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清風(fēng)渡我」三
叛亂結(jié)束，謝瑾哄了寧鸞好幾日，寧鸞還怪我不同她說。
我也只能腆著臉道歉，并說這是謝瑾安排。
謝瑾看我就像是看叛徒一樣。
入冬，祖母病了，我在祖母身邊侍奉。雖然之前沒學(xué)過，但是我學(xué)得很快。
我連守好幾夜，雖然在軍中習(xí)慣，但還是不免的疲乏。
祖母心疼我，讓我回去歇息，我看到祖母蒼白的臉，心中一疼，伏在床邊。
“祖母，我不在您身邊多年，現(xiàn)在我想多陪陪您?！?p> 祖母動容，眼淚落下，布滿皺紋的手拂過我的長發(fā)，柔聲道：“我們愿之若是穿嫁衣一定好看?！?p> 我握著祖母的手，心里一酸，眼睛已然濕潤，灼熱的淚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轉(zhuǎn)，我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希望克制住自己的淚水。
不知為何，我心中總有些害怕。
我害怕祖母挺不過去。我不敢這么想。
“祖母，您還要看愿之行加冠禮?！蔽铱粗婺?，眼淚不自覺地落下。我不想在祖母面前哭，連忙胡亂地擦去眼淚。
“好孩子，祖母一定會看著你加冠，祖母還想……看你穿嫁衣?！弊婺傅穆曇艉茌p，輕到我怕聽不見她的聲音。祖母閉著眼睛靠在云錦枕上，溫?zé)岬氖州p拍著我的手心，嘴里哼著從前哄我入睡的歌謠。
「囡囡輕輕笑吖……囡囡輕輕睡吧……月兒睡……花兒睡……囡囡睡吧……」
滾燙的淚水肆意地劃過我的臉頰，我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哭出聲，握緊祖母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祖母沒有睜眼，而是輕輕說：“愿之，祖母想吃棗泥糕?！?p> “好，祖母想吃就好。”我連忙起身去小廚房，吩咐廚娘制棗泥糕?？粗鴱N娘揉面，我心中有些焦急，責(zé)怪自己糊涂，出去買不是更快嘛，我立刻去街上的一品閣訂了份棗泥糕。
等我揣著紙袋回來入暖閣，只看見祖母身邊的劉嬤嬤正跪在床邊掩面哭泣。
“二小姐，管家已經(jīng)去尋老爺夫人他們回來。老夫人、老夫人去了。”
我被這句話抽離了所有精力，摔倒在地，一旁的侍女想要攙扶我起來，我卻怎么也站不起來。等我回過神來，我已經(jīng)伏在床邊痛哭。
大約是哭夠了，我知曉父親母親快回來了，我胡亂地擦去眼淚，整理好衣衫站到了榻前。
眼淚默默地劃過，我哭紅了眼睛，父親母親掩面哭泣，而寧鸞姍姍來遲，與她同來的還有謝瑾。我知道寧鸞如今是皇后，出宮也不方便，耽擱了些也是正常。
我也不知怎么了，腦子混沌一片，嘟囔著要去取熱茶便出了暖閣。
外面一片銀裝素裹，剛剛?cè)ベI棗泥糕時我都沒注意下雪。
前些天劉嬤嬤說下雪了，我還在暖閣里陪祖母。那時候祖母談?wù)撐业幕槭?，我對此沒有什么感覺，暫時沒想過成親。只是我沒有任何秘密瞞著祖母，祖母也知曉我對奚沨有好感。
拉著我的手，祖母說若我喜歡，她便替我去說媒，總不叫我失望。
我在祖母膝下長大，祖母最疼我。
我隨父入軍，祖母百般不舍，知曉我心中的抱負，拉著我的手不愿讓我走，卻最后只是雙眼泛起淚花，囑咐我一切平安。
我卻沒有孝敬祖母。
雪落在我的臉頰很冰，化作了水。
我感覺到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整個世界仿佛在轉(zhuǎn)動。我有些站不穩(wěn)，倒在了雪地里。
我昏了過去，等我醒來時侍女告訴我守門的丫鬟見我暈倒立馬喊了人來把我送回了棲梧院。府醫(yī)來瞧過，是我太久沒睡又受了打擊才會如此。
父親在我昏睡期間來看過我，但還要處理祖母的后事沒有久坐。
我醒來穿了件白衣便去了堂前，父親正在守靈，母親去歇息了，我便跪在團蒲上同父親一同守靈。
“你剛醒，還是先休息吧?！?p> “我沒事，我想陪著祖母?！?p> 父親長嘆一絲，我瞧見父親鬢邊多了些白發(fā)，人也不似從前精神。
人都有生老病死，我不怕死，不怕老。
我怕看到我愛的人、愛我的人在我眼前離去。
次日，丞相一家來了，對我祖母的靈位上香，安慰了我們幾句。
奚清沨時時不時地看向我，眼里流露出幾分擔(dān)憂。趁著父母與丞相交談，他靠近了些問我：“你多久沒有休息？你眼下的烏青太重了?！?p> 我不知道。守夜幾天，陪父親守靈守了一晚上，我睡了多久，睡了幾個時辰我也不知道。
“我沒事，我只想送祖母最后一程?！蔽页冻鲆粋€牽強的笑容，希望這能體現(xiàn)我的無礙。
可我看見奚清沨似乎更加擔(dān)心了。
守靈三天，最后一天的清晨，守靈結(jié)束，這期間父親母親輪流，也勸我回去休息，我沒有答應(yīng)。
偶爾一個人的時候，我還會和往常一樣和祖母嘮嘮嗑。
侍女扶我起來，我剛想問父親何時下葬，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眼前一黑，我昏了過去。
昏睡間，我感覺到自己很難喘息，黑暗中我聽到一個聲音。
「有得有失，有奪有還?！?p> 眼前閃過我在戰(zhàn)場廝殺的畫面，我有些抗拒，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可是我的身后是城門，我不能退縮。
哪怕我似乎要為了那些生命償還罪過，可是我的身后九夏，我以命相護。
等我睜開眼，母親見我醒來，連忙將溫好的水放在我的唇邊喂我喝下。
“愿之，你真是嚇死我和你爹了。你高燒昏睡了兩日，給你灌藥都灌不進去。”母親急得眼睛都紅了，讓侍女扶著我坐起身，把枕頭放在我的身后。趁著我醒了，趕緊喝些藥治一治。
我仰天喝下苦得倒胃的藥，只皺了一下眉頭。
祖母已經(jīng)下葬，父親知曉我醒來，來看我了我，并囑咐我好好養(yǎng)病。
我醒來的第二天，奚清沨來了。
男女有別，他只是站在屋外問我可好些了嗎？
我披了件裘絨斗篷，走出了屋站在廊下，同他一起看雪。
“好些了?！?p> “好些了也不能吹風(fēng)，進去歇息吧?！?p> “無事，我也想透透氣。”
奚清沨不語，我也便不說話，沉默了一會，我還耐不住問道：“為何想來看我？”
“想來便來，沒有為何?！鞭汕鍥h正色道：“你該多愛惜自己的身子?！?p> “嗯，我會的?！蔽覔P起了一抹笑，忍不住逗逗他：“真奇怪，你說的話，我都愿意聽。”
我看到奚清沨臉上浮現(xiàn)了一抹紅暈，他的眼眸閃過一絲笑意，我也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雪融春草生。
開春宮里傳來消息，寧鸞有孕了。
此番有孕，謝瑾更加上心，任何吃食都必須一一驗過才好。
寧鸞因為上次小產(chǎn)，格外擔(dān)憂這一個孩子，便讓我入宮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