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眾人擁簇的嘈雜聲,帝爻隨即消失,羲琰推開門,緩緩走進(jìn)去;其他人都很識趣的調(diào)轉(zhuǎn)方向回宴席繼續(xù)喝酒;伊墨坐在席上一杯一杯斟酌,帝爻悶不吭聲的回到座位,伊墨一手端起酒杯,另一只手緊緊握住帝爻,低聲問道,“去了這么久,說了很多話吧!累不累……”
帝爻只是笑笑,也想喝酒,卻被伊墨換了一杯茶,囑咐道,“酒不能喝,喝茶吧!”
看著伊墨緊張的樣子,帝爻依舊只是笑笑,接過茶水小飲一口,便又放下。伊墨只顧嘆息道,“你呀,這里的茶水不合你胃口,想吃什么,我回去做給你?”
帝爻咧嘴淺笑,答道,“想吃糯米糕,你做的!”仿佛神女架子頃刻消失,在伊墨面前,帝爻只是個(gè)乖巧的小女孩,要他哄要他寵。伊墨擺出一副老父親姿態(tài),勾著食指刮了下帝爻的鼻尖,滿臉寵溺的說道,“好,現(xiàn)在見也見了,我們回家吧?!?p> 帝爻點(diǎn)了點(diǎn)頭,與昶梧告別之后,伊墨和帝爻二人消失在席間,其他人見怪不怪,該喝酒的喝酒,該吃菜的吃菜,仿佛什么都沒有變化一樣。
……
羲琰關(guān)緊門窗,走到桌上取出喜杖,輕輕勾起西陵離頭上的蓋頭,露出一臉小人得志的笑容,等蓋頭完全揭下,羲琰捏著西陵離的脖子安慰道,“怎么樣,脖子酸不酸,等我等急了沒有?”
西陵離頭上釵飾繁重,緩緩起身,肩膀也酸的很,一支一支取下簪花擺放整齊,足足有三十幾只,心底暗自哀嘆,“終于完婚了,總算自由了?!?p> 西陵離褪下繁重的喜服掛在衣架上,只穿一件薄薄的白裙坐在梳妝臺(tái)前卸妝;羲琰漸漸靠過來,也褪去厚重的外衣,兩人在鏡子前相依相偎著??粗R子里的兩人,羲琰心中止不住歡喜,杵在西陵離耳邊說道,“我終于娶到你了,阿離,我們終于成婚了……”
西陵離面頰紅潤,燭光之下看不清是害羞還是打多腮紅,等房間燭火熄滅,昶梧抱著一壇子酒平躺在山腰一顆大樹上獨(dú)自品味,長嘆一聲,端起酒壇往地上倒一口,大聲說道,“小九啊,今時(shí)今日,你可開心???”昶梧的聲音越來越低,似是說給自己聽,又仿佛是說給離開很久的人聽;半壺濁酒,難訴衷腸,哀不過,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二天天明,西陵峽安靜下來,白釋白瓊天一亮便離開趕回西戈去了,昶梧自夜半,便早沒了蹤影;西陵延一大早便清點(diǎn)賀禮,一邊清點(diǎn),一邊忍不住嘆息,“都是大人物,都是大手筆??!”
南宮獻(xiàn)早早收拾好去伺候百里虞珩,近日多勞累,百里虞珩身體愈發(fā)不如前,雖看著還算硬朗,實(shí)則歲數(shù)打了也經(jīng)不起多少折騰。青兒準(zhǔn)備先回巫族,大清早守在西陵離閣樓下面,等著告別。
西陵離懶洋洋的推開房間的門,羲琰還在賴床,便不理會(huì)他獨(dú)自出門走走,正巧看到青兒守在院外,笑著打招呼,“青兒,這么早你怎么在這?”
青兒縷著一絲頭發(fā),依依不舍的說道,“阿離,我要回巫族去了?!?p> 西陵離訝異的問道,“怎么就要回去了,你才來幾天???”
青兒無奈的笑笑,說道,“軒哥哥說百里老祖宗派去調(diào)查意歡公主的明蝶有消息了,我得回去告訴族長一聲,況且我出來這么久,喬婆婆肯定擔(dān)心我了。阿離,你有空,記得到巫族來玩啊,我走了。”看著青兒一步三回頭的樣子,西陵離忍不住揮揮手告別。
青兒是個(gè)單純的姑娘,西陵離難得交個(gè)朋友,很傷感,站在山頂目送青兒和百里庭軒的馬匹越過西陵峽的邊界線,消失在密林之中;山風(fēng)吹拂,尚未梳髻的長發(fā)搭在腰后,迎風(fēng)浮起。羲琰不緊不慢的抱著一件披風(fēng)出現(xiàn)在西陵離身后,緩緩為她披上,從腰后攬住西陵離,下巴自然而然的耷在西陵離肩膀上;問道,“看什么呢?這么入神……”
西陵離依靠在羲琰懷中,指著西陵峽的外面,問道,“你看看那里,有只鳥被困在那里了?!?p> 順著西陵離手指的方向,一直黃色小鳥果然被困在結(jié)界上空,羲琰兩指一揮,鳥兒撲騰兩下翅膀朝西陵峽外面飛去;“阿離,我們回瀛洲生活好不好?”羲琰柔聲細(xì)語道。
西陵離歪著臉回頭看看他,“瀛洲?”露出不解的神情。
羲琰抱著西陵離的手緊了又緊,問道,“你不愿意嗎?”
西陵離連連搖頭,“倒不是不愿意,可是師傅明明說你是天孫,為什么不帶我去見見你的父親母親,我們成婚,你的父母也未到訪,羲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羲琰咧嘴表現(xiàn)出一副很輕松的笑,“怎么會(huì),你是我最珍貴的寶貝,我怎么敢瞞著你,只是,我的父母平時(shí)太忙不方便來,我最親近的人是伊墨師傅,他對我很重要,教會(huì)我許多東西,所以,你我大婚,我只邀請了他和西戈的白瓊妹妹和白釋舅舅。”
“你竟然沒有告訴你父母你要成婚?你是打算把我藏在瀛洲嗎?”西陵離大驚,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腦子里閃過許多疑問和畫面,對未來一瞬間產(chǎn)生無數(shù)的懷疑。
羲琰注意到西陵離眼眸的變化,笑出聲來,安撫道,“阿離,相信我,總有一天,我會(huì)正大光明的帶你去見他們。”
西陵離啞然失笑,“為什么是以后,到底是為什么,你告訴我就行,我又不是非得見他們?”
西陵離幡然醒悟,自始至終與羲琰在一起,似乎對他父母的事,羲琰幾乎從不提起,除了知道他的身世其他皆是謎團(tuán);可如今嫁也嫁了,又不至于因此質(zhì)疑,卻又難忍心中疑惑,故又接著問道,“羲琰,我想聽你的故事,你能講給我聽嗎?”
西陵離感覺羲琰的胳膊微微顫動(dòng),畢竟在羲琰的故事里,或多或少都圍繞著未央的影子,故事開頭由未央起,故事最后,未央貫穿羲琰全部的人生;西陵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大度到聽完還能保持平靜,故連忙打住,“算了吧,反正都成婚了,以后再說吧?!?p> 羲琰趴在西陵離肩頭不吭聲,只是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將臉埋在西陵離的長發(fā)里。
見著這一幕,原本來告別的南宮旻似乎無法靠近,說不出口,默默的在大樹后面躊躇半日,落寞轉(zhuǎn)身,騎著自己的馬匹回到西陵峽外,與部下匯合后,失落的班師回宮。
午后,西陵離牽著羲琰的手去給百里虞珩敬茶,羲琰很不理解,為什么非敬茶不可;當(dāng)兩人站在百里虞珩面前,菊兒燒好熱茶遞給兩人,西陵離輕車熟路的端起茶杯遞給百里虞珩,撒嬌的喚道,“祖母,喝茶!”
百里虞珩滿臉慈愛,笑著接過小飲一口,順手還遞給西陵離一顆夜明珠作為新人禮物,口中念道,“以后嫁人了,可得懂事些,不能給易公子添亂哦?!?p> 西陵離笑瞇瞇的收下禮物,隨口應(yīng)道,“好的,阿離記住了?!?p> 輪到羲琰敬茶時(shí),他杵在原地半天不動(dòng),西陵離眼神暗示也好,胳膊肘提醒他也罷,就是杵著;半天思想斗爭之后,羲琰端起那杯茶遞給百里虞珩,脫口而出,“虞珩小姐,喝茶!”
西陵離一口老血差點(diǎn)噴出,嘟著嘴嚷嚷道,“羲琰,我的祖母你還叫虞珩小姐,對長輩無禮?!卑倮镉葭駞s沒那么多講究,伸手接過茶水一飲而盡,喝到最后,微微苦澀,她的青春徹徹底底過去了,沒人察覺百里虞珩眼中的感傷,她極力掩飾,毫無破綻。
禮畢,百里虞珩招呼西陵離坐在她身邊,握著孫女的手問道,“阿離,嫁人了,準(zhǔn)備和羲琰去哪安家???要不,就留在西陵峽,這里山清水秀,也是個(gè)不錯(cuò)的地方?!?p> 西陵離斜眼瞄了一眼坐一邊悠哉悠哉喝茶的羲琰,答道,“祖母,羲琰說帶我回瀛洲住?!?p> 百里虞珩有些失落,囔囔道,“瀛洲?。磕敲催h(yuǎn)呢?”
“不遠(yuǎn),祖母若想我,我隨時(shí)可以回來?!甭犞髁觌x語氣堅(jiān)定,百里虞珩只好點(diǎn)點(diǎn)頭,“好吧,小鳳凰長大了,該飛出去見見外面的世界,祖母老了,只能留在這里等你回來?!?p> 一旁的羲琰開口說道,“虞珩小姐放心,有我在,阿離定平安,無需牽掛。”
百里虞珩點(diǎn)點(diǎn)頭,問道,“準(zhǔn)備何時(shí)動(dòng)身啊?”
羲琰放下茶杯,答道,“明日吧,要安家還有許多東西要準(zhǔn)備,先回去看看?!?p> 百里虞珩便不再多言,小留片刻,西陵離回房間收拾東西,南宮獻(xiàn)西陵延夫婦聞聲趕到,南宮獻(xiàn)拉著西陵離的手依依不舍,“阿離,母親好不容易把你盼回來,你又要走,這一別,還不知何時(shí)再見呢?”
西陵離笑著安撫道,“母親,女兒大了,遲早嫁人離開父母,這一天就來了,母親為我祝福吧,母親相信女兒,會(huì)幸福的……無需時(shí)刻掛懷,女兒將來不在身邊,母親要保重身體?!?p> 南宮獻(xiàn)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啜泣,西陵延見狀扶住南宮獻(xiàn),安撫說,“阿獻(xiàn),你這樣阿離怎么走的了,快快別哭了。”
南宮獻(xiàn)倚在西陵延懷中,強(qiáng)忍心疼,西陵離起身,鄭重跪下叩頭,道,“阿離,拜別父母,愿爹爹母親保重身體?!闭f完,再次叩頭。
西陵延夫婦都悶不吭聲的傷心,默默點(diǎn)頭,目送西陵離緩緩起身,走到羲琰身邊去。
拜別親人,西陵離三步一回頭,即便已經(jīng)在云端,俯首下望,百里虞珩與西陵延南宮獻(xiàn)三人依舊站在山頭,默默送別新婚夫婦,輕輕揮手,含淚目送。
西陵離被羲琰緊緊攬住身體,往東海方向飛去,一路浮云擦肩而過,日落余暉中,總算能看到海浪咆哮的聲音;“羲琰,我感覺像做夢一樣,起起落落這一年經(jīng)歷太多了……”西陵離半身依靠斜坐在海邊礁石上休息,“不是做夢,都是真的……”羲琰笑著往落霞方向指了指,又說道,“我出生在那里!”
順著手指方向看過去,西陵離歪著頭疑惑的問,“你出生在那里?那是什么地方?”
“落霞鎮(zhèn),我父親母親在那里相識相戀,我還有個(gè)大伯,就住在那邊,是他們把我養(yǎng)大的。”羲琰說完,眼中露出些許無奈,曾經(jīng)的大伯早已歸于黃土,兒時(shí)的兄弟早已年邁,許多次路過東荒,卻始終沒有勇氣與姜遠(yuǎn)見上一面,甚至連看幾眼都只能偷偷躲在角落處遠(yuǎn)遠(yuǎn)觀望。
西陵離看出羲琰眼中的煽情,笑著說道,“都到家了,帶我回去看看吧!”
羲琰猶豫了許久,釋懷笑著應(yīng)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