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一現(xiàn),動若脫兔,劈手就朝裘明剁來,裘明收緊四肢,本欲躲閃,然而速度遠(yuǎn)不及賢者蓄謀已久的此刻爆發(fā),躲閃方向被封,渾身仿若針扎,瞳孔緊縮,眼瞅著那手刀接近。
白光閃爍,鏗鏘交接,另一只魂仆自動現(xiàn)身,兩觸手叉子般架住了賢者的手,白球招勢未過,而賢者進(jìn)攻意外受阻,不免一頓,白球乘勝追擊,靈敏扭身,新長的觸手惡狠狠抽打賢者腹部。
賢者痛哼,硬吃這記,強忍幾近臟腑錯位的痛感,翻身越過魂仆,咬牙屈腹鞭腿橫掃,正中后方裘明才抬起的手腕。鞭風(fēng)鞭勁勢不可擋,裘明難承其重,腕部噼啪一歪,頭部挨了這腿,被一把踢開馬背,極速朝下方墜落。
魂球布靈驚得險些慌神,雙雙撲去救援,然而兩架殲擊機馳騁空中,攔住他們?nèi)ヂ?,唯有馬煩成為漏網(wǎng)之魚,飛馳而下。
招數(shù)效果顯著,賢者又吃攻勢更瘋的魂仆一招,掌心撒下千百金星,顆顆向裘明的死穴逼。
好在他剛施展一半,又被更加敏捷的魂仆打斷,過半金星失去準(zhǔn)頭,如流星般瓢潑濺射,并未傷及裘明。
半空中,裘明無處著力,一邊腦袋沒有知覺,他直直望著金星群,一眨不眨。
其后,他十分困難地放出白色的魔力,看著它們在下墜時拉出纖長婉柔的條帶,主動引發(fā)了這些魔力。
條帶內(nèi)的魔力悉數(shù)點燃,同樣分散成點點白星,與金星相向沖突,互相湮滅,終究是比不過賢者隨意施為的一道魔力強度,被蠶食鯨吞,白色全消逝了。
裘明則借魔力的波動騰身旋轉(zhuǎn),風(fēng)在耳邊呼鳴,能感受的重力越發(fā)模糊,轉(zhuǎn)到暈頭目眩,擦著邊蹭著金星的邊,躲過這一劫。
但他還在下落,低到已經(jīng)看不到海岸,下面都是無邊無際的沙。
他想,他不過也只是這沙海里的一粒沙。
“么兒?!?p> 他聽到馬煩的鳴叫,眼球上挪,上面是那匹灰撲撲的飛馬。
這馬的毛不知何時粘上了大量的血,有他們的,也有敵人的,強壯的雙翼上肌肉不自然地虬結(jié),是頻繁透支翅膀力量的結(jié)果,馬的雙目黑幽幽,叫聲充斥焦急。
裘明用力向上看,突然激動傳念:“馬煩,到旁邊去!”
馬煩不解,但受裘明多日積威熏陶,抖一激靈回旋,偏離原本身位,裘明同樣,故技重施,在空中回旋,一人一馬一個往左,一個往右,本來二者之間筆直的角度錯開一條直線。
一束輝煌奪目的金光隨后射出,清空了那條直線,似乎還殘留有絲絲銳意。
裘明用力抬頭,他與賢者離得更遠(yuǎn),已經(jīng)看不太清他極快的動作,不過想也知道,他剛才就是想趁他與馬煩成一道子時一箭雙雕,可惜算盤打空了。
裘明現(xiàn)在對他的殺意太熟悉了,在殺意萌生的那一秒就如芒在背,反應(yīng)不可謂不快。
暗算的一擊落空,賢者并不氣餒,踹開身邊破破爛爛的白球,俯身沖向馬煩,指尖生刺,揮動生星,金星散而集聚,成弓箭,成炮彈,成強弩,成激光,條條道道、密密麻麻,從四面八方圍住馬煩,而后擊之一點。
萬千殺招集中于馬煩一身,他防御不及,被強硬融化了幻彩護(hù)罩,經(jīng)那朽木化骨的光束正正穿透雙翼,凄慘嘶鳴一聲,雙翼再難使力,馬身只那一頓,撲降下去,同裘明一般下墜。
高速飛行的單位解決了,賢者立馬轉(zhuǎn)移眼光,腳下金光銀沙噴薄,利落拐彎,向裘明所在追趕。
他顯然深受多番交戰(zhàn)刺激,不放心任他自由落地摔死,打算親手送其上路。
風(fēng)聲呼嘯,半邊腦子無感的裘明面無表情,看著他逼近。
“嘰!”
上面的魂球感應(yīng)到現(xiàn)在這慘狀,怒火中燒,抱起布靈,在兩架殲擊機的游擊中攥住機會,趁勢用盡全力往機身上撞,反向激起巨大的彈力,如同從天而降的五指山,孤注一擲地朝下面箍去。
賢者感應(yīng)到上方異狀,強行操控腳下動力,整個人身體猝然飄忽彈飛,讓開了魂球的下撞。
眼看就要把裘明撞得粉身碎骨,布靈拋出一條粉色鎖鏈,鏈接他們與裘明,一眾人獸居然共享了墜勢,你我不分地融為一個整體了。
距離一下子拉開。
賢者驚覺上當(dāng),正要緊追,忽而捂胸痛哼。
強行的變向牽連了舊傷,令他身子搖晃,停駐原地緩和傷勢。
機身取而代之,竄過他本體,蠻橫下沖,勢必要把底下的難纏小鬼挫骨揚灰。懷著賢者的殺機,殲擊機中途再次變形,利刺堅甲,外表更加猙獰。
裘明看著,傳念道:“魂球,布靈,放開我?!?p> “嘰!”魂球感覺不可思議:你瘋了嗎?你又不會飛!
“還有馬煩。”
“嘰?嘰!”魂球剛要回嘴,忽然驚恐:對,還有馬煩!
這球連忙把臉在球身轉(zhuǎn)了一圈,鎖定馬煩的位置,那匹馬仿佛昏迷了,攤著翅膀任憑自己下落,動也不動。
魂球?qū)︳妹鞯哪X殘話語不理不睬,轉(zhuǎn)而說道:“嘰?”布靈,你還能支持鏈接一匹馬嗎?
即使在向塔弗的御獸,普緒克之翼討教時,布靈的學(xué)習(xí)堪稱神速,但效果總比原版差不少,還受到境界限制,這次一來二回施展那么多次,恐怕消耗大了。
想不到,對球哥的有意詢問,布靈只頓了頓,說:“球哥,我們放開吧?!?p> “嘰?”
魂球大眼瞪小眼:你們都瘋了嗎?
他還沒感嘆完,布靈果斷放開和裘明的鏈接,兩小只同裘明瞬息斷開?;昵蚋痉磻?yīng)不了,只留下一道長長嘰叫。
裘明抬眼,視野中從上而下蔓延蒙蒙血色,頭上逐漸鈍痛發(fā)熱。
眼里浸了自己的血,但他看得目不轉(zhuǎn)睛,不曾合眼,直愣愣地盯著頂上的敵人。
賢者對此視若罔聞,控制著兩架飛機穿過裘明,直沖魂球布靈。
他并非心懷仁慈,放過裘明,而是在那兩個低矮的小東西中,那一只魂之精靈的破壞力太大,有金縷玉衣護(hù)體,依然讓他受了重傷,未免敵人玉石俱焚,他不得不謹(jǐn)慎,保證有傀儡一直牽制住那只球,不給一點機會。
反正只要弄死御使,遭受反噬的御獸戰(zhàn)力大減,到時不足為慮。
賢者腳下焰漲,氣勢如虹,對裘明的項上人頭志在必得,飛馳趨近。
裘明盯緊他,雙目閃芒。
賢者早有準(zhǔn)備,所穿金甲亮起,將外來的精神吞吸殆盡,手心閃起漂移不定的金光。
忽然,一束凝聚之極的彩光正中他的肋部,打得他手邊魔力盡散,金甲蒙上一層彩,口鼻噴血,不禁痛呼,重蹈覆轍打著旋飛歪。
不由自主的旋轉(zhuǎn)中,賢者猛回頭,發(fā)現(xiàn)那頭的該死的野馬正用嘴巴對著他,一張一張。
緊接著,馬煩斂翼蜷縮,冒起實質(zhì)的彩色魔力,好似夢幻流星,拖著尾巴筆直撞到賢者之身,再打得他甲胄崩裂,蕩飛更遠(yuǎn),才展開雙翼勉強滑翔,盡量貼近裘明。
馬毛染血更濃,還多出了不少彩暈。
馬煩傳念的計謀得成,裘明疲倦地閉合雙目,以眼房水略為潤滑。
黑暗里,他通過感應(yīng)聚來風(fēng)中殘燭的魂系魔力,抽搐著和馬煩越靠越近,過去了好一會兒,飛得再高,地面的沙已然可用肉眼去數(shù),而魂球他們在另一邊,被纏住,分不開手,只能靠他這個半廢的人,以及這頭半廢的馬自力更生。
想不到這匹馬也有如此硬氣的時候,更想不到,他們居然會這樣生死與共。
“馬煩?!濒妹魉腿ヒ粋€念頭。
“主上,不用您吩咐,”馬煩仍然如故,殷勤回話,“我有法子。”
彼端,吃了大虧的賢者附著過細(xì)胞晶,被轟出的口子縫合完畢,重整旗鼓。
硬挨了魂球那么多招,加之馬煩的全力爆發(fā),裘明的獨特污染,布靈的時而干擾,縱使是三階里的佼佼者也得半死不活,而他縱使不善戰(zhàn)斗,仍堅挺至今,并立于高空,掌心會聚危險的金芒,要同天罰般給予無力反抗的一人一馬最后一擊。
然而就在這時,掌中金光暗了,而他驚疑不定地向四周探視。
這股浩蕩的、要席卷整片沙地的氣息……
莫不成是漠央的地龍?礦人竟把它叫起來了?
分神不過一時,他聚精會神,意圖抓緊時間速戰(zhàn)速決,彈指射出一條耀眼的金光,猶擔(dān)心數(shù)量不足,再當(dāng)空連射,身邊卻閃現(xiàn)出一只破破爛爛的白球,使出渾身解數(shù),從他一側(cè)臉頰巨力沖撞,震得他整人一昏,不及一息,那破爛白球兀自放大、擴散,竟炸開了。
上空升起一朵白色的煙花。
氣浪攆著金光,到底不如它犀利,而金光所指,恰好是剛匯合的裘明與馬煩。
裘明想舉起手,像壓了千斤鉛,舉不起來。
馬煩卻毫無疲憊之態(tài),渾身大亮,迷蒙的彩色籠罩了全身,他一個翻身,正對上面的金芒,大開雙翅,而把瘦小的裘明蓋在身下。
“主上,我早就想試試這樣了?!?p> 馬煩的語氣有些調(diào)皮,不論怎么說,現(xiàn)在算是“他在騎御使”,對吧?
話音未散,他腹部一通溫?zé)?,猛地朝正中的天空噴吐,一道殘破匹練和那金光針尖對麥芒,難分高下,沖到一塊后如水四濺,在頗近的沙面打開好大的煙。
馬煩再轉(zhuǎn)身,面對地面噴吐,殘碎匹練如出一轍,沖向地面,多余的沖擊盡皆落在馬身,后背的裘明無力旁觀著,但大體無礙。
借助這般的反作用力,一人一馬摔在地上,陷入沙里。
盡管一再削弱落勢,又有馬煩墊在下面,虛弱的裘明還是被砸得意識斷片,仿佛靈魂出竅,精神隨后一蕩,像落入水里那樣。
空空如也的昏寂褪去,落入他第一眼的是沙中緩急喘氣的馬。
近在眼前的灰馬,魔力耗盡,雙瞳無神,再無一星異彩,雙翼斷折,皮肉缺損,灰白骨頭從缺口刺出,猙獰可怖,血流了滿地,給一片的白沙注入醒目的紅,鬃毛打結(jié),滿身臟污,幾無氣息。
覺知他醒了,馬匹的雙瞳動了動,沒有焦點,他的吻部像人類一般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主上……你們……很好……”
念頭如煙散去,馬匹的身軀縈繞光輝,化為一流進(jìn)入裘明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