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這段時間日落前要回來
他對她的喜歡,是師對徒、兄對弟的喜歡。
若她是姑娘,那便是師對徒、兄對妹的喜歡。
她若是喜歡容燦,跟他混一處,他作為一個主人、一個師父、一個兄長,打發(fā)了她去便是,又有何難?
可她和容燦尚未成親,便廝混一處,是不是太輕浮隨便?
何況,她一個家仆,最好的結果便是給容燦作妾,他又不可能娶她做正妻。
如今,她連妾都不算。
何苦這么輕賤自己!
他大約找到了自己煩躁的源頭。
他得跟她好好談談,讓她自尊自愛。
一翻身,一睜眼,她正趴在床頭看著他,烏溜溜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發(fā)著微微的亮光。
“怎么了?”
“子蘇哥,你怎么了,翻來翻去的,烙大餅么?”
這小崽子,不,這臭丫頭......她到底是小子還是丫頭?
他總不能去給她驗身,若是小子也便罷了,若是個丫頭,那還了得?
怎么問她呢,真是傷腦筋。
“阿熙......”
他半晌沒說得下去。
“子蘇哥,你想說什么?”
“你今年多少歲了?”
“十六?!?p> “想過要討娘子么?”
“不曾?!?p> “福叔有個親戚,家里女兒十四了,我覺著跟你還是挺相配的,我回去幫你說說?若是談得攏,你們選個日子成親。你看如何?”
她的眼珠子緩緩地轉了兩下。
“子蘇哥,你還沒成親呢。我不想討娘子?!?p> “我成不成親,和你成不成親,又不相干?!?p> “我不想討娘子。”
“那你是想嫁漢么?”
“......”
“若是想嫁漢,我也幫你好好挑一門親事。不過,人要自尊自愛,清清白白。萬不可自輕自賤了?!?p> 他什么意思?他知道我是個女子了?
也是,睡個覺這么推三阻四,他又不是笨蛋,總歸會發(fā)現個端倪。
“子蘇哥,你說什么我不明白。睡覺了!”
她躺下,用被子一把蒙住臉。
煩人,他必定以為我和阿燦有什么不清白的事情。
夜深人靜,兩人各懷心思,各自難眠。
直至曙光照亮了她沉睡的面龐。
白子蘇細細地看她的臉,她的臉龐在陽光下有一層細密的白色絨毛,顯得光滑順溜。
他不記得他自己在十六歲時可曾有了喉結和胡須,但那時聲音是變粗了的。
阿熙這些都未有變化。
他的手伸向她的被子,或許往下拉拉能看得更清楚。
不行,萬一她真是個女子呢?
那他不毀了她的清白了么?若她仍是清白的。
即便她不清白,也輪不到他白子蘇再毀一把。
他突然心里有了一絲希望,她和容燦共處一室時,是不是也是這樣,一個床,一個地?
阿熙,希望你還是個好姑娘,是個清清白白、自尊自愛的好姑娘。
也不枉我疼你一場。
人在不確定的時候,往往會選擇自己愿意相信的想法。事實也好,自欺欺人也罷,最重要的,是有希望。
他的心里存了一線希望。
她醒了。他把她送回衙門去。
“子蘇哥,你在這里呆多少時日?還來看我么?”
“我不知辦事可否順利。若是有空,我再來看你?!?p> 他遠去的背影挺直清峻。
也不知他辦的什么事,他也不告訴她。
也不知這段時間他還來不來。
他回了客棧取了馬,直往隔壁的清水縣而去。
之前收到信息,那個身上有火焰紋刺青的人,住在清水縣下關處。
下關位于清水縣西北邊緣,多丘陵,與桃河縣的東北邊界靠得很近。中間有一條河流,河上橫跨一大橋,人稱西大橋。
大橋過去便是下關大街,兩邊是青磚木板房,鋪著石板路,沿街便是些商鋪,還算熱鬧。
西大橋下有一處算命占卜的攤子。
攤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秀才,自稱“呂秀才”。
呂秀才是五六年前云游至此,覺著此地“山”清水秀,頗是養(yǎng)人的好地方,便停留了下來,平素里只要天氣好,便坐在這里幫人算命占卜,卜金隨緣。窮者一兩個銅板也可,富人三五兩銀子也可。
并非鐵口直斷。
流年運勢,算個大概,堪堪博點薄名,掙點薄金。
也會幫人看看風水,點個穴、指點一下商鋪朝向之類的。這一類收費稍貴些,每個月出個一、兩次,便足夠用度。
至于幫人起個名、寫個信,也是常有的事。
下關方圓十里,基本都與他混個臉熟。
十里外的信息,談笑之間,也常有往來。
有人覺著可惜,他也無所謂。
人各有志,人各有命。
何況,他也不僅僅是別人看到的那樣。
這一日,呂秀才見到下關的一個居民羅二生,匆匆地往西大橋上趕。
“二生哥!”
他喊了一聲。
羅二生停住腳:“秀才早!”
呂秀才朝他招招手,等他走到跟前,神神秘秘地湊近他耳朵:“二生哥,你氣色看著不太好,記得這段時間日落前要回來,勿在外逗留?!?p> “為何?”
“天機不可泄露?!?p> 羅二生猶猶豫豫地走了。
他這段時間時不時地要晚歸,夜里有活干,哪能每日保證日落前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