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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宸濠率北伐大軍抵達安慶之際,受命回轉(zhuǎn)南昌接人接東西的王麟,也才剛抵達洪都不久。
聽了王麟所帶回來的消息,知道寧王已經(jīng)成功入主南京之后,留守南昌的宜春王朱拱樤和萬銳等人,皆是大喜過望。
在這些人看來,朱宸濠進入南京,就已經(jīng)差不多達成目標了。
接下來,自然是登基稱帝。
而他們,也就跟著雞犬升天。
王侯將相,高官厚祿已近在眼前。
按照朱宸濠的命令,王麟一回到南昌,萬銳等人便立即開始將之前已打包好的王府內(nèi)物件往船上搬運。
不過,這次幾乎是要搬空整個王府,東西自是多到難以想象。
因此一時半會兒之間,根本不可能全都運上船。
更何況,除了物品之外,這次隨船前往南京的,還將有大批的人員。
和物品一起去往南京的,當然不是朱宸濠的那幫便宜親戚。
他讓王麟來接的,除了自己的妃嬪和子女之外,還有王府內(nèi)的那些宮女和太監(jiān)。
對朱宸濠而言,最為重要的,其實是將那些宮女接走。
至于太監(jiān)們,則只是順便而已。
急著接這些宮女走,朱宸濠也有不得以的苦衷。
因為在歷史上,南昌城破之后,這批寧王府宮女竟然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決定——
與王府共存亡!
隨后,她們自己放火點燃了王府,接著便全部投入大火之中自焚而亡。
朱宸濠也不知道那些宮女如此決絕,是因為忠于寧王,還是害怕被俘后受盡凌辱。
可不管是何原因,他都不可能坐等此事發(fā)生。
即便朱宸濠自認不是什么好人,可在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結(jié)果的情況下,再眼睜睜看著那么多女人因自己而死,他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