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真谷所在,遠(yuǎn)在禹國正西邊境,靈鶴直線飛行,需途經(jīng)禹國十余郡,上百座大小城池。所經(jīng)千山萬壑,湖泊草木,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身在千丈高空,俯視大地萬物,恍如遙觀山水墨跡,并色象紛呈,極目雖不盡細(xì)微,卻別有一番奇妙感觸。
然而,面對眼下無邊奇景,端坐鶴背之上,默然沉思的陸行卻無心領(lǐng)略,因他心中有一疑問,百思不得其解。
回想那剖腹取河車的巫道青年,其乾坤袋中未見一枚靈玉,以其修為而論,倒也不覺奇怪,畢竟靈玉稀有,先天境者能擁有幾枚,已屬‘富?!?,即便沒有,也屬平常。
只是,與亞先生同歸于盡的紫衣巫道妖人,修為已不算弱,其隨身物品中,竟然也無靈玉蹤影,這便教陸行不禁為之費(fèi)解。
莫非巫道之人不用靈玉?
此前,老仙雖也談及過巫道之事,然則,玄門中事千頭萬緒,一時之間,無法巨細(xì)皆道,況且,兩年相處,可知老仙性情并不善言談,若非陸行問起,他從不主動言及。
側(cè)目望了眼易孝之,見其神色云淡風(fēng)清,猶豫再三,陸行終是忍不住道:“師兄,你對巫道可有了解?”
易孝之聞言轉(zhuǎn)過臉來,奇道:“師弟為何突然問起巫道之事?”
“沒什么,只是好奇而已?!标懶须S口敷衍。
微微一笑,易孝之道:“倒是聽師傅提及過一些巫道之事,我本人所知,卻不甚周詳?!?p> 陸行又道:“師伯可曾提及,巫道之人使用靈玉的嗎?”
向來不笑不開口的易孝之,當(dāng)即莞爾一笑,道:“靈玉?師傅倒是說過,仙道巫道修行法脈雖不同,靈玉卻是通用的?!?p> “哦!”眉頭一凝,陸行緩緩點頭,心中卻更加疑惑了。
心念未已,只聽易孝之又道:“只是,兩家法脈不同,靈玉使用方式亦有不同?!?p> “如何不同?”心頭一震,陸行脫口追問。
易孝之道:“我輩仙道中人,或以靈玉作禁制法陣陣眼,控制法陣的簡符;或以秘法封禁本命精血與神魂烙印,以作命簡;或煉制陰符,以作應(yīng)急法寶;或直接汲取,以補(bǔ)充體內(nèi)元?dú)?,等等妙用,不一而足。而巫道中人用之,則大為不同,他們往往以靈玉祭煉法器,或搭建祈祀天地萬物的祭壇,或作蘊(yùn)養(yǎng)驅(qū)策之物的源泉,其作用千奇百怪,非巫道中人,實實莫測難明?!?p> 聽罷,陸行莫衷一是,心下依舊茫然,可惜,易孝之對巫道之事,也是一知半解,再問也是枉然,隨后,他便不再言語。
靈鶴自知?dú)w途,無須專人駕馭,兩日夜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二人閑來無事,遂各自盤膝閉目,靜入定中。
本來相安無事,誰知到了第二天子夜時分,易孝之忽的心脈巨震,神思不屬,呼吸亦急促萬分,猛的睜開雙眼,他劍眉高聳,面露疑色。
相距咫尺,陸行心有所感,也隨之自入定中醒來,望著局促不安的易孝之,他心下不解,當(dāng)即問道:“師兄,你怎么了?”
“方才我突然心神恍惚不寧,似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只是不知是何等事,令我心中極為不安?!?p> 向來笑容滿面的易孝之,罕見的神色凝重。
對于吉兇預(yù)兆,陸行自是不懂,以其所知,易孝之心中最為重要之人,除卻其師鄭勛,便是易家老小,若非鄭勛出了意外,那便只有一個解釋。
易孝之并非蠢人,陸行想的到,他自然當(dāng)先便想到了,當(dāng)即,示意靈鶴加速趕往易家村。
易家村相距蟄真谷不遠(yuǎn),以靈鶴飛速,不需一個時辰便至,既然不知哪邊出了狀況,自然是先去易家村,再赴蟄真谷。
靈鶴已啟靈智,自知事急,遂也施展全力飛行,飛速比之先前快逾一倍,只一個多時辰,便至易家村所在土坡。
時值雞鳴丑時,人皆沉入睡夢,星月之光煌煌,照鑒易家村座座屋舍,恬靜無比。
待至易家上空,靈鶴急落院外,易孝之與陸行相繼躍下,四下一番探視,未見有甚異樣。
易孝之忙又將意念探入院中,只覺父母妻兒,一家四口氣息勻和,亦無異狀,這才放下心來。
心下一陣狐疑,他不禁喃喃自語:莫不是師傅……?
正思索間,忽覺空氣中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二人面色一變,剛放松的心弦,再次緊繃起來。
一番尋蹤索跡,徑至村外高崗,只見一道窈窕有致的紅色身影靜立高處。星月光映,其霓裳羽衣隨風(fēng)微拂,本飄飄似仙,但絳紅與鮮血同色,兩相關(guān)聯(lián),便顯得有些詭異莫測。
二人相覷一眼,見那紅色身影靜如處子,毫無元?dú)獠?,更無兇戾之機(jī)溢散,遂至近前丈許處站定。
近處一觀,那人竟是個身段絕佳的女子,只是側(cè)對二人,看不清相貌美丑,年歲幾何。二人走近,兀自紋絲不動,恍如不聞不見。
易孝之略作沉吟,踏前一步,拱手施禮道:“敢問姑娘,何以盛夜孤身在此?”
女子頭也不回,充耳不聞,似在想著心事。
而陸行卻感到這身影,隱隱散發(fā)的幽香氣息,似有幾分熟悉,只是未見面貌,不敢確定,當(dāng)下暗自沉吟。
見其問而不答,易孝之靜等片刻,再次開口道:“姑娘?”
那女子似有不耐,淡淡甩下一句“聒噪!”當(dāng)即騰身入空,凌風(fēng)踏云,紗裳潺潺舞動,形如仙子奔月,不帶一絲凡塵煙火。
二人一時看的呆了,直至空中紅影盡逝,徒余暗夜淡云,這才緩緩回過神來,面面相覷。
陸行取出嬋兒遺留的蘭色香囊,湊在鼻尖一嗅,面色立時一變,與方才女子身上散發(fā)的幽香一模一樣,他心中即刻閃現(xiàn)出一個冷艷面孔。
幽香雖淡,卻瞬間氤氳丈許,易孝之近在身側(cè),自然發(fā)覺,當(dāng)即面色一驚,道:“你這香囊散發(fā)的氣味,與方才那女子竟是相同!”
陸行波瀾不驚,道:“這是北原冰川雪蘭獨(dú)有的香味,此香囊……是我義妹遺物?!?p> 聞聽此言,易孝之驚色頓斂,緩緩點頭,轉(zhuǎn)作遺憾語氣道:“原來如此!”略微一頓,隨即又恍然道:“北原冰川雪蘭?莫非方才女子,是北原佚宿山弟子?”
未見其面,陸行不敢斷定,當(dāng)下模棱兩可應(yīng)道:“或許是?!?p> 佚宿山亦屬仙道正派,按常理,不會作出什么傷天害理之事,那女子又一言不發(fā)的飄然遠(yuǎn)去,如此一來,方才的血腥氣味,更無從解釋。
俯視整個易家村,卻不見異常,易孝之凝眉苦思半晌,亦不得解,忽的面色大變,驚道:“師傅!”
二人旋即縱身靈鶴背上,疾速向蟄真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