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吃里扒外
“誒呀!柳姑娘,您快去看看吧?!?p> 謝安怕母親和妹妹初入上京,人身地不熟會因為禮數(shù)規(guī)矩鬧出了亂子,所以特意請了一位婆子,這婆子當(dāng)初還是從宮里出來的宮婢,事事都懂得一些,人情往來、規(guī)矩禮儀更是手到擒來。
婆子將上京的一些官宦人家姓甚名誰盡數(shù)告知,還有一些常用的規(guī)矩禮儀也一并告訴了。起初還好,劉氏跟謝婷對她是尊敬著的,可過了新鮮勁兒,這劉氏跟謝婷就開始拿腔作勢,這幾天的日子比她在宮里還不好受。
本以為謝安是才子,年輕俊才,去這樣的人府上做事,那可是輕松百倍,若以后再有高升,那她不也是跟著水漲船高?
婆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從外面走進(jìn)來,嘴上說的著急火燎的,腿上的功夫卻一點兒也快,反倒是慢悠悠的。
柳慧如一聽見婆子的動靜,就急忙將手里的衣服放下來,忙迎了過去:“吳嬸兒?!?p> 婆子將柳慧如的手在手心里攥了攥,摸到柳慧如滑溜溜的手時,臉上像綻開了的一朵兒菊花:“好姑娘,只是以后千萬別這么叫小的?!?p> 柳慧如靦腆一笑:“您待我極好,就像我娘一樣,叫您一聲嬸嬸又有什么的?!?p> 吳嬸眼睛閃過一道光,笑容收了收,側(cè)頭看了一眼身后:“又為大人縫衣服呢?”
柳慧如輕點了下頭。
吳嬸接著道:“那可得仔細(xì)點兒眼睛,這現(xiàn)在年輕身子好,以后這病啊可得往年歲上找?!?p> “吳嬸兒說的我都記著?!?p> 吳嬸看著柳慧如,突然嘆了一口氣。
“吳嬸兒怎么嘆氣了?”
“還不是老夫人跟小姐鬧得?!?p> “可,可是她們二位為難您了?”柳慧如眼中隱憂,一臉不作假的關(guān)切。
吳嬸搖了搖頭:“這回可不是我。是小姐!剛剛我看的真真兒的,一邊兒臉上都被打腫了?!?p> “婷兒被打了?!”柳慧如驚呼一聲,松開吳嬸的手就要跑出去。中途卻被吳嬸攔下,吳嬸問道:“你這個時候去也是觸霉頭,倒不如過一會兒?!?p> 柳慧如搖頭:“不行,我不去看看,我不放心?!?p> 吳嬸沒有說話,但是抓著柳慧如的手已經(jīng)松開了。
柳慧如走到門口時回頭來問:“您可知道是誰打的婷兒?”
“這個婢子不知?!?p> 柳慧如沒再問,快步離去了。
“我呸!”吳嬸吐了一口口水,剜了一眼柳慧如的離開的方向,“你才多少年的道行!”
柳慧如沒等進(jìn)去,就聽見里面謝婷喝罵下人的聲音。
婢女驚慌的一窩蜂的從里面出來,看見柳慧如的時候點了下頭,避開到一旁。
…
“你才多大,就往人家男人身上貼!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盡了!”劉氏一張臉漲成豬肝色,指著床榻上的謝婷恨鐵不成鋼的怒罵著。
柳慧如聞言心里咯噔一下。
謝婷雙眼紅腫,眼睫都貼在眼皮上,眼睛只有微微的一道縫,顯然回來的一路上都在哭。她聲嘶力竭的喊道:“那又怎么了?!我聽別人說他是大將軍的兒子,我要是能嫁給他,哥哥不也跟著吃香?到那個時候娘你還會怪我?你疼我還來不及!”
劉氏一個寡母,兒子在外面讀書,就帶著一個女兒在鄉(xiāng)下生活,平日里莽漢遇到的多了,她要是溫言軟語的主兒,早就被人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了。一見謝婷還有臉嘴硬,拿起手邊的雞毛撣子就要打,好在最后被柳慧如給制止了。
“這是我們謝家的家事,你給我走開!”劉氏身上有個把子力氣在的,一用力就將柳慧如甩開。
謝婷驚叫著往后面挪,又用被子將自己包裹起來。
柳慧如再次抓住劉氏的手腕:“伯母,不能打!”
當(dāng)劉氏要說話的時候,柳慧如給劉氏使了使眼色。
劉氏看見一旁大夫還在這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心里有氣也不好再發(fā)作。她看著柳慧如對她搖了搖頭,想起了吳婆子跟她說的;如果朝廷官員家風(fēng)不正,或者鬧出什么笑話來傳到了皇上耳朵里,這官位也容易被撤了的。
她兒子好不容易出人頭地,她好不容易來上京跟著享福,可不能讓兒子出了事兒,她再灰溜溜的回去,憑白的讓人家笑話,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劉氏冷哼一聲,將雞毛撣子一扔。柳慧如松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大夫。
大夫點了下頭,擦了擦頭上的汗,這才走到床榻邊上要給謝婷看臉,可是看見傷患裹著大被,也無從下手……
柳慧如走了過去:“婷兒,讓大夫看看你的臉?!?p> “不!”被子里傳來謝婷悶聲悶氣的聲音。
“難道你想再拖下去,直到把臉給拖壞了?再過不了多久,侯府的阮二小姐要出嫁了,你不想去瞧瞧嗎?你還待字閨中,若臉上沒有傷,其他公子定會喜愛你,可……那時臉上的傷若是沒好,這…”
被子一下子被掀開,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被子一捂,謝婷臉更加腫了起來,柳慧如冷不丁一看也嚇了一跳。這一巴掌,可打不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得到大夫答復(fù),劉氏也離開了。于是只剩下謝婷跟柳慧如。
柳慧如問:“到底是誰下的這么狠的手?”
謝婷嘴唇緊抿,轉(zhuǎn)過臉不做聲。
柳慧如聲音越發(fā)輕柔:“婷兒妹妹有話還不能跟我說嗎?”說罷低下頭,看著自己放在腿上的手指尖,“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不過是將就著活下去。伯母還有婷兒妹妹你對我有恩,我現(xiàn)在只想還了恩情后,說不準(zhǔn)哪天就去找一個尼姑庵常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手突然被握住,粗糙的繭子磨著她光潔的手背。
柳慧如對謝婷笑笑。
謝婷輕哼一聲,手拿開:“說得好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p> 柳慧如眼睫一顫:“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心里確實有北原??伤F(xiàn)在是官老爺。我,我配不上他?!?p> 謝婷想要安慰,可話到了嘴邊兒,覺得她這話說的倒也不錯。有一個鄉(xiāng)下嫂子,到底是沒有一個大戶人家出身的嫂子好。不過看在認(rèn)識這么久的份兒上,她不好說的太過直白。
“那你現(xiàn)在可否說說?”
謝婷沉默了一會兒,柳慧如看她眼圈兒一紅,就聽她將前因后果說了一遍。
“我不過是沒站穩(wěn)罷了,衛(wèi)公子不也沒扶我嗎?就這樣還讓人打我,真是沒天理!”
柳慧如可不信這套,要真是這樣,劉氏也不會生那么大的氣。她面上不顯,擔(dān)憂的說道,“只是那兩位可是東宮太子和太子妃,日后的皇上和皇后啊……惹了他們,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北原的仕途?!?p> “應(yīng)該……不會吧?”謝婷此時回過味兒也有些害怕。
“不會最好不過……可就怕萬一。”柳慧如是真的有些擔(dān)心,她也怕謝安的官就被這么丟了,然后再回到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若是這樣,她怎能甘心?!此時一看,她剛剛就不應(yīng)該攔著劉氏,合該將她打個半死才是。
“如果真是這樣。那太子太子妃怎么如此小家子氣,什么都斤斤計較,他們……唔唔,”謝婷被柳慧如捂住嘴巴。
謝婷惱怒的一把推開柳慧如:“干嘛呀你?!”隨即擦了一下嘴巴。
柳慧如低聲說道:“要是被人聽見了,傳到太子耳中,咱們就別活了!”
謝婷終于閉上了嘴巴。
吳嬸在門口晃來晃去,直到柳慧如從里面出來,忙跟在她身后:“看夫人跟小姐這做派,恐怕是外面惹了什么大事兒?!?p> 柳慧如臉上沒了笑模樣:“什么都瞞不過吳嬸兒您。”
“年節(jié)之前我就聽北原跟老夫人說起升遷的事兒,如今年節(jié)以后北原就忙的腳不沾地,每天晚上都是喝醉了才回來,想來也是為了官場上的事情?!?p> “對,姑娘細(xì)致入微,大人他雖在翰林院任職,前途好。可說到底官位還是低了一些,要是升遷,這前前后后都少不得人情走動。”
柳慧如握住吳嬸的手:“還請吳嬸兒教我。”
“誒呦,這可不敢。婢子實在不敢當(dāng)啊?!眳菋鹨荒橌@訝,連連推遲。
柳慧如始終沒有松開吳嬸的手。
吳嬸接著說道:“婢子不過是一下人,上不得臺面……”
柳慧如眼底譏諷一閃而逝,她哀哀戚戚:“吳嬸兒,我也是沒有辦法,我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字都只認(rèn)得十幾個,連縣令都沒有見到過,如今在這兒遍地是官兒的上京城,我也是兩眼一抹黑……”說著,柳慧如就要給吳嬸跪下,被吳嬸制止。
“吳嬸兒,您教教我,若我以后能有個體面,定不會少了您的。”
吳嬸聞言拿著手帕抹了一把沒有眼淚的眼睛:“你這孩子,說的話都把我老婆子說的心都軟了?!彪S即嘆了一口氣,點了一下頭,“也罷,老婆子就把我知道的都教給姑娘你?!?p> “姑娘也說了,現(xiàn)在大人正忙著走動,可那到底是男人的事。有時候這后宅啊,也能幫助男人們成事兒?!?p> 二人來到了柳慧如的房間里,門窗緊閉,天色不早了,屋內(nèi)昏暗也沒有點起油燈。
吳嬸如同一個長輩循循善誘,豐滿的身子坐在繡凳上,肚子上的層層疊疊撐起衣服,眉里的黑痣隨著她的表情一動一動。
“大人后宅還空著,老夫人又是個拎不清的,妹妹還是個四六不上線的,眼下最是需要一個能撐得起門戶的女主人出現(xiàn),幫大人一把。”
柳慧如柔婉的容貌此時出現(xiàn)一絲不符合她的精明:“這……那等到北原娶妻,豈不是都晚了?”
吳嬸一聽,身子一頓,心里極為看不上到了這個時候還裝模作樣的柳慧如,她笑的一臉諂媚:“有時候不一定非要成親,這在別人眼里勝似成親比真的成親還重要。這上京城里官宦人家多,這平常走動更多,大大小小的宴請不斷。就像今兒個老夫人跟小姐那樣子,要是還板不過來,以后那就是個拖后腿的。您希望看著大人到時候被連累的一清二白?”
“我當(dāng)然不想……”
“正是!誰也不想,可這娘跟妹妹上不得臺面,那就得需要您了。正好大人還沒有娶妻,恰恰這個時候正是您的機(jī)會?!?p> “您想啊,到時候您多去別人府上赴宴,一來二去的,哪怕姑娘您沒嫁給大人,其他人也會將您當(dāng)做是大人的妻子。那個時候,就算有人家看上了大人,想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大人??墒怯心?,這心思也就不了了之了。這謝宅夫人的位子,還不是您的?”
隨著吳嬸的話,柳慧如心劇烈的跳動起來,仿佛要從嗓子眼兒里跳出來一樣:“可是,若北原不讓我去呢?畢竟還有他娘跟妹妹在,我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p> 吳嬸一笑,“您這是著了相不是?您跟著夫人只管去便是。大人哪能面面俱到,您說是也不是?”
柳慧如沉吟了一會兒,起身蹲在吳嬸身前,手握住吳嬸的手:“多謝吳嬸兒。”
…
吳嬸得了賞錢,雖然沒有多少,但也很知足,那點兒從劉氏母女身上來的悶氣,也散的七七八八。于是趁著天還沒有全黑,便出去將銀子存進(jìn)錢莊。她這也是防患于未然,可不敢將銀子放在身邊,這劉氏跟謝婷哪天說不準(zhǔn)瘋了,或者謝大人被拖累的奪了官職,她好拿著銀子走人。
吳嬸嘴里哼著小曲兒,剛走出胡同,一轉(zhuǎn)彎兒就被人捂住嘴巴,扯到一處僻靜處。
“誰呀!”吳嬸身子哆嗦著,對方正好隱在黑暗里,看不清臉。
“是我?!?p> 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可一聽就是個女子。
直到女子走近。
吳嬸頓時松了一口氣,沒好氣的說道:“你要嚇?biāo)勒l???!”
女子膚色微黑,面相憨厚,五官還算清秀,約摸三十好幾做婦人打扮。她看了一眼吳嬸捂的死緊的口袋:“又得了賞錢了?”
吳嬸哼了一聲:“有話快說,我還著急回去呢?!?p> 女子低聲提醒道:“你別忘了你答應(yīng)的事!”
“行了行了,我不會忘的?!眳菋鸩粷M的回道,又看了看女子,“嘖,你這算不算吃里扒外???”
女子一瞪眼睛:“你瞧瞧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