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樁命案
第二日。
容燦還要在沛城盤桓。
桂熙跟著陳遣農(nóng)繼續(xù)一路往南。
又是四五日的策馬飛奔，終于在一個和暖的日子里抵達了江州。
江州地處長江北岸，土壤肥沃，吹來的風里帶著江水的潮濕，溫潤輕柔。這里都是平原，在城外眺眼望去皆是一塊塊長著青苗的方田，已是露出顯眼的蓬勃。
進了江州府的總捕都司，很快各縣的捕頭們聞訊而來拜訪新上司。
接風宴之后，桃河縣的捕頭陳安跟著陳遣農(nóng)進了內(nèi)院。
“表哥，如今你來江州可真是太好了?！?p> “借調(diào)而已，不知什么時候一張調(diào)令便又回去了。”
“回京城也是好的。到時我跟著表哥一起去?！?p> “你已在此成家，江州又是個好地方，安居樂業(yè)的，何苦拋妻別子?！?p> 陳安嘿嘿笑了兩聲，他年約二十五、六，方臉白膚。
此地的男子皮膚都顯白凈，即便臉上有棱角，那棱角比起北方人來總要柔和些，也顯得脾氣要更好些。
“你任捕頭時間不長，可上手了么？”陳遣農(nóng)問道。
“還算順手，桃河是個小縣，巴掌大的地方，不過煩些瑣事罷了。只是此地居民富饒，但凡有些門路的，情愿去當富戶的仆人或商鋪的學徒，也不愿做這雜役似的捕快。我又不愿要那些蠢笨的，總是缺了些稱心的人手?！?p> 陳安在表哥面前少了些拘束，嘴里抱怨著，一眼瞧見了在一旁站著的桂熙：“這小子瞧著機靈，從京城來的想必也是伶俐人，不如借我使使罷。”
陳遣農(nóng)笑道：“你那里看出他機靈了？”
“若是個笨的，表哥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地從京城帶過來?！?p> 這可是人家不要了的小廝。
也不能這么說，尤其阿熙還在跟前。
給就給吧，他若是用得不順手，自然會還回來。
“表弟張口，豈能不給。他是我一個同袍的舅弟，你待他客氣些。不過，若犯了錯，該責罰的也不必寬松?！?p> “陳大哥，你這便將我遣走了？”
桂熙見他問都不問便將她派給了陳安，心下有些不樂意。
“子蘇說好好讓你磨練，不磨出個人樣不帶你回京。這去縣里做個捕快比跟我身邊要磨得快。去吧，早日磨成，早日帶你回你家公子身邊?！?p> “行吧?！?p> 她不知道白子蘇有沒說過這話，明明他說朝廷何時召陳遣農(nóng)回去才能跟著回去。
想必這陳遣農(nóng)敷衍她呢。
不過跟在他身邊，總覺著有些束手束腳，去縣里做個捕快倒也不錯。
走之前桂熙還有一句話要跟他說：“陳大哥，我和阿燦真的只是舊相識，你若跟子蘇哥寫信，可莫亂寫?！?p>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么？
他哈哈大笑，揮著手示意她趕緊跟著陳安走。
桃河縣是個小城鎮(zhèn)，地方不大。
江州有四個縣，桃河的面積排名第二，富足程度也在第二。
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城里照樣是分三六九等的人家。
她來了沒多久，便見識了一樁命案。
縣里的沐員外是當?shù)厥赘?，家里只有兩個女兒。
一個是親生的，名叫沐玉環(huán)。
另一個是領養(yǎng)的，名叫沐燕兒。
都是年方二八，正值妙齡。
這一日，沐家的管家便沖到官府報案：沐玉環(huán)懸梁死了。
為何不說懸梁自盡？
因為沐家不認為玉環(huán)會自盡，懷疑是他殺。
桂熙跟著陳安來到沐家。
沐家的大宅院在桃河城的東南位置，臨近熱鬧的三全街。
三全街的人員相對復雜，當?shù)氐木用窈屯鈦淼娜嘶炀右惶帯?p> 沐家因為是大宅院，家中奴婢多，出入便也多，加上送菜、送貨的進進出出，萬一有些心術不正之人趁人不備潛在內(nèi)院，比如毛賊進屋盜竊被撞見而殺人滅口制造自盡現(xiàn)場，也是有可能的。
沐家大門緊閉。
那些送菜、送貨的被關在門外，也無人跟他們解釋原因。
有些人在宅子外等候，一邊發(fā)著牢騷。
管家?guī)е魂牪犊齑掖亿s回來，那些人都止了口，好奇地望著。
有人奈不住問了一聲：“楊管家，發(fā)生什么事了？”
楊管家板著臉，看也不看他們：“你們都回吧?！?p> 那些人便更好奇了，跟在捕快們后面想要進宅，被看門的家丁全數(shù)關在門外。
他們扒著門縫往里瞧：“出什么事了？”
進門是一個寬闊的院子，男仆們被集中在前院。
楊管家叮囑一聲：“你們都在此等候，不許出去?！?p> 又帶著陳安他們往后邊走去。
直到第三重院子，院子里站了十來個婢女，在惶惶地等候。
廊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身材微胖，穿著紫底禇圓的綢衫，戴著一頂方帽。
身邊站著一個也是五十樣子的婦人，花白頭發(fā)，發(fā)髻上插著鑲玉金釵，脖子上掛著顆顆渾圓的珍珠項鏈，富態(tài)華貴，眼圈紅腫，一臉悲泣。
楊管家在他們兩人面前站?。骸袄蠣?，夫人，捕快大人到了?！?p> 陳安拱拱手：“沐員外，沐夫人?！?p> 沐員外夫婦趕緊回禮，神情焦灼。
這是一座二層的小樓。
青瓦白墻，屋檐微翹，窗欞雕刻著繁復的花鳥圖樣。
院內(nèi)種著翠竹和鮮花。
邊角圈起一個小池，池水清淺，里面幾尾紅或黑色的金魚停在水中，被經(jīng)過的人影一驚，飛快地游到睡蓮的圓葉下躲起。
廊下幾盆時令鮮花，紅色花瓣卷成碩大花苞的大理花，橙黃修長含苞待放的萱草，葉大花卷的粉紅蕉花，使得秀麗的小院更顯生機。
樓下客廳靠墻擺著一張長案，案上的墻壁掛著一幅牡丹美人圖，顏色淡雅清新，頗有韻味。
左右是婢女的房間，此時門都敞開著，里邊是靠墻是床，南墻窗下是桌，有個桌上放了兩個繃在竹圈上還未繡完的絲帕。
管家又把他們帶上二樓右手邊的一間房內(nèi)。
房內(nèi)北墻邊是一張雕花大床，鋪著杏紅絲綢棉被。
床前一張紅木梳妝臺，臺上銅鏡锃亮，鏡前的梳妝盒里，珍珠團簇的發(fā)釵、細金的步搖、各式翠玉的耳環(huán)、手鐲、胭脂水粉，擺得滿滿當當。
旁邊不遠處，一張圓凳歪倒在地。
凳上扔著一團長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