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落幕與喝彩

　　屠戮繼續(xù)，只剩四名信徒，格奧爾格所受詛咒終于到達極限，無形的鎖鏈困住他的心靈，使其難以動彈。

　　薩拉塔厲聲吼道：“鐵砧！”

　　鏗鏘轟鳴，仿佛鐵錘重擊鐵砧，格奧爾格身軀承受重擊，從幕后的高臺墜落，落回聚光燈之下。

　　觀眾席雖然已經(jīng)坐滿，卻沒有一人說話，僅僅是無聲的注視，便令舞臺之上的格奧爾格近乎逃避般地垂下目光，不敢去看那些潰爛的面容，滿是青筋的干瘦右手握住劍柄，沙啞道：“我真是個不稱職的船長......”

　　斯科特驚愕道：“難道他要自盡？”

　　蘇拉搖頭道：“不可能，不惜犧牲自己和整艘游輪也要困住隱修會的狂人，不可能選擇自盡?！?p>　　反手舉起長劍，威懾住想要沖上來的薩拉塔，格奧爾格看向觀眾席，請求道：

　　“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同他們解釋了，你們......可以將真相，告訴他們嗎？”

　　經(jīng)過簡單的眼神交流，蘇拉高聲答道：

　　“當然可以?！?p>　　薩拉塔惱怒道：“你們......你們這是在和惡魔同流合污！”

　　蘇拉反駁道：“我們只是將另一個版本的故事，告訴觀眾而已，至于真相，理應交由每個人自己去判斷。”

　　“你......”

　　薩拉塔望向格奧爾格，面對上校尚存的最后一搏之力，他不敢去賭，掙扎片刻，回頭道：

　　“為吾主獻身的時刻到了！”

　　頌詩的信徒們終于停下吟唱，不敢置信地望著薩拉塔，“教士，您......”

　　薩拉塔猶豫之際，蘇拉已經(jīng)將格奧爾格敘述的故事大聲說出，而隨著“游輪沉沒”和“囚籠”等關(guān)鍵點的觸及，觀眾席上爆發(fā)出激烈的爭論。

　　人的本能，其實總是趨向新事物，當他們發(fā)現(xiàn)新事物無法掌控的時候，才會感到恐懼，才會排斥。

　　在知曉了另一個版本的故事后，無論如何，懷疑的種子已經(jīng)在所有人心中埋下，「頌詩隱修會」一直以來借助外來術(shù)師在游輪上塑造的形象，轟然破碎。

　　說到底，從凱瑟琳將詩章殘頁帶離虛境后，隱修會就已經(jīng)徹徹底底地輸了，即便擊敗格奧爾格，他們也只能得到最無用的“自由”。

　　“你們，你們已經(jīng)完全站在惡魔一方了，對嗎？”

　　施密特默然不語，而此時此刻，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終于意識到失敗，彌合的面門因憤怒與絕望再次裂開，白袍老者癱倒在地，縱然掌握著信徒的祝福，尚有戰(zhàn)斗之力，他仍然祈求道：

　　“格奧爾格，外來者，我們可以和解，可以合作，我可以將北海寶藏的信息提供給你們......”

　　聞言，格奧爾格抬眼看向觀眾，又看向薩拉塔，沙啞道：“既然已表露出這副丑態(tài)，究竟誰說的才是真相，不言自明，我可以饒恕你，但他們呢？”

　　觀眾席上，有人嘶聲力竭道：

　　“你們都該死！”

　　“對，都該死！”

　　“哈哈哈哈哈哈......”

　　格奧爾格忽然大笑，將長劍貫進舞臺，“聽到了嗎？這是戲劇落幕的喝彩聲啊！”

　　“你，你，你......吾主絕不會饒恕你們！”

　　心智崩潰，徹底走投無路，薩拉塔最后放了句狠話，反手引爆牽系在他與信徒間的靈性，連環(huán)數(shù)聲輕爆，就像是夜空中的煙花，綻放后，再無痕跡。

　　帷幕落下，幻境消失。

　　人群涌動，無意識地聚集在甲板的邊緣，注視著甲板中央的格奧爾格。

　　“......結(jié)束了?！?p>　　格奧爾格拄著長劍，看向守護者協(xié)會眾人，沉聲道：

　　“我會履行承諾，囚籠的枷鎖永遠不會再拴上，這些無辜的亡靈，都自由了?！?p>　　片刻沉默后，一人厲聲質(zhì)問道：

　　“自由，難道是死亡的自由嗎？”

　　信徒雖死，但詛咒仍然纏繞在身，格奧爾格拖著疲憊的身軀，緩緩道：

　　“事已至此，口頭的道歉沒有任何用處。我所能做的，只有利用遺跡的規(guī)則，彌補你們軀體的潰爛，這是個非常漫長的過程......我仍然是維多利亞公主號的船長，你們可以選擇追隨我，也可以選擇......就此解脫?！?p>　　“這......”

　　人群明顯出現(xiàn)動搖，有人問道：“船長先生，你真的可以恢復我們的模樣嗎？”

　　“這是我的承諾?！?p>　　指尖在劍刃上擦過，格奧爾格搖頭道：“可惜，我的體內(nèi)已經(jīng)沒有血了，否則，我一定會以血為誓。”

　　接著，有人問道：“我們必須要待在游輪上嗎？”

　　搖搖頭，格奧爾格道：“虛境很危險，但我不會約束你們的任何行為?！?p>　　“虛境也好，實界也好，都是真實存在的世界嘛......”

　　“我每天只能從窗戶看著虛境的景色，我早就想親身去探索了......”

　　“該死，你這家伙居然還有窗戶，我可是在廁所里關(guān)了十年之久！”

　　議論聲漸漸平息，在切實可見的希望面前，游輪上的亡靈們，最終選擇了相信格奧爾格。

　　人群漸漸散去，將這個消息互相傳告給那些沒到場的亡靈，又或是沖到欄桿上大吼大叫，發(fā)泄十年來的苦悶。

　　見狀，斯科特感慨道：

　　“這算是個圓滿的結(jié)局嗎？”

　　“對我來說，是的，多謝你們的幫助?！?p>　　將劍刃收回劍鞘，雙手捧起長劍，格奧爾格一步一拐，艱難地跨過破碎的甲板，沉聲道：

　　“作為回報，你們可以從游輪上選擇五件遺物帶走。這柄劍，從我參加海軍的時候就陪伴在身，墜入虛境后，它成為了遺物，現(xiàn)在，我也將它贈予你們......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

　　“施密特，斯科特，蘇拉，海倫娜。”

　　“那位擁有神明力量的女士呢？”

　　“她叫凱瑟琳?！?p>　　“我會記住你們的名字。”

　　見狀，施密特道：“那么，還勞煩你多記住‘魏格納’這個名字，是他在兩年前發(fā)現(xiàn)虛境中的維多利亞公主號，才有我們這一次的登船計劃?！?p>　　“那么，你們可以再多挑選一件遺物?！?p>　　格奧爾格點點頭。

　　原本散去的人群，又出現(xiàn)了騷動，眾人疑惑之際，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連滾帶爬地沖出走廊，“出來了，終于出來了，我終于和那個鬼東西說再見了，哈哈哈哈哈！”

　　男人顯然已經(jīng)喪失了理智，瘋狂嘶吼，腳步一歪，從甲板的破洞栽到了下層。

　　格奧爾格皺眉道：“怎么回事？”

　　人群中，有聲音回答道：“這家伙，好像一直和一件非常奇怪的遺物待在一起?！?p>　　“他原本在哪里？”

　　有人認出了瘋子的身份，“船長，他是動力室填煤的?！?p>　　奇怪的遺物......

　　握住欄桿，格奧爾格連連咳嗽，再次請求道：“各位，我仍然需要你們的幫助，如果這個時候有怪異在游輪上誕生，現(xiàn)在的我完全無法應對，咳咳......”

　　施密特見狀，點頭道：

　　“那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