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離醒來時已經(jīng)置身八百里射洪神樹的絲織樹床上,她好奇的摸著樹床,環(huán)顧四下壁燈,落地窗斜射進來的陽光一縷一縷,刺得她眼睛生疼。
“漂亮姐姐,你醒了嗎?”一個稚嫩的聲音從窗戶外面?zhèn)鬟M來,隨即,一個小丸子發(fā)髻的童子偷偷探出一個頭來,眼睛泛著純真星光,無比認真的看著西陵離。
西陵離一見到小丸子,歡快的招手喚道,“小屁孩,快過來!”
小丸子看了眼周圍,指著自己問道,“小屁孩是說我嗎?”言語中頗有些不滿。
“廢話,這里除了你還有別人嗎?快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西陵離一把抓住小丸子急切的問道。
“此乃射洪老祖宗的樹洞,你睡了許久,現(xiàn)在可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小丸子認真的問道。
西陵離摸了摸臉蛋,又上下探索,失望之余,可憐巴巴的望著小丸子。
“你可是再找這個?”易北寒手中提著一塊圓潤的玉玨走進來,慢悠悠的說道,
西陵離連忙看過去,一手奪過伊寒手中的玉玨,緊緊握在手心,這可是她生辰時昶梧送給她的,萬萬丟不得。
“此乃神族器物,你怎么會有?”易北寒厲聲詢問道。
西陵離小心翼翼的收好玉玨,反而問道,“你怎么知道這是神族之物,你究竟是誰?”
易北寒神情一愣,他沒想到西陵離反而將他一句,舒緩眉頭,宛然一笑,“你很聰明,看來,我得重新認識你了!”
“咦!你自稱東荒來,卻一眼識得這是神族之物,我昏迷不醒,你卻能憑一己之力打開百里氏的雨林結(jié)界,還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帶我來到這八百里射洪山,說說吧,你到底是誰?”西陵離伶牙俐齒追問道。
易北寒看著西陵傾瑤,無語至極,心想這丫頭怎生得如此詭計多端,幾句話反客為主。不經(jīng)意扯出一抹笑來,說道,“我的確是從東荒來的,不過是因為這些年游歷大荒見過不少諸如此類的物件,才能一眼認出罷了。你這小丫頭,小小年紀(jì)心眼倒不少,怎么,還不相信?”
易北寒笑靨如花般凝視西陵離,苦口婆心的解釋著,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會是用這樣柔情的眼光審視一個認識不到兩天的女子,也許一眼萬年便是說的這個。
西陵離懷揣著疑惑上下仔細打量易北寒,若論相貌,易北寒確實美得不像人類,不過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倒也正常。只見她小心翼翼將玉玨系好,嘟囔道,“小屁孩,還記得他是怎么帶我來這里的嗎?”
小丸子一臉不滿,叨叨道,“別叫我小屁孩,論年齡我都幾百歲了,可是你整整一祖宗,你再這樣叫我可就生氣啦!”
西陵離大為吃驚,呆呆的看著小丸子頭,一本正經(jīng)的用手指去戳小丸子頭上的兩個總角,說道,“不會吧!幾百年就長這么點兒,你都吃些什么呀!這營養(yǎng)缺失太嚴(yán)重了吧!”
看著小丸子頭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再看看西陵離那天真無邪的小表情,一旁沉寂的易北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可徹底氣炸了小丸子頭,他抱著小腦袋瓜哇的一聲叫出來,“啊……你是笨蛋嗎?難道看不出來我是精靈嗎?精靈一輩子都長不大……長不大的好嗎?”
西陵離卻不以為然,對小丸子頭的憤怒嗤之以鼻,繼續(xù)追問道,“好吧!小屁孩你總得有個名字吧?不想讓我叫你小屁孩,我應(yīng)該怎么稱呼你呢!小祖宗?”
“切,我叫當(dāng)當(dāng),記住了,以后別亂叫了!”小丸子頭一本正經(jīng)的言傳身教道,小模樣儼然一位老夫子,一板一眼極為正經(jīng)。
“嗯!那你現(xiàn)在該告訴我,他是怎么把我?guī)У竭@里來的吧!”西陵離詢問道。
“嗯?”當(dāng)當(dāng)扶著頭想了想,捋出一條思路,解釋道,“那天主人帶你來樹洞已經(jīng)很晚了,你昏睡不醒,主人又不好丟開你不管,所以只好留你在樹洞過夜啦!然后你睡了好久,跟豬一樣,怎么都不醒,一睡便是現(xiàn)在咯?!?p> “什么,豬?”西陵離憤怒的指著當(dāng)當(dāng)喊道,“你個小屁孩敢說我是豬,哎!等等,你叫他什么?”西陵離指著易北寒問道。
“主人啊!”當(dāng)當(dāng)一臉純真的看著易北寒。
“什么主人,你說清楚……”西陵離追問道。
“哎呦!你這個姐姐真煩人,主人的意思就是他是我的老大,聽懂了嗎?”當(dāng)當(dāng)蠻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一邊要走出房間,嘴里念叨,“搞不懂你怎么那么多問題,既然醒了我去告訴老祖宗一聲,再有疑惑直接問主人好了!”說罷,當(dāng)當(dāng)已經(jīng)出了門,踏著小碎步迅速走遠。
西陵離目瞪口呆,易北寒抱著手臂斜倚靠著木墻,笑瞇瞇的盯著西陵離,不等西陵離開口,已經(jīng)說道,“當(dāng)當(dāng)是修煉成型的精靈,之所以叫我主人是因為曾經(jīng)一度他游戲人間被我逮個正著,一路度化過他,所以他曾經(jīng)追隨我,如今我重游大荒,今此也算故地重游?!?p> “咦?我什么都沒問,你干嘛吐的這么清楚,難道心虛?”西陵離歪著腦袋托住下巴上下打量著。
易北寒無奈的笑笑,搖頭晃腦的說道,“就你現(xiàn)在的表情很明顯是在說,他是誰,跟我什么關(guān)系,我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你,我是好人還是壞人,對你有沒有威脅等等等等,要不要現(xiàn)在我都一一為你解釋一番??!”
西陵離噗嗤一聲笑出來,僅僅看兩眼,易北寒已經(jīng)將她所有心思一覽無余,看來的確有些過于機警,倒顯得不大方了!遂擺了擺手,主動和解道,“算了!此事暫且就這樣吧!當(dāng)當(dāng)說這里還有一位老祖宗,是否理當(dāng)去拜會拜會。”
“嗯!是該去拜見一下,來吧!我?guī)闳??!币妆焙[著眼說道。
等易北寒慢悠悠走出房間,西陵離迅速追上去,樹洞孔穴千萬,稍稍不注意便會在洞中迷失。西陵離自小方向感微弱,即便勉強記得起一些方向,可如今身居地下洞穴千瘡百孔如同蜂巢蟻穴,莫說方向,這一步走完不記得上一步從哪個洞中出來,簡直稀里糊涂被人牽著鼻子走,易北寒倒是對這些孔穴十分熟悉的樣子,絲毫沒有不認路,一直大步流星穿插于洞穴之中。很快繞出樹洞,眼前豁然開朗,一個更加開闊明亮貌似壩子一樣被懸崖峭壁圍繞成一個圓圈的露地。
地面平躺,四周卻峭壁嶙峋,爬滿樹藤,樹藤圍繞石壁一直向上延伸至天際,此情此景,好一派鬼斧神工。西陵離還沉寂在大自然神秘力量道感嘆中,易北寒無可奈何的環(huán)顧四周,想當(dāng)年,他何嘗不是一樣驚奇此番景象。
“阿離,走了?!币妆焙舐暫暗馈?p> 西陵離愣頭愣腦的應(yīng)了句,“哦!”便小碎步追上前去。
“這里景色很奇特對不對?”易北寒笑瞇瞇的問道。
“是??!好奇怪的景致,一不小心就會讓人迷失方向,這里每個樹洞看起來都好恐怖,但其實靠近些又不會覺得太糟心,好復(fù)雜!”西陵離小聲囔囔。
易北寒笑著看她,她像一只小貓,乖巧但又機警,不由自主會想著多看她兩眼,哪怕遠遠看著。“阿離,你害怕嗎?”易北寒問道。
西陵離疑惑的看著易北寒,這個神秘兮兮的男人,吞吞吐吐的答道,“不怕!”
易北寒嘴角扯出一個笑來,安慰道,“沒什么好怕的,有我在呢!”
對于西陵離來說,這無疑是一顆定心丸,當(dāng)即回了易北寒一個笑,屁顛屁顛的追隨易北寒往更深處走去。
崖壁的盡頭,是一個高筑的圓臺,圓臺之上,安然坐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婦人儀態(tài)端莊十分慈溪,正閉門養(yǎng)神。
只見易北寒大步踏上圓臺,微微拱腰,拜會道,“拜見老祖宗!”
老婦人緩緩睜開眼睛,瞇著眼打量著伊寒,點了點頭,說道,“論番位,如今你已位列我之上,今后自不可拜我。你隱跡大荒多年,如今怎的有空到這射洪來瞧瞧?”
易北寒苦笑,說道,“老祖宗見笑了,可還記得當(dāng)年未央?”
“哦!瀛洲上神未央?聽說她喚醒神女帝爻,自己卻身歸混沌,想來倒是可惜?!崩蠇D人慢慢說道。
易北寒神情恍惚,眸海深處難隱心底刺痛,沉重的說道,“可我卻以為阿離不該就這么死了,她定是想到其他法子活了下來,只是,現(xiàn)在的她也許已經(jīng)將前塵往事都忘記了!”
“孩子,既然你知道是轉(zhuǎn)世,既是轉(zhuǎn)世,恐怕也就不是一個人了!”老婦人祥和的看著易北寒,有些懊悔。
西陵離一個人站著完全不知他二人說了些什么,呆呆的看著,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來,過來!”老婦人沖她招手,“孩子,你是第一次來射洪山吧!讓婆婆看看,嗯!像……”
西陵離瞪大眼珠不知該作何回答,默默微笑以示回應(yīng)。
老婦人仔細打量著她,若有所思的說道,“雛鳳剛成,十八歲就是最好的模樣,看來已經(jīng)有人為你尋來永駐之法,雖是人族,卻已有了半個神族精血,看來此人來頭不小,是你的福分?!?p> 西陵離料到老婦人說的可能是昶梧,依舊用微笑回應(yīng)了她。易北寒卻神情一愣,不自在的說道,“昶梧上神做什么都在我前面,如此大事卻瞞我十八年,可氣!”
老婦人連連擺手,“非也,你如今身份特殊,昶梧上神只是不想你過早卷進,徒惹是非罷了!”
“打擾一下,你們說的昶梧上神,是不是我?guī)煾??”西陵離忍不住問道。
“他竟是你師傅?”易北寒不可置信的問道。
“原來真的認識我?guī)煾蛋。 蔽髁觌x喃喃細語道,“還說自己是人族,我?guī)煾悼墒巧仙?,這你都知道,哎!”
易北寒有些小興奮,努力不讓自己表現(xiàn)的太明顯,一直壓制情緒,淡淡說道,“我雖是人族,可也是修煉得道的人,他是上神,我自然知道,不僅知道,我還認識他呢!”
“你們認識?是不是特別熟?”西陵離難以置信。
“他是我?guī)煵?,自然熟絡(luò)?!币妆焙f完便有些后悔。
“那你師傅是誰?”西陵離繼續(xù)追問道。
易北寒拉下臉色不愿意再理會她,轉(zhuǎn)頭向老婦人拜別,“老祖宗,我知道后面該怎么做了,這就告辭。”
“去吧!”老婦人笑著回應(yīng),很快又閉上眼睛仿佛陷入沉睡。
見易北寒要走,西陵離連忙追上去,拉住易北寒的衣袖,問道,“你走了我怎么辦?”
“你不是要回彭安城,我現(xiàn)在送你去?!币妆焙词肿プ∥髁觌x,兩個人身體離地,易北寒施法飛離樹洞,只一眨眼的功夫,兩個人均已在彭安城外的涼亭里。
“哇!好厲害?!蔽髁觌x驚呼。
易北寒默默看著遠處,似乎城里發(fā)生什么大事,門口盤查的護衛(wèi)比平常多了一半,不少小隊人馬挨家挨戶似乎在搜索什么。
“好了,我認得回去的路了,你走吧?!蔽髁觌x看著遠處的人馬,不安的說道。
“都送你到這了,干脆送你回家?”易北寒故意說著,感覺有些不對勁。
“不必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告辭?!蔽髁觌x說著,人已經(jīng)跑開。到城門口時,撞上百里府的管家,只見那管家吞吞吐吐的喊了一聲,“大小姐……”便迅速跪下。
“大小姐回來了……”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到百里府,百里霆軒和孟旋聽聞,皆騎上快馬朝城門口飛奔而去。
易北寒默默凝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一眨眼消失在茫茫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