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長得丑,沒臉見人
次日開始,白子蘇騎馬送白煒去上學。
白煒坐在白子蘇身前,白子蘇把他護在懷里,馬兒一路小跑。
他揚著小臉,靠在哥哥懷里,很是得意:“哥哥,讓我向后坐?!?p> 白子蘇便扶他起來轉(zhuǎn)了個身,讓他面對面抱著自己。
白煒抱住他,從他脅下鉆出一張臉來,對著氣喘吁吁追在馬后的桂熙和江云喊:“快點!”
兩人跟在馬后追得要死要活,根本顧不上搭理。
白煒卻還在揚著他清亮的嗓子嗷嗷地叫著,兩條腿亂蹬,白子蘇還得當心著他。
桂熙停下來,彎著腰兩手撐著大腿直喘氣。
江云也停下來,在一旁跟著大喘氣。
“他怎地如此聒噪。”
“是啊,跟個水鴨似的,腿還亂蹬?!?p> 她抬頭仔細看了一眼,還真像。
前頭白子蘇停下來回身看他們,揚了揚手里的馬鞭。
再不走要抽他們了。
她拉起江云,拖著疲累的腳步繼續(xù)往前趕。
好不容易走到他那兒。
正想跟他求情慢點兒走,氣還沒喘勻,他勒了馬繩、一夾馬肚,揚長而去。
只留下一陣塵土飛揚。
白煒又像一只水鴨似的在馬上蹬著腿嗷嗷亂叫。
她仰天大叫一聲:“老天爺!”
頭一次覺得這條路怎么這么漫長。
終于到了學館門口。
半條命都快沒了。
江云哧溜往地上癱去,被白子蘇一把拉起。
“站好了,剛跑完不要立馬躺下,小心爛肚腸。”
小江云只得垮著個肩勉強站著,像一只快要爛的桃仁,將軟不軟。
桂熙晃著身子也要倒下,被白子蘇也扶了一把,她便順勢掛在他身上靠著,一邊喘氣,一邊歇息。
一雙雙眼睛看著,眼里滿是猜測與嘲笑。
俊俏書童與清俊公子,光看一眼便能生出許多故事。
何況他們現(xiàn)在還緊緊抱著。
簡直是,千古傳奇。
白子蘇不想被寫進這樣的傳奇里。
他想推開她,不想她軟趴趴的,跟個烏賊魚似的。
讓她靠,她便掛得緊緊的。
不讓她靠,她便往地上溜,也不怕爛了肚腸。
總不忍心她爛穿肚腸,只得任她掛在身上,也不知今日新鄉(xiāng)縣會傳出什么樣的謠言,白家大公子跟他家書童怎么怎么地,真是顏面丟盡。
可這個書童全然想不到似的,或許她根本不在乎,恬不知恥地抱著白子蘇,總也不肯放手。
“這點路便要跑死你們了么?快進去?!?p> 他再不能忍,氣息都已勻了,還賴在他身上。
她被白煒拉走了。
總算清靜了,回去。
一轉(zhuǎn)頭,不遠處一個十五六歲的俊朗少年公子正盯著他,一臉不善,黑亮亮的眼眸里閃著寒芒,似乎他剛抱的是他的書童。
少年公子一瞬間收起眼里的寒芒,無事一般地走進學館。
進門前又回頭若有似無地瞄了一眼他。
這是誰?
他認識他嗎?
之前有招惹過他嗎?
他多年不在家鄉(xiāng),何曾去惹這里的仇家了?
莫不是跟那個孫沛有關(guān)?
不至于吧,他真沒對孫沛動手。
難不成是那個幫忙打架的容燦,為何他一臉不善?
莫不是他抱的,真是他的......書童?
課堂里。
桂熙坐在白煒身側(cè),余光里總覺著容燦在盯著她看。
她的脖子又帶著她的腦袋轉(zhuǎn)過去,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他皺著眉,眼里竟有微微的嚴厲。
她又沒惹他,這嚴厲從何而來?
到了課間休息,她正整理書頁,有人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阿熙,你跟我來。”
轉(zhuǎn)頭一看,是容燦。
他很謙虛地彎著腰,把臉湊在她耳邊。
“做什么?”
“問你些話?!?p> “有什么話,此處也可問?!?p> “此處不便?!?p> 她正欲拒絕,他的眼里卻閃出了寒芒:再敢說不,看我不打死你?
“行吧?!?p> 君子順勢而為。
她跟著他走到無人處。
“阿熙,你姓什么?”
一來便是靈魂拷問。
有心想瞞他,可這姓一問便知,倒有些欲蓋彌彰。
“桂。”
“桂?”
他抽出那把假模假式的折扇,輕輕拍打手心,沉吟著來回踱步。
踱一會又停下:“你可有親眷曾在京城?”
親眷?
他莫不是把我當成了我的親眷?
“嗯,似乎有?!?p> “哦?”
他眼前一亮,走到她跟前:“有么?”
“聽我爹爹說,我好像有個姑母嫁入了大戶人家作側(cè)室,很早便入京了,后來也沒了音訊,不知如今怎樣了。”
“你可知是嫁入了哪戶人家?”
她一臉懵懵地搖搖頭:“不知?!?p> “你家住哪兒,什么時候可帶我去見一下你爹爹?”
“我爹死了。”
她嚇了一跳,脫口而出。
“那你娘呢?”
“我娘......”
“她不會也死了吧?”
“呸!你娘才......”
她憤憤地啐了一口,差點沒剎住后半句。
他知道她要說什么,也不介意,接了一句:“對,我娘死了?!?p> 什么?
容家主母死了?
難怪這么些年沒人來找她們麻煩,想必是沒人管這事。
什么時候的事?
她還沒想明白,他捉住她的手,眼光灼灼。
“那你什么時候帶我去見你的娘,我有些事想問她?!?p> “問什么?”
“你帶我去見你娘可好?你想要什么?”
他從懷里掏出荷包,拿了一塊不小的碎銀錠放在她手上:“這個給你,想吃什么自己買。你若帶我見了你娘,我再給你。”
哄孩子呢?
她將銀子還給他:“我娘不見人?!?p> “為何?”
“長得丑,沒臉見人?!?p> 這是什么話,這不是在搪塞他么?
她知不知道他想問什么?
她卻不再理他,甩下話便走了。
沒有要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也不知道他為何那么執(zhí)著地要去見她的娘親,或許只是想聽到一些關(guān)于知畫妹妹的事情,或者,想確認些什么。
只是這個阿熙,連這個都不肯,也不知在掩藏什么。
還是單純地,沒禮貌?
他呆呆地站了半晌,總也沒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