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冬從雨中爬起,撐著地面冰冷的石板,他看到他的小鳶撐了油紙傘在前邊向他招手。
嬌弱的樣子,像淋雨的花兒。
許冬咬牙忍著身上的痛楚,一步一步走去。
雨滴借風(fēng)勢打在臉上都不皺一下眉頭。
小鳶,要寵著,她笑,許冬要自己也得笑。
許冬心里的偉丈夫,一手仗劍一手摟著紅顏知己,橫劍冷對千夫指!
現(xiàn)實,他就是一把劍,做不到一劍一紅顏,總得改換思路,走暖男路線。
“你不是要帶我去玩嗎?云谷峰、岐山、濰河……”
“快來快來!今天呀,路人格外多些,說不定有你想要的吞噬物~”
許冬透過雨幕望見小鳶的玉顏,迫不及待想要過去同她溫存。
許冬越走越快,還是趕不上文小鳶的步子,心急之下,便改用跑的。
文小鳶的反常、自言自語聽得許冬無比心慌。
他只能強迫自己快,快,再快……
“小鳶!”
為什么還是追不上?許冬在雨中自問。
“小鳶——小鳶——”
小鳶消失,雨中的街市消失……眼前一片茫白閃過,再看清事物,許冬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聽竹軒臥房的床上。
身上蓋著的毯子,有小鳶的體香……
原來是夢……一切不過虛驚一場。
“公子,做噩夢了?”不知怎地,璣姝有些心疼舉止無措的許冬。
許冬順了口氣,勉強笑了笑:“不礙?!?p> 璣姝可不像許冬想得一樣一無所知,幻境發(fā)生什么,許冬夢里喊了幾聲“小鳶”她都有數(shù)兒。
要不是念在許冬幻境接噩夢,怪可憐的,多少得打趣他一番。
話柄不常有,不拿來揪著,白瞎了。
一邊許冬無暇顧及璣姝,心亂如麻的他現(xiàn)在只想見自家小鳶,抱著她一訴積郁。
幻境一場,給了許冬不少啟迪。
他認識到有些東西真不是靠想能體會的。
小鳶得珍惜,朱雨得多關(guān)心,不能一腳一條船,哪天不定是翻船還是翻人。
要想安枕無憂,他得充當小鳶、朱雨間連接的繩索。
兩條船容易翻,鐵索連環(huán)以后,有意搖擺都不成問題。
同樣的道理,船多穩(wěn)當,拉上璣姝或誰一道兒,分分鐘組成船隊,想來不會再懼風(fēng)浪顛簸。
用幾何學(xué)解釋,即“三角結(jié)構(gòu)具有穩(wěn)定性”。
“是了,之前打開方式不對……”
在璣姝眼中,許冬從醒來就開始神叨叨地低頭想事。
也不曉得他有什么靈光一現(xiàn)的念頭,忽然說什么“是了,之前打開方式不對”。
他打開了什么?
前邊他脫離玄兮幻境,不是一直在睡覺嗎?
璣姝怕許冬沒完全從夢魘中醒來,不假思索掐了許冬一下。
當許冬疑惑地看向她,璣姝小心道:“公子,你有話可以說給我,我再怎么著也能為你分擔一二不是?心事憋著不好~”
許冬肯定不能把真實想法說給璣姝知道,但為打消璣姝的疑慮,許冬撿有關(guān)“玄兮幻境”的問題問了璣姝。
例如幻境中,人的一些反應(yīng)作為,有多大概率成真。
璣姝在干姐身邊二十多年,理應(yīng)知道。
“公子你想多了,”璣姝表現(xiàn)出一副“老油子”才有的應(yīng)付笑:“幻境講個‘幻’字,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誰說得請?”
為把道理說得通俗易懂,璣姝特意拿李裳白的原話再轉(zhuǎn)告給許冬。
“區(qū)別小鳶,你對朱雨尚缺進一步了解,幻境發(fā)生的事都是你的臆想……那里邊的‘朱雨’某種意義上是你自己心理陰影的具現(xiàn)?!?p> 許冬覺得璣姝的話有道理,他可不是沒有走進朱雨的心嗎?
朱雨有“貓”的小傲嬌,她給你送東西,明明有用心準備,給你的時候就是不提,甚至化白為黑,說什么“剩下的,擱壞了怪可惜的”來掩飾原意。
因為這個,許冬在和朱雨混熟的路上始終受阻。
“公子,出于我個人,我得再強調(diào)一遍~事關(guān)幻境,你可不能有話憋著不講?!?p> “不會的,我和誰見外也不能和你見外……”
說完,許冬下床架起窗子,瞅了眼外邊。
何園處處都是景兒,遠的不說,就許冬住這院子,奇珍異珠不斷地換,沒重樣兒的時候。
許冬聽瑤兒說何園的東西本身連人工,各項開銷還都達不到李裳白以往“儉樸”生活的百分之一。
他會忍不住想,李裳白在大長公主府過得是什么樣的神仙生活?
她那樣走到人生至高點的女人,會像前世富婆一樣,稀罕白面后生嗎?
“璣姝,姐她有過駙馬嗎?”
許冬問出這話的時候也在自問,八卦干姐姐作甚。
干姐姐無論修為、身段、樣貌、品行、地位、家世,一切都好,有過駙馬亦屬正常。
璣姝搖頭道:“沒有,公主一生沒對任何人有過感情,她……對男人不感興趣。她——只愛修煉!”
“意思就是,武癡唄?”
“可以這么說,額……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公主常年深居簡出,身邊除我們幾個侍女再無其他,若非練‘玄坤術(shù)’癱瘓,只怕還與公子、小鳶無緣理!”
許冬轉(zhuǎn)身感慨:“‘玄坤術(shù)’我原是打算爛在肚子里,你知道的,那東西邪性,姐姐她能無恙全靠修為通神~誰曾想我和小鳶都沒離開禹城,姐就找上我們了?這后來的事,只能說是‘緣分’。”
“嗯,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p> “哈哈……精辟……”
許冬有一搭沒一搭和璣姝聊著,兩人說到了胥克。
胥克為保命,牙關(guān)很緊,一些話死活不肯交代,在被李裳白接連投入幻境折磨以后,才一點點吐露著他的所知。
經(jīng)過一次親身體驗,許冬算是明白李裳白口中的“壓制力不佳”,究竟有多“不佳”。
拿次一檔的高手擔當參照物,“玄兮幻境”能有奇效算逆天了。
但進李裳白幻境的人實力低微,這和拿一把小鏟子拍死螞蟻沒區(qū)別。
對螞蟻而言,無論鏟子大小,都是滅頂之災(zāi)。
胥克肉身已死,魂力暗弱。
落入漫無邊際、層層疊疊的幻境,就是鐵打的骨氣,也要讓磨沒。
太慘了。
……
“公主,奴婢想知道一下兒公子進幻境的情形,可以嗎?”
“不妨……”
不一會兒,李裳白靠她的高超手段給瑤兒再現(xiàn)了許冬在幻境中的情形。
瑤兒看過,長吁一口氣:“朱雨……朱雨好啊。”
“怎么,你覺得在幻境中傷了小鳶的人是朱雨以外的誰,會出問題?”
“我倒不覺得幻境中的事會發(fā)生。只是長生,她主意正,和公子的事上卻慢了朱雨一步,可能……可能她……”
李裳白倩笑道:“長生任性了些,但她心思細膩,比你猶有過之,我相信她!”
“……好吧?!?p> 水霧氤氳的浴池里,瑤兒的臉給蒸騰得仿佛搽過胭脂。
在瑤兒替李裳白擦洗身子的時候,李裳白看著她大而挺的團子,情不自禁地挼了一下。
還是這么彈……
“公主~”瑤兒嗔怨地推過李裳白的手。
“哈哈,還害羞了……”
瑤兒緊咬櫻唇道:“公主,我們說好了的——不能這么開玩笑~”
“好、好……我逗你而已,你看你還急了……”
為“表誠意”,李裳白挺著胸脯,大方地要瑤兒挼回去。
瑤兒自然沒有那么做,她深信自家公主只是生不逢時,沒遇上淑人,否則整個兒身心,遲早會屬于誰。
會是許冬?
瑤兒沒法篤定。
但愿會是許冬在未來某天手握自家公主的團子吧……瑤兒不討厭他,不討厭他接近李裳白。
這在以往,是從沒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