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暴食之胃
戴上圓帽，蘇拉推開家門，腳步忽然止住，回頭看向客廳地板的血跡。
萬一真來了什么“專業(yè)人士”，發(fā)現(xiàn)地板上可疑的血跡，恐怕會先把他列為頭號嫌疑人，到時候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可就完全沒必要了。
打開水龍頭的閥門，有些渾濁的自來水艱難涌出，浸濕抹布后，蘇拉在地板上耐心地來回擦拭，好不容易才擦去近乎干涸的血跡。
確保沒有留下半點痕跡，蘇拉擰干抹布，關(guān)上家門，站在門口，回望著籠罩在迷霧中的建筑。
這將是他未來的家，一棟帶有院子的兩層別墅，雖然外觀有些老舊，但勝在寬敞舒適。
“還不錯。”
霧中獨行，遙遙望見一盞搖晃的煤油燈，霧中逐漸現(xiàn)出兩道人影輪廓，身著灰色警服，頭戴刻有聯(lián)邦徽章的圓帽。
警官遠遠駐足，喊道：“尊敬的先生，凌晨的霧氣還會加重，不建議在這個時候出行。”
“多謝您的建議，警官先生?！?p> 蘇拉迎面上前，摘帽示意，人偶靜靜地坐在肩膀上，但兩位警官并未有任何異樣。
繼續(xù)著霧中獨行，蘇拉好奇道：
“我和你交流的話，他人能聽見嗎？”
人偶微笑道：
“如果你不介意被當(dāng)成精神分裂患者的話。”
“這樣......”
大霧愈加迷蒙，教堂的輪廓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走到近前，蘇拉推開生銹的鐵門，腳步行走在松軟的泥土之上，發(fā)出沙沙細響。
寂靜，非常寂靜。
爬山虎盛放在斑駁的墻壁表面，教堂的窗戶早就被拆個凈光，塔尖上腐朽生銹的神像搖搖欲墜。
“衰落的神明?！?p> 穿過教堂走廊，蘇拉來到后院，放眼望去，夜風(fēng)冷肅，一座座墓碑沉默地矗立在泥土之中，埋葬著梅倫市的過去。
取出左輪手槍，蘇拉靜靜立在原地，思緒逐漸放空。
他從小就是一個聰明的人，而聰明過頭并不是一件好事，過早地認清世界，也就意味著過早消磨生活的熱情。
蘇拉并不是一個英雄，沒法在看清生活的真相后重新燃起對生活的熱情，在父母相繼逝世后，孤身一人的他更是徹底投向了虛無主義的懷抱。
每天上班、下班，回到家里，吃飯、洗漱、睡覺，第二天重復(fù)著相同的過程，就像是上好發(fā)條的機器人。
說實話，他早就厭倦了這一切。
忽然來到異世界，蘇拉對自己表現(xiàn)出的冷靜并不感到驚訝，或許，他早就期待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存在神秘與超凡的世界。
“某種意義上，我要再次對你表示感謝，諾薇?！?p> “嗯？”
人偶不明所以。
當(dāng)——
午夜的鐘聲悠揚響起，打斷了蘇拉與人偶的交談。
十二點。
到了！
蘇拉緊握左輪和匕首，心跳聲逐漸加快，清晰可聞，這種感覺很好，讓他感覺自己是活生生的人。
“它來了?！?p> 諾薇緩緩道：“「暴食之胃」?！?p> 咚——
咚咚——
咚咚咚——
血肉跳動的聲音愈加沉悶，令人感到莫名地?zé)┰?，諾薇離開了蘇拉的肩膀，懸浮在半空中，小手在虛空中擘畫，奇異的銀光自她的袖間灑下。
驀然，蘇拉切實感受到了「靈性」的存在，就像是奔涌的河流，早春新生的枝椏，哲人的智慧，萬物之間聯(lián)系的紐帶......
分離自身的靈性，是如同呼吸一樣的本能，無師自通。
蘇拉反握匕首，拇指搭上左輪彈巢，將靈性附著于子彈，伴隨著抽離、疲憊和失去的感覺涌上心頭，他咬緊牙關(guān)，將子彈轉(zhuǎn)進擊發(fā)位，拉下?lián)翦N。
咔咔咔——
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響起，虛空中劃開一條黑色裂縫，猩紅的液體從裂縫中滲出，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撐開這條縫隙，數(shù)秒后，一團團組織器官艱難地穿過縫隙，黏稠的啪嗒聲中，像爛泥一樣落在地面。
「暴食之胃」，它真的是一個胃，彎月形狀，賁口和幽門連接的食道和腸子像觸手一樣不停搖動，渾身黏糊糊的，在血肉交錯的結(jié)節(jié)處，相繼睜開猩紅的瞳眸，攝人心魄。
一，二，三。
三只眼睛。
諾薇輕聲道：“「暴食之胃」的弱點就是那些眼睛，全部破壞掉，它就會失去行動能力?！?p> “我明白了?！?p> 蘇拉屏住呼吸，爭分奪秒地為子彈附著靈性。
「暴食之胃」緩緩立起軀體，它并未察覺到獵物的異狀，血肉向兩邊翻卷，露出碩大的胃袋，里面裝滿了酸液和消化殆盡的軀體。
那是霍特的殘軀。
以及，另外三只眼睛。
蘇拉舉起左輪，指尖搭在扳機上，單是直視「暴食之胃」就令他感受到無形的壓力，饒是如此，視線仍然堅定不移——
彈巢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三枚附著靈性的子彈，必須在怪異反應(yīng)過來前，擊穿它內(nèi)部的三只眼睛！
半人高的「暴食之胃」大搖大擺地朝蘇拉挪過來，并未在草地上留下任何痕跡，顯然，它甚至不知道蘇拉能“看見”它，只知道要享受一頓饕餮盛宴。
砰——
砰——
砰！
扣動扳機，蘇拉迅速拉下?lián)翦N，接連擊出三發(fā)子彈，轟鳴槍聲中，「暴食之胃」內(nèi)部的三只眼睛相繼爆開，不明液體揮灑在空氣中，接著化作光粒，消散無影。
成功了！
蘇拉腳步一轉(zhuǎn)，奮力躍步?jīng)_刺，轉(zhuǎn)瞬間拉開和「暴食之胃」的距離，抓緊時間給子彈附著靈性。
“咿咿咿——”
「暴食之胃」狂亂顫抖，它那并不存在的“大腦”終于意識到面前的人類并不是束手就擒的獵物，連忙收縮胃袋，兩邊的觸手狂亂揮舞，以驚人的速度朝蘇拉沖來。
看向三只眼睛，他想要抬槍射擊，但考慮到射偏的嚴重后果，只能先行躲閃。
下一秒，觸手砸在墓碑上，像是熱刀切黃油，輕而易舉地將墓碑分成兩段——
約翰先生，我會找機會補償你的！
借著月光看清墓碑上的姓名，蘇拉接連翻滾躲閃，終于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槍聲轟鳴，第四顆眼睛當(dāng)場爆碎。
“咿咿咿——”
懸浮在半空中的諾薇忽然揮手，「暴食之胃」的動作在她的干涉下出現(xiàn)短暫停滯，蘇拉見狀，立刻打出彈巢內(nèi)的剩余兩發(fā)子彈。
第一發(fā)子彈，成功擊破怪異頂部的結(jié)狀眼球。
第二發(fā)子彈卻是落了空，彈頭穿過「暴食之胃」的軀體，打在后方的教堂外墻上，石灰揚起，這座歷史古跡又多了一個彈坑。
子彈打空，蘇拉收起左輪，將剩余的靈性分離一半在刀鋒上，弓起身子，準(zhǔn)備放手作最后一搏。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