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看來得找個丫頭把你換了
看她的年紀(jì),已是偏大,看她的發(fā)髻,又似未出閣,這么貌美的女子何以這個年紀(jì)還未出嫁?莫不是有什么毛???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她眼里的惱怒越發(fā)盛了。
“小姐?!币粋€丫環(huán)跟了過來,“風(fēng)箏找著了么?”
“問他?!泵廊藳_他指指。
她的手也是極美,指如蔥白,指蓋上涂著淺淺的一層粉色,大約是用鳳仙花汁浸上的。
真是一個愛美的美人。
他不禁微笑起來。
“公子,你弄壞了我家小姐的風(fēng)箏么?”
這是她的風(fēng)箏?他才剛用他的寒鐵劍將它劈成兩半。
卻是拼不起來了,他拿著風(fēng)箏的殘片有些尷尬。
“我再給你買一個罷?!?p> 他四處望望,不遠(yuǎn)處有個小販把各式的風(fēng)箏掛在樹邊,有四角的、三角的、繁雜些的有做成蜈蚣、蜻蜓、燕子的樣式,甚至還有臉上畫了兩坨紅暈的長裙美人兒,看著也還過得去。
美人跟在他身側(cè),一起走到那邊。
“此處沒有我那種的。”
“這些也挺別致。”
“我只要我那種的?!?p> 美人有她的堅持,他竟有些高興。
“敢問小姐芳名,我去別處再找找,找著了便回來賠你。”
美人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又看了看他的白琮馬,似是信了。
“城門口便有,你快去快回。”
又微低下頭,放低聲音:“小女子姓韋,閨名嬌娘。”
仿若一只最嬌滴滴的黃鸝鳥落在他跟前,他頓時豪氣萬丈。
“好,你在此處等著,我稍頃便來?!?p> 如一只白鵠翻身上馬,馬蹄聲急,一會兒功夫便到了城門口。
果然城門口好幾處賣風(fēng)箏的,式樣比剛才多出許多。
他一眼掠過,見著了一只相似的櫻花風(fēng)箏,比嬌娘原先的更大些,顏色更艷些,想必她一定會喜歡。
嬌娘站在原處翹首盼望,見他果真帶著一只風(fēng)箏興沖沖地回來,忍不住露出了笑顏。
他把風(fēng)箏遞給她:“嬌娘,這只如何?”
她點點頭,鳳眼微瞇,嘴角邊露出一對淺淺的梨渦,像是盛著最醉人的蜜酒。
那日他陪她放了半日風(fēng)箏,直至日頭西斜,天色微冷,人群漸漸少去。
“白公子,我要回去了?!?p> 風(fēng)箏也已累了,終是一個跟頭栽下,撕了一道裂縫,再也飛不起來,是該回城了。
“嬌娘。”
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她盈盈相望。
“你......可曾婚配?”
兩人都是紅了臉,左右望望,幸好身邊只有丫環(huán)一人,卻在捂嘴偷笑。
她含羞微微搖搖頭。
“太好了?!?p> 他脫口而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急切,怎地跟個莽撞少年似的。
“公子可曾......”
“不曾。”
她未問完,他已答出,各自心里開出一簇最盛大的花來。
他牽著馬跟在她們后邊,看著她走進(jìn)韋家的宅子。
她們停在宅門口回頭望過來。
嬌娘含羞帶笑,丫環(huán)抿嘴竊笑,兩人的身影閃進(jìn)了門。
他慢慢走回自己的宅子,一路思量。
“福叔,我要成親了?!?p> 他告訴福叔,便等于是告訴了上頭。
他不是商量,他是告訴。
聘禮不多,按著小門小戶的標(biāo)準(zhǔn),他白子蘇只是一個校尉,給不了高門大戶的豪闊。
若是她看不上他,那便是他配不上她。
她家竟同意了。
他略有些意外,想想又覺得合乎情理。
嬌娘很美,卻已十八,又只是商賈人家,想必這幾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生生地耽擱了最好的年紀(jì)。
倒被他占了個便宜。
她是帶著嫁妝來的,韋家不曾虧待她。
岳丈說,原本他們是不同意的,奈何嬌娘不吃不喝,逼著雙親松了口,終是一頂花轎送了過來。
他雖未大肆操辦婚禮,卻仍是個象模象樣的新郎官。
那日,嗩吶聲響亮----
咣當(dāng)!
一聲巨響。
他驚跳起來,墻上已沒有了嬌娘的模樣,連光斑都已不見,一會兒功夫,日頭便轉(zhuǎn)過了。
床前卻是滿地的水痕,直潑到床下。
一只銅盆在地上倒扣著,咣啷啷地旋轉(zhuǎn)跳動著,不肯停歇。
再看過去,桂熙頭朝著里五體投地,腳面還掛在睡房的門檻上,無辜的雙手熱切地朝尚在跳動的銅盆伸著,卻是離了兩尺遠(yuǎn)。
又是這個小蠢貨!
他怎地帶了個小蠢貨出來?他一向以為自己眼光精明。
“看來我得找個丫頭把你換了?!?p> 他生無可戀。
她卻爬起來走到床前,烏溜溜的一雙眼睛看著他:“為何?”
“丫頭心細(xì)些,哪像你毛手毛腳,成天不讓人省心?!?p> “丫頭也不見得心細(xì)?!?p> 她卻如此回答。
“總比你心細(xì)些?!?p> 她低下頭,他坐在床上卻分明看到她在朝他翻著白眼。
竟是不服氣。
想著昨晚的事,心頭更氣,他坐過去揪住她的耳朵,她吃了痛,只得彎下腰湊近他的臉。
“當(dāng)不著銀子回來便是,沒有銀子扯什么布,害得我們半夜三更地滿地找你。真恨不得剁了你,把你掛起來當(dāng)兔肉賣!”
他氣惱地教訓(xùn)她,想不到她竟吐了他一口:“吐!”
口水噴到他臉上。
簡直是無法無天,目無法紀(jì)!
他氣得腦子里成語亂轉(zhuǎn),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
總之不好好教訓(xùn)她,她怕是要蹬屋子上墻了!
他拿過靠在床邊的拐杖,那拐杖昨晚被扔地上了,想必被她扶起來了,正好順手夾在腋下,揪著她的耳朵把她拎到院子里。
“站好!”
她一個趔趄站到院子里。
看她一臉委屈,仍不知錯的模樣,他氣不打一處來,繼續(xù)吼一聲:“福叔!”
福叔迅速出現(xiàn)在他跟前。
“你把昨日去過的布店怎么走告訴福叔,福叔此刻便去把那布取回來。若是找不到你說的那家布店,那便是你扯了謊,到時有你好受!”
“可我不記得了?!?p> “不記得?好,你便在這日頭下站著,站到你記得為止!”
她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又不是姑娘,落眼淚給誰看?
沒人再理她,桂熙站在院中一抽一抽地哭泣。
白子蘇說要把她當(dāng)兔肉掛起來,他又用兔兒爺調(diào)笑她,她想說:“兔!”不想口水噴在近在咫尺的他的臉上,他卻以為她在朝他吐口水,勃然大怒地責(zé)罰她。
虧她昨晚還把他當(dāng)成天上的明月,此刻這輪明月變成了豬肉鋪老板手中那桿秤上的彎鐵鉤,扎得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