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委委屈屈的小姑娘被她哥，一直帶到了王家門口，然后聽他哥哐哐敲王家的大門。
沒一會，里面男人粗獷的聲音傳來，大門轟朗一聲被打開：“大雪天誰啊，找上門啥事啊？”
一抬頭一片白茫茫的雪，略一低頭，就看到了頭戴白綾的兄妹倆。
“親家？”男人，也就是王家大兒子王大虎扯出了怪笑，伸出手用力拍了拍肖七城單薄的小肩膀。
肖七城不吭聲地任由他拍得身子晃了晃，等他收回手，才不慌不忙地說：“我來找你爹。”
王大虎覷著眼睛，手插進(jìn)厚實(shí)的棉襖里頭，“啥事??？跟我說一樣?！?p> 少年就像是冰雕的一樣，一聲不吭，只有旁邊裹著一件件破襖子的小姑娘抖啊抖地取暖。
王大虎從小在村子里就是一霸，個頭大兄弟多老子狠，誰都不敢輕易惹他，基本都是橫著走的。但他很少沾肖七城的腥，村里人都知道肖家小子長得好看，但是性子冷，王大虎卻知道，這個長得漂亮的男孩，親手將半個山頭的蛇都斬了頭。
那是四年前，那時候肖七城才七歲，六歲的妹妹肖七葉一條蛇咬了，哭得慘烈極了，鬧得這個冷面的小子一直哄她，卻根本不知道怎么哄小姑娘，最后就說：“我把它們一家都逮起來，都?xì)⒘私o你解氣?！?p> 當(dāng)初王大虎還覺得這個小子貌不驚人，吹牛皮有一手，直到后來，連續(xù)幾次上山都看見了肖七城帶著比他還高的捕蛇工具在山上走，簍子里密密麻麻的都是蛇尸，看得從來橫行霸道的王大虎整個人汗毛都站起來了。
從那以后，王大虎便有意地不去惹他，沒想到今天他竟然找上了門。
少年一聲不吭地站在門口，旁邊的小姑娘也不說話，王大虎叫了陣覺得無趣，便搔搔腦袋，帶他們進(jìn)去堂屋，找自家圍著爐子在喝茶的老爹。
王有根放下茶碗，看到了被兒子領(lǐng)進(jìn)來的兄妹，瞇起眼睛，慢吞吞拿起來一旁的旱煙。
肖七城只走了幾步，也沒進(jìn)到跟前，就在門里幾步停住，開門見山：“我家妹妹七葉要退親?！?p> 王有根的眼珠從畏畏縮縮的肖七葉身上，轉(zhuǎn)到脊背挺直的肖七城身上，吧嗒吧嗒抽了幾口煙。
旁邊給王有根點(diǎn)煙的老婆子已經(jīng)有些發(fā)怒了，她從來都是把肖七葉當(dāng)作自己未來兒媳婦，平時在外面遇到，都要拿腔作勢讓她給自己干些活，小到打些豬草，大到翻地鋤草，都是不客氣的。
王婆子叫起來：“我們王家那么多紅薯養(yǎng)的小媳婦，是你毛沒齊的小子說退就退的？別仗著你老子死了，就來我家作你頂天的妖！”
王有根慢慢跟著，才出聲：“肖家小子，你爹死了，我就將你當(dāng)你們肖家主事的。叔勸你一句，這親可不是你說退就能退的。”
屋子里生著爐子，燒著熱火，里面應(yīng)該還加了棗子，聞起來有點(diǎn)甜香，七葉想起了自家灶膛里還有兩個沒吃的紅薯，咽了咽口水，偷偷去看她哥。
肖七城面不改色，似乎絲毫未被眼前一家人的氣勢壓住，鎮(zhèn)定地開口：“當(dāng)初定親的文書我已經(jīng)從村長家將他保管的那份拿回來了，自家的也已經(jīng)拿出來，現(xiàn)在只要你家將你的那份文書撕毀，這門親事就算作廢?！?p> 王家老婆子還要叫，肖七城卻提前打斷她：“定親這兩年來，肖家欠你們王家二十七袋紅薯，明年秋天前，會統(tǒng)統(tǒng)還給你們?！?p> 王大志正在抱著叁字經(jīng)打瞌睡，忽然被旁邊的二哥捅了捅，小聲說你媳婦要跑啦。
王大志一個激靈醒了，它們小孩子一塊玩的時候，肖七葉就是他獨(dú)一無二可以拿來炫耀的玩具，旁的小孩子只有陀螺小木劍，他卻有一個小媳婦，特別神氣！
王大志不明所以哇哇大哭起來，睜開眼看到爹媽，又看到偷偷想要靠近爐火的七葉，摔了一跤，就要朝她跑過去。
王有根讓王大虎攔住王大志，一雙眼盯著肖七城：“這親定了兩年，是你爹親口和我說好的，現(xiàn)在他尸骨未寒，你就來撕他的臉了？肖家小子，你拎拎清楚?！?p> 將七葉擋在身后，肖七城冷冷地看了一眼鼻涕眼淚的王大志，“二十七袋紅薯，加上叁十兩銀子。”
滿堂寂靜，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七葉差點(diǎn)喘不上氣，她哥是瘋了嗎？
肖秀才拼死一年都賺不到八錢銀子，在這個一兩銀子可以夠叁口之家吃兩年的時代，他開口就是叁十兩，把他倆賣了也賣不了那么多?。?p> 王有根扯了笑，憨厚的臉上一雙眼睛有著精光，“明年秋天前，讓我看到二十七袋紅薯，叁十兩銀子，文書我就給你。”
見事情談妥，肖七城也不逗留，直接轉(zhuǎn)身，拉著七葉往屋子外面走。
七葉卻根本走不動了。
她看到，她看到王家堂屋的里面，一根長竹竿橫在那里，下面掛著好多好多，許許多多的臘味魚肉，還有一截一截的臘腸，泛著一層油光，看著就知道會有多香！
七葉覺得如果人能被活活饞死，那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倒地不起了。
肖七城一下子拉不動七葉，又用力拽了拽，拽了半天，七葉才慢悠悠轉(zhuǎn)過頭，小小聲：“哥哥，你看，他們家好多臘肉！”
似乎聽到了七葉的話，王家老婆子和二兒子王大剛嘿嘿亂笑。
肖七城冷了臉，猛地使出勁將七葉帶動，然后強(qiáng)行推出去，幾乎忍不住想要捏捏她的小耳朵，“那也和你沒有關(guān)系！”
回到家里，七葉喪氣地拽下來肖七城的破襖子還給他，裹緊自己的兩件襖子，又鉆回到家里灶膛里面，用火叉翻那兩個紅薯。
家里一共有叁條破襖子，肖秀才一件，肖七城肖七葉各一件。如今肖秀才死了，作為新的一家之主，肖七城直接將肖秀才的那件襖子分配給了七葉，就套在她那身灰撲撲的襖子外面。
七葉偏著眼睛，看到肖七城接過襖子，用手拍拍上面的風(fēng)雪，又掃了掃身上的落雪，才把襖子穿在自己身上，又把腰帶猛地一扎緊，顯得那少年的腰肢，纖細(xì)得晃人。
肖七城迅速抓住偷窺自己的七葉，抿著唇，轉(zhuǎn)過身，用屁股對著她。
呵呵，他還生氣？七葉還生氣呢！
啥話沒有，帶著七葉去砸了她的鐵飯碗，這還不算，還欠下一屁股巨款！這人回家還敢對七葉使臉色？
七葉轉(zhuǎn)過臉，繼續(xù)掏自己的紅薯，一邊掏紅薯，一邊開導(dǎo)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