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秦照看著躺在自家沙發(fā)上睡得正熟的男人沉默不語。
這人冰天雪地穿單衣，沒有被子不開空調(diào)過夜竟然還能睡著。
別是凍死了吧？
昨晚秦照往家的方向走，這人總能早他幾秒蹲在路口等他。
秦照第一反應就是被盯上了。
沒想到半個面包引來劫財橫禍。
秦照盡量保持鎮(zhèn)定，裝作沒發(fā)現(xiàn)的樣子，然后在一個轉(zhuǎn)彎的路口開始撒丫子狂奔。
走進小區(qū)后，秦照想著要刷卡，這下人總不可能跟上來了。
等進了電梯，按了第七層的按鈕，劇烈運動后極速跳動的心臟開始平息，秦照靠在電梯上，想著這一天天的，到底是個什么事兒啊。
回到家后，秦照先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看見鏡子里那個憔悴不堪的人，自嘲的笑了笑。
怪不得會被盯上呢，這樣子多像去嫖娼結(jié)果被吸干陽氣的廢材。
看起來就手無縛雞之力，最方便拖到巷子里打暈然后搜身了。
連正面沖突都不用起。
秦照嘆了口氣，擼起袖子干活，把女孩的東西簡單收拾了一下，裝滿了兩個行李箱。
將箱子放到玄關處，秦照就收衣服去洗澡了。
等他穿著浴袍出來，頭上還滴著水。
門鈴響了。
秦照沒多想就走過去開了門。
門開了一條縫的時候秦照就反應過來了，自己沒點外賣，平時這里鄰里之間又沒有什么相互問候的習慣，大晚上是誰在敲門？
可是等秦照想關門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什么玩意兒一陣風一樣沖了進來。
秦照被慣性激的后腿兩步，回頭看門外，門外什么都沒有，關上門一轉(zhuǎn)頭，就看見一個白衣古風男子坐在自家沙發(fā)上一臉新奇。
秦照：“……”
臥槽！入室搶劫！
秦照下意識掏口袋打算報警，想起來衣服被換下來，手機放臟衣服里現(xiàn)在還在洗手間。
完了。秦照想。
“喂喂喂，這里是你家嗎？好暖和啊，哈哈哈哈哈哈?！?p> 那男子抖了抖，打了個噴嚏。
秦照想，應該是自己罵了他遭報應了。
男子走過來，在秦照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
“你很緊張？”他問。
秦照緊繃著身體，雙手握拳垂于身側(cè)。
秦照想，如果對方硬來，他也要做出反抗讓那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負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蹦凶油蝗痪托α?。
接下來他所說的話讓秦照覺得……驚恐。
他說：“在下秦允，字長生。你的祖宗?！?p> 秦照兩眼一抹黑，精神病院怎么把人放出來了？精神病殺人不犯法啊?。?！
天要亡我。
這是秦照腦子里唯一的想法。
秦允上前一步，秦照立馬后退，都快貼著門了。
秦允說：“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畢竟這里我還不熟悉，你是唯一能看見我的人呢?！?p> 秦照問：“為什么你會選中我？”
他指的是精神病為什么會挑中他實施搶劫。
秦允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血脈感召吧？當一個人足夠虔誠，他就能召喚他的祖輩，如果得到回應，就會獲得庇佑。”
秦照：“……”
秦照皺了眉：“那你也不該挑中我啊，照你這么說，我一個無神論者，連亡靈的存在都不相信，更何況虔誠的召喚……你？”
秦允聳肩：“你不理解很正常，但確實是這樣。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了一股很強烈的信仰之力，那股力量甚至將我吸引到你身邊。”
秦照覺得這人沒救了。
于是他一字一頓問：“你真的不會傷害我嗎？”
秦允板起了臉，語氣堅定：“絕不?！?p> 然后秦照繞過他打算去臥室睡覺了。
秦允在身后語氣有些焦急：“哎，你去哪？”
秦照頭也不回：“睡覺?！?p> 秦允問：“那我呢？”
“請自便?！?p> ——————
秦照去把客廳的空調(diào)打開，溫度調(diào)高。
站在沙發(fā)邊，看著秦允看了好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人真的沒有一點醒過來的征兆，索性不管他去廚房做煮面了。
等秦照將煮好的番茄雞蛋面端上餐桌，秦允很湊巧的醒過來并一點點挪到餐桌邊。
他沒了昨晚的“氣勢洶洶”，反而有些拘謹?shù)挠懞?，他歪了歪頭，問：“你在吃什么？”
像一個盯著商店里的蛋糕嘴饞的不行的小孩。
“面?！?p> 秦照一臉冷漠拿起筷子，一口接著一口大快朵頤。
秦允看著，不自覺咽了口水。
“咕咕——”
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在叫。
秦允有些尷尬，打算離開。
秦照指了指碗柜說：“里面有碗，自己去盛面?！?p> 秦允有些驚訝，說了幾聲謝謝，然后歡天喜地跑進廚房了。
高興這種氛圍真的是能傳染的，就像剛剛。
秦照甚至能看見秦允身邊冒出的粉色小桃花……
秦照：“……”
？？？
我TM看見了什么玩意兒？！
————————————
差不多下午三點，前女友點的貨拉拉就到了，將她的東西全部運走。
秦允看著遠去的橙色車輛還有秦照蕭瑟的背影，莫名其妙來了一句：“你好像一條狗哦?！?p> 秦照：“……”
因為秦允硬是要跟著秦照下樓，秦照不喜歡太引人注目，就把自己的衣服給了一套給秦允，大了一點但不影響。
因為領口太低，秦照又給秦允裹了一條圍巾。
秦照聽了這話當場就給秦允來了一個勒脖，額角青筋暴起：“別得寸進尺。”
秦照根本沒使勁，更像是胳膊搭在秦允肩膀上，手松松的橫在他脖子前，但秦允被秦照的語氣嚇得大喊大叫：“夭壽啦，弒祖啦！”
秦照準備捂住他的嘴，但身邊路過一個盯著他表情驚恐的女孩。
秦照知道女孩誤會了，剛準備打算解釋，就聽見女孩說：“這人神經(jīng)病吧？一個人在大街上發(fā)什么瘋？”
秦照一下子僵在原地，四肢冰涼。
他幾乎是木著轉(zhuǎn)頭看向自己懷里的秦允。
秦允安安靜靜的，完全沒了剛剛熊孩子的樣子。
秦允扯出一點難看的笑：“我說過吧？只有你能看見我。”
“我沒騙你……”
————————
秦照將人半拖半拉帶回了房間。
電視還開著，畫面暫停，秦照看了一眼，原來是大話西游。
他讓秦允坐在沙發(fā)上，自己坐在另一邊給老媽發(fā)消息。
“媽，您有時間嗎？給我把咱祠堂那些個祖宗的牌匾發(fā)過來唄？”
媽媽是在線的，發(fā)了一條語音過來：“喲，你平時不是不信那些嗎？媽咋跟你說你都不聽。咋啦？遇到啥事兒了，現(xiàn)在打算抱佛腳了？”
秦照也不知道怎么解釋這件事，索性順著他媽的話講，真要跟他媽說他遇見活祖宗了，他媽怕不是以為他得了失心瘋。
“是啊是啊，我剛剛買彩票中了六塊錢，我感覺是祖宗在庇佑我，您發(fā)過來我看看，每一個都拜一拜。”
他媽可能是被震驚到了，過了好幾分鐘才發(fā)了語音過來：“你可別上癮了，那玩意兒可買不得，說什么中大獎，都是騙人的，坑錢！坑的就是你這種天天想著一夜暴富的年輕人?！?p> “知道了知道了。”秦照發(fā)了一個乖巧的表情包過去。
十分鐘以內(nèi)，照片就到秦照本地相冊里了。
秦照把照片放大，一個一個看過去。
愣是沒看見一個叫秦允的。
他把手機遞到秦允面前：“你覺得里面哪個是你的？”
秦允看了看，表現(xiàn)出了對手機的極大興趣。
秦照嘴角抽了抽。
秦允說：“你覺得我很煩嗎？”
秦照說：“很高興你有自知之明?！?p> 秦允說：“你靠過來一點點?！?p> “怎么？你還想打我？”秦照說是這么說，身體卻依舊照著秦允說的做了。
秦允捧著秦照的臉，與他額心相抵。
秦照一時間感覺靈魂都被抽走。
他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在土坑旁跟其他小朋友說大話。
又看見白白胖胖的自己戴著鮮艷的紅領巾站在國旗下宣誓。
又看見高高瘦瘦的自己在初高中被追捧，被尊敬，被污蔑，被孤立。
又看見自己帶著滿腔的熱情去寫了一封驚天地泣鬼神的情書塞進女孩的手里。
看見了整天忙的不可開交瘋狂加班的自己，看見女孩背叛的嘴臉，男人嘲諷的眼神……
就像死前的跑馬燈一樣，一切都快速播放了一遍。
等秦允松開手，秦照久久不能回神。
秦允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秦照恍惚的搖頭，打算回房平復一下波瀾起伏的內(nèi)心。
剛站起來，整個人的身體就控制不住向一側(cè)傾倒下去。
秦允手疾眼快扶住了他，“失禮了?！?p> 他看著柔柔弱弱的，力量卻是出奇的大，他將秦照整個人抱了起來，放到了房間的床上給秦照蓋上了被子。
秦照已經(jīng)暈過去了。
秦允拉著他的手，頭靠在上面，滿是愧疚。
“抱歉，抱歉……”
他說著，一直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