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白推開美術教室的窗，三月的風裹挾著桃花瓣撲向人體骨架模型。他正在測量著運動比例，金屬冷光映出走廊盡頭那個奔跑的身影——林野的校服下擺揚起度角，跟腱拉伸長度完美契合上周測量的數據。

　　“比例誤差0.3毫米?！八谒孛璞居浵聲r間，鉛筆尖懸在恥骨位置示意圖上方遲遲難以落下，畫紙突然被穿堂風掀起，那張藏在夾層的人體比例圖露出端倪——標滿數據的輪廓赫然是林野的側影。

　　變故發(fā)生在正午十二點零七分。

　　林野為躲避飛來的足球撞進美術室，懷中的小說脫手而出。周予白正踮腳調整希臘柱頭雕塑的角度，后腰猝不及防撞上對方緊繃的腹肌。兩人跌坐在未干的油畫布上時，群青色顏料在亞麻布上潑出星云狀的漩渦。

　　“轉校大帥哥被林野撲倒啦！“

　　尖叫聲炸響的瞬間，周予白的拇指正按在林野喉結下方兩厘米處。他腕間的游標卡尺卡在對方鎖骨凹槽，冰涼的金屬刻度緊貼著跳動的頸動脈。

　　“環(huán)狀軟骨偏移1.2毫米?！爸苡璋缀粑g帶著松節(jié)油的氣息，“建議做頸部肌肉放松訓練?！?p>　　林野的手肘壓碎了石膏像，飛濺的碎片在周予白耳后劃出血線?；熘喾鄣难榈温湓谒孛璞旧?，恰好覆蓋那張人體比例圖的股直肌標注區(qū)。

　　教導主任的怒吼穿透長廊時，周予白突然扣住林野的手腕。他的指甲縫里嵌著赭石顏料，在對方冷白皮膚上拓出藤蔓狀紋路：“你故意的？“

　　“什么？“林野琥珀色的瞳孔滿含疑惑。＂對不起，我是不小心的＂

　　三樓嘰嘰喳喳調笑的聲音傳過來，＂意外意外，主任我們都看久了，都是足球的鍋＂

　　主任走進一看兩人確實只有輕微擦傷，讓林野送人去醫(yī)務室處理完再送回畫室。

　　周予白家境殷實，轉學解讀，家里為了讓他專心畫畫，在學校租了一整間畫室，給他單獨使用。

　　周予白回到畫室從畫箱抽出一沓速寫紙，上百張不同角度的林野如雪片紛飛。有他在圖書館蜷縮時凹陷的腰窩，有他打球時繃緊的斜方肌。

　　“每周三小時人體寫生?！坝螛丝ǔ呋搅忠皠×移鸱牡谒睦唛g隙，“或者讓全校欣賞你的四十八幀高清畫面。“

　　桃花瓣從破碎的窗口飄入，落在周予白未完成的肖像畫上。畫中人身著深藍校服側臥，腰部曲線被刻意拉長3.7厘米，畫布邊緣用朱砂寫著LY-0321的編號。

　　林野的球鞋碾過滿地畫稿，那些標注著數據的自己正用炭筆眼睛凝視著他。最刺眼的是某張浴室構圖，氤氳水汽間的人體輪廓與他肩胛處的胎記分毫不差。

　　“明天放課后。“周予白將沾著血色的測量卷尺塞進他書包，“我要重新校準你的骶骨傾斜度?！?p>　　＂滾!＂

　　暮色漫過滿地狼藉時，林野在走廊盡頭回頭。周予白正用沾染鮮血的畫筆修改那幅肖像畫，顏料盤里赭石與朱砂調出的顏色，恰似他耳后未干的血痕。周予白將沾著朱砂的畫筆甩向畫架，顏料在亞麻布上炸出血色星云。他轉身從保險柜抽出一幅未裝裱的油畫——畫面里林野正俯身在畫室角落更衣，腰窩處的淡褐胎記被放大成玫瑰形狀，鈦白色高光沿著股溝蜿蜒如蛇。

　　“上周三下午四點十七分?！八讣馇脫舢嬁虮趁娴谋O(jiān)控時間戳，“更衣室攝像頭剛好拍到老鼠咬斷電線?！?p>　　松節(jié)油瓶突然傾倒，刺鼻液體漫過滿地速寫。周予白踩著浸透的紙頁逼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林野顫抖的睫毛：“猜猜這畫在有多少人想看到它出現在布告欄，我練習人體結構還差一個模特，有償，每小時100，來不來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