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明獨自面門思索,聽著背后吵吵嚷嚷,感覺在做一場糟糕的噩夢。
“咕!”就這么定了!
布靈突然叫了下。
裘明心里一動,轉(zhuǎn)身,果然發(fā)現(xiàn)布靈貼著兩眼空空的魂球,一副勝利者春風得意的姿態(tài),兩小只立在抬眉上瞧的陶海頭頂,一旁立著翹首以盼的宣逍。
名次一目了然。
位列第一的布靈拉著迷迷糊糊的魂球再去洗漱一番,飛上床鋪,歡快地手舞足蹈。
陶海將將挨在一邊,因為房間寬闊,床鋪也大,容納他和宣逍都是小菜一碟,他特意橫在宣逍和布靈中間,隔斷了宣逍同里面兩小只的眼神聯(lián)絡。
宣逍跟斗敗的公雞一樣,沐浴后垂頭喪氣地上了鋪,覷著緊鄰的陶海龐大的發(fā)面饅頭似的身子,目露嫌棄。
在此期間,裘明默默翻出柜匣里盛放的被子,找個犄角疙瘩,以魔力清理一遍,鋪上被褥。
宣逍注意到了:“小明,你在干什么?”
裘明拍平褶皺,坐在褥子上:“鋪床?!?p> “你不在這里睡嗎?”宣逍表示他們還能騰騰空間。
他還能趁機找找推開陶海,向里頭湊的機會。
“擠。”裘明冷漠地單字回絕了提議。
宣逍無奈作罷。
和研妍約定的時辰很早,所以今晚也得早睡,眾人漸漸沉寂,裘明在心中和布靈魂球道過晚安,卷上被子闔眼。
遍布頂梁的藤絡睡著了一樣,收攏觸須,平息光芒,融入清冷的夜,窗紗般朦朧的月輝透過不見邊際的海霧和一條線的窗縫,柔柔弱弱地穿進來,只揮下一道鹽雪般的涼意,睡在廂房里,隱約能聽見小蟲的鳴叫,渺遠低頻。
塌子上,宣逍偷偷摸摸和陶海較勁良久,實是難以突破這堵無懈可擊的障壁,只得隔著這堆龐大橫陳的肉,不舍地虛虛凝睇魂球和布靈睡覺的方向,看了足足一會,才卷起鋪蓋從床上下來,輕手輕腳走到裘明的床褥邊,也就地鋪上,鉆進被窩。
他露出頭,笨拙地把精神力凝練一線,戳動裘明清醒的精神:“哎,小明……小明?”
因為沒有回應,他重復了一聲。
裘明的頭緩緩地從那一邊扭過來,唰地睜眼,在黑夜中綠得發(fā)藍。
宣逍沒繃住,整個人都是一震,嘶嘶吸得滿口冷氣,幸好被窩是暖的,安撫住快跳出胸腔的心臟。
“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裘明陰森森地傳念。
宣逍也只是被嚇住一瞬,轉(zhuǎn)眼就不怵了,回答道:“才剛剛?cè)胍?。還有,換兩三年前,這可經(jīng)常是我的臺詞。”
裘明置之不理,直接扭頭閉眼。
“哎哎哎,”宣逍叫住他,拐彎抹角地攛掇,“小明,你這樣天天和御獸分開睡也不好,不利于培養(yǎng)感情,你說,我講的對不對?”
裘明沒把頭轉(zhuǎn)回去,但傳念撂回一句:“放下吧?!?p> 宣逍一頓,情緒忽然變得低落:“你和小雅不懂,你們的御獸打小就聰明,不明白有只可以溝通的御獸有多好?!?p> 他契約的一堆寶石,也就常年和裘明、黑貓玩耍的炫石機靈點,但靈智總體仍然有限,這屬于礦物生靈的弱項。
時逢新春佳節(jié),親人遠在天涯,自己獨在異鄉(xiāng),夜風又恰好送來涼意,藤影煢煢垂落,斑駁凄迷,宣逍觀之有感,一時間忘了分寸,顯得多愁善感,失魂落魄。
“放下吧?!濒妹饕琅f丟出一句冷冰冰的勸告。
宣逍頓住,眼里醞釀起不易察覺的濕光。
裘明卻遽然轉(zhuǎn)身,一雙眼睛警告性地半睜著:“你再演?信不信我有法子讓你哭到明天都停不下來?”
這下子,宣逍立馬破功,原來使力遮光塑造的陰暗氛圍沒了,風停了,眼內(nèi)暗暗以魔力匯聚的水分消散了,場面恢復正常,他呆望裘明,不吱一聲。
裘明不善地盯他幾秒,還是轉(zhuǎn)身睡覺,不予計較。
雖然勞而無功,但也幸免于難,宣逍放下心中懸起的巨石,翻騰一下手腳,徹底死了心思,躺平。
對他而言,睡在裘明旁邊只比陶海旁邊好一丟丟,加之兩天都爭寵失利,免不了咕噥。
裘明插了最后一句:“你說,羅曼他們會如何過夜?”
宣逍語塞,腦海里無法控制地浮現(xiàn)一幕又一幕可怕到模糊的想象,他不再抱怨,懷著深深的慶幸,進入黑甜的夢鄉(xiāng)。
……
次日。
天尚寒時,窗外霧蒙蒙不知出處,一行人被老板布置在雅間門外、會不斷敲門的盆栽生生吵醒,紛紛起床打理,吃過老板信手炮制的營養(yǎng)劑,和掐點到訪的研妍一同出游。
這個叫高永的老板居然給房客喂營養(yǎng)劑!
“喝著像蒸餾水?!币黄榘愕撵F氣中,陶海難得發(fā)表評論。
錢大勇?lián)崦怀龅亩请睿毤毟惺埽骸班拧_實不餓,但也沒有吃飽的感覺,不是我喝過的版本?!?p> 宣逍不發(fā)一言。
魂球和布靈有陶海開小灶,不必享用這等招待,所以沒意見。
裘明一面在霧里跟著隊伍摸索著趕路,一面朝研妍說道:“桃杏島有部分聯(lián)通慧網(wǎng),是嗎?”
研妍一身勁裝,在前方領路,回應:“嗯,有什么事嗎?”
“這家酒樓的端口在哪,我打差評。”裘明冷酷道。
研妍噗嗤笑開:“他都沒登記?!?p> “無證經(jīng)營?”
裘明語調(diào)平淡,出言卻觸動了宣逍和錢大勇敏感的神經(jīng),二者登即側(cè)目。
“那還是有的,”研妍趕忙解釋,“只是慧網(wǎng)的招攬渠道沒有開通?!?p> 宣逍和錢大勇安心了,不做他想。
裘明頗為遺憾地長嘆,換來研妍嗔怪的一眼。
他們出門很早,大致卡在清晨暮色稀疏,還未日出的時刻,霧很濃,翻滾飄蕩,仿佛幽游移動的雪,隊伍前頭和后頭的人只落下黑乎乎的影子,研妍脖子上掛的香囊映射穿透前方的光束,帶領他們摸索前行。
不知過去多久,霧氣淺了許多,最東方天空的腳底升出火燒的紅暈,燒灼人眼,端望一段時間就使人不禁流淚。
耳畔吹響呼呼風聲,肌膚隱隱發(fā)緊,眾人感應到附近有連綿不絕的風息,但沒有危機感。
他們再度向前,忽而從腳下打旋突生一股升騰的氣流,攜帶他們的身體扶搖直上,在空中轉(zhuǎn)悠晃蕩,像是攀援一根粗壯的藤蔓轉(zhuǎn)著圈升空。
“咕!”“嘰!”
布靈和魂球分別或是恐慌地、或是刺激地叫出聲。
片刻后,那股搖晃漸漸沒了,劇烈的失重平息,氣流也和緩,他們周身一頓,腳下踩實,眼前的霧似乎生出了意識,為驚魂未定的眾人豁然讓出道路。
“哈哈!各位,歡迎來到桃杏云島。”
刻意隱瞞了登島方式的研妍熱情地介紹著,轉(zhuǎn)過了身,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