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念不想猜了。他當(dāng)即開口：“不是我能為你做什么，而是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無非是不想被你父王贈來贈去做個玩物。要說你這處境也不是只此一家，羽族的精衛(wèi)出身白羽，從前在羽族叫她兄長雷震子壓得抬不起頭。但是現(xiàn)在，她是羽王了。大權(quán)獨掌，號令無想天，又和須彌山結(jié)盟，沒人敢對她說個不字?！?p> 鐵扇笑了一下：“怎么，你又對她……”
“你想不想做羅剎的王？”
鐵扇面上神情一滯，又緩了口氣道：“……你又不是幽冥大法師了?！?p> “你不信我？”殷無念一笑，“你見過飛廉法師，該聽他說過在我去圣靈山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他在無想天做什么了。但我之所以那時沒告訴須彌山那些人，都是因為要讓羽帝和王子多做點兒蠢事。蠢事做多無法回頭，精衛(wèi)就可以做羽王?！?p> “你再猜我為什么要叫精衛(wèi)做羽王？因為那位公主和我?guī)熤秾O曖昧不清——她做了羽王、明里倒向須彌山，暗里卻是倒向我那侄孫了。你和李少微交過幾次手吧？覺得他那人怎么樣？”
鐵扇公主冷哼一聲。不過她從前到底是數(shù)次敗于李少微手中，也只能再撇撇嘴。
殷無念就再笑：“這就對了。他前途不可限量，往后就算統(tǒng)領(lǐng)正道也沒什么稀奇的。我侄孫手里的東西，不就等于我的東西？可話說回來，他的東西于我畢竟是隔了一層……”
他說到這里，倒是把自己說得愣了一下。
空口白牙許諾這些原本是要哄鐵扇趕緊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然而此時心里一動，卻真覺得這法子似乎也不壞了——
“……要我有自己的勢力，我和我侄孫豈不是無敵于靈界了？那叫你做了羅剎王，你的東西，豈不也是我的東西了？所以，只要你想，我想，那李少微也沒二話，三全其美皆大歡喜，有什么理由不去做？”
似是被哪句話觸動心弦，鐵扇臉上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但她只哼了一聲：“說得倒輕巧?！?p> “做起來也不難，無非借力而已。你父王鐵了心要跟自在天的魔頭一條路走到黑，那就先弄垮他的靠山。自在天在萬妖島、圣靈山、無想天的計謀全打了水漂，如今想在玉虛城扳回一局，才搞得魔道高手云集?？梢窃蹅冊俳o他來個釜底抽薪呢？現(xiàn)在妖族靈族巫族羽族全投向須彌山，只有羅剎和鬼族還算是自在天一方。玉虛城之圍一解，我有法子叫須彌山再去找你們羅剎的晦氣。那時候，有我在，你不想做羅剎王只怕須彌山還不答應(yīng)呢！”
羅剎公主的眼中泛起光來。她原本就爭強好勝，而斗爭的對象卻僅限于那位羅剎王之下。如今聽了殷無念這話似乎忽然被掀開頭上一塊隔板，意識到自己不但可以同族其他人斗，更可以同那位至尊斗！
心中那些繾綣幽怨、患得患失的柔情下一子讓位于雄心壯志，她情不自禁地?fù)Q了一種眼光去看殷無念：“先不說你怎么叫自在天再敗，只說要真引須彌山去對付我族，你怎么保證會叫我做王而不是從我那些兄長里選一個容易被你控制的蠢材？”
殷無念嘆了口氣，叫自己顯得有些失望：“我當(dāng)初怎么保證離開鬼族之后不會被干掉？怎么保證須彌山那些人能留我一命？這就是我剛才說的，別問我能為你做什么，該問你想要什么。旁人的保證說上一萬遍，也抵不過一個‘非你莫屬’——你怎么干，才能叫所有人不得不選你一統(tǒng)羅剎？”
鐵扇沉默片刻，瞇了下眼睛看他：“你對白夫人也是這樣說的，所以她才死心塌地跟著你一起同鬼帝對著干？”
殷無念面不改色：“尸孫佼從前是我座下鬼將，可我在無想天打生打死的時候他卻跑去白夫人身邊待著——她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鐵扇哼哼笑了一聲，忽然抬手往西南方一指：“你族的鬼祖神荼穿著玉鼎肉身，就在那邊。其實我羅剎大部都來此了，但大多數(shù)人都在護衛(wèi)那位鬼祖，他好像在煉什么東西或者什么陣法。你要想去瞧瞧，下回跟在我身邊，我?guī)闳?。?p> 唉，還是正道好些。李少微和身邊的幾個好妹妹說話的時候該不會像自己這么費勁兒。不過此刻先下一城，殷無念倒覺得自己寶刀未老。他便高深莫測地一笑：“這倒不急，我得先去那邊找白骨和尸孫佼交代點事情——飛廉法師也在那兒？”
“他和鬼祖待在一起。”
殷無念松了口氣，從納戒中摸出清光寶鑒，屈指一彈便送到她近前：“這東西叫——”
“清光寶鑒?！辫F扇驚詫地看他，“你要送給我？”
“也好彼此聯(lián)絡(luò)照應(yīng)。想見我，只消說‘寶鑒寶鑒，如我心意’。”
鐵扇把這小鏡接在掌中輕輕撫了撫：“我倒沒什么好送你的，只有一柄寶扇，可我還用得著。等我以后做了羅剎王，族里寶貝任你選?！?p> 尋常女子要說這話，保準(zhǔn)惹得人心疼。可她既是羅剎公主，殷無念倒不知這話是真是假。但他稍稍一想，又在納戒上一拂，面前虛空之中立時懸了好些寶貝。一些是在寂幽海中搜刮的，一些是在圣靈山下發(fā)的死人財。雖然天材地寶不多，但勝在一個琳瑯滿目。兩人面前仿佛忽然出現(xiàn)一堵由寶光匯成的墻，又仿佛孔雀開了屏，晃得鐵扇半天合不攏嘴，只道：“……你是把半個鬼族的東西都搬來了?。俊?p> 殷無念嘆了口氣：“你剛才說那話實在叫我心疼。這些你只管挑，全收去也無所謂。玉虛城這么一仗打下來，我的存貨只會更多——這對金剛琢怎么樣？你這身太素，配個淡金色，也有一族公主的貴氣?！?p> “誰叫你心疼了？你現(xiàn)在才是沒了根基的孤魂野鬼呢。也不喜歡這東西，太俗氣?！辫F扇哼了一聲，臉上倒全是淡淡的喜氣。她背了手在這面寶墻前來回走了好幾遍，最終抬手取了一方照霞帕：“也沒什么好東西，我只收這一樣吧——往后我拿別的還你?！?p> 殷無念一笑，將余下的全收了：“可記著你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