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他小學五年級之前,是一個非常乖的孩子,就是常說的別人家的孩子,經常得各種獎項。但是他當時非常的瘦小,又因為他的光環(huán)過于突出,所以他被欺凌了。
大哥五年級之前和我差不多,也是就讀于一所私立小學,但是他跟我不同的是,他在學校的生活,好像并不是很快樂。大哥就讀的學校一共只有三個老師,而那些老師,怎么說呢,比較特殊。這些老師不是按照學生成績來看的,而是送禮送的多少來照顧某一部分學生。大哥的父親是一位律師,母親是一位人民教師。所以大哥的父母對于這種行為很抵觸,也就沒有進行過這樣的事情,這可就苦了大哥了,大哥每天在學校過的無比凄慘,面對老師,要忍受來自老師的“說服教育”其實說白了就是拿著尺子打手板,只是說的好聽點而已,再加上那幾年嚴令禁止老師體罰學生,掩人耳目罷了,令人不齒;面對同學,因為過于優(yōu)秀,所以被同學們排斥,一直被欺負。但是由于大哥那時過于懂事,父親經常出差,母親每天又特別疲憊,所以就一直沒有和父母提及。
而這種情況一直到五年級的那一天才結束。那一天,大哥像往常一樣在放學時被欺凌,但是今天下手的人特別狠,他們把大哥捆起來拿鞭子抽,用石頭砸,最可惡的是有一個人勒住了大哥的脖子,差一點兒大哥就結束了他的生命。多么令人憤怒啊!若不是大哥訴說,我都想象不出,居然有這樣的行為發(fā)生在我們周圍人的身上。這是多么令人作嘔??!
大哥過了很久才從地上爬起,他的眼前發(fā)黑,渾身無力,搖搖晃晃的走回家,而父親則是久違的在家里等著他,他父親剛完成了一項工作,想邀請大哥和他母親出去吃一頓,但是看到了大哥的狀體以及身上的傷痕,他父親臉上的喜悅消失了。
他父親非常憤怒,詢問著大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哥怕掃了父親的興致,一直不肯說,直到他父親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大哥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呢?他對我訴說的時候,平平淡淡,平淡的仿佛這是一個他聽過的故事,而不是他的過去,不是發(fā)生在他身上一般。最后大哥把一切都告訴了父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著從父親那里偷拿過來的煙,咬咬牙,點上了一支,煙入肺,大哥劇烈的咳嗽起來,但是他卻笑了,笑的那么凄慘。
大哥一直在照顧著父母的情緒,把一切都用自己小小的身體扛起,到頭來,沒有等到父母的安慰和欣慰,反而是父親的一巴掌,這一巴掌,徹底的把那個善良懂事的大哥打死了,剩下的是那個別人眼中叛逆,過分的大哥。
從那之后,大哥變得更加沉默了,也被父母安排轉校了,大哥之前的學校沒過多長時間也關門了,換成了一家賓館,也是從那時開始,大哥開啟了他最黑暗的六年。
大哥開始抽煙、喝酒、打架,他那稚嫩的臉上掛著與年齡不符的冷漠,他不再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而是變成了,被用來教育孩子的那種人。
進出了中學,大哥的父母沒有給過他零花錢,一分都沒有,讓他有什么想要的就跟他們說,他們會給他買的,但是當大哥指向那些他中意的玩具或者零食的時候,得到的只有一句“要那個東西干什么,有啥用啊?!彼源蟾绶艞壛?,他不再對父母抱以期待,他開始不回家,在外面過夜,為了錢,他會去幫人打架,只要價錢合適,無論什么地點,什么時間他都會去。他對他的家不再抱有依賴,沒有任何懷念,他甚至都不認為那里是自己的家,只是覺得那是一個自己能進去的房子而已。那時的大哥只對兩樣東西感興趣:煙和錢。
漸漸的,大哥的名氣越來越大,開始有人追隨大哥,這樣,大哥就一點點的從一個小混混成為了真正的大哥,組了自己的幫派。大哥的幫派在那個混亂黑暗的世界里是一股清流,他們不欺負普通人,有人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他們會第一時間出現,給予他應有的報應。不像是黑社會,反而更像是一群另類的執(zhí)法者。他們可能是最善良的黑社會吧。
大哥的這些事,自然是沒有告訴他父母的,所以他的父母覺得大哥有問題,于是,便想帶他去看了心理醫(yī)生。大哥雖然對家沒有了感覺,但在大哥心里,他們依然是父母,所以給予了他們最大程度的包容與尊重。所以他們就去了北京的一所醫(yī)院。最后的結果,大哥自然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是醫(yī)生對他父親說了一句話,與其說是說了一句話倒不如說是一個反問,他說“你覺得真正需要看醫(yī)生的到底是你兒子還是你們兩位呢?”
對于這樣的結果,大哥的父親沉默了,但是大哥的母親偏執(zhí)的認為,這個醫(yī)生不配稱為醫(yī)生,覺得他看的太差,看著這樣的父母,大哥的心,死的更加徹底了。他不再對父母抱有幻想,大哥展現出來不屬于那個年紀的自立和心智。他變得不愿意相信任何人,對任何人都保持戒心,眉頭一直緊皺著,眼神里的兇光怎樣都藏不住,也不加掩飾,最后去配了一副眼鏡,借此來掩蓋自己。
大哥的母親對這樣的大哥也開始害怕,再次帶他去看了一位醫(yī)生,得出來了相同的結論,但是大哥母親卻始終沒有反思自己,反而是開始和大哥保持一定的距離,在家里鮮有交流,而交流也不是聊天的方式,是以教育的形式來進行的,大哥的母親教育,大哥聽著,越聽心越涼。通過他母親的話,大哥覺得,他母親認為大哥的一切都是錯誤的。
大哥開始質疑自己存在的價值,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仿佛自己是多余的,若是沒有自己,是不是父母可以每天很快樂的生活著。大哥再次去看了醫(yī)生,這次是他自己去的,也得到新的結果:大哥得了抑郁癥。
大哥接下來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了幫派的發(fā)展上,注重排解幫派的成員的各種問題上并且退位讓賢,那時的大哥已經不太想參與這些事情了,只有他們那一群有特別嚴重的事時,大哥才會出面,那時的大哥真的感覺一切都變得那么沒有意義。
“那你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難受嗎?”我試探的問到“難受?好受肯定是不會的,但是難受也不至于,畢竟已經經歷過一遍了,想起又不是一次兩次了,難受也早就難受完了,選擇再說一遍,就像是說書人一樣,把故事講出來,盡量,帶上自己的感情?!蔽已壑袧M滿的全是不相信“怎么可能,那么痛苦的事情怎么可能沒有一點心里波動!”我覺得他在騙我,他在讓自己裝的高大“你太干凈,你不懂,其實也好,沒有那么多煩惱?!蔽夜虉?zhí)的看著他,沒有一絲退讓,我依然堅持著我的想法“真的,你沒經歷過,你真的不會懂,你要是真的能懂,就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當一個人經歷的痛苦的事情太多,他是不會對這些讓人痛苦的動作有多大的反應的,就像是一個沒熟的獼猴桃,正常人會覺得酸的受不了,而對于經常吃酸的人來說,也就那樣了,你懂我什么意思了吧?!?p> 大哥依然是那樣淡然的抽著煙,但是我的心里卻很不是滋味,他身上到底都經歷過多少讓常人難以想象、無法忍受的事情,才能讓這個僅僅二十歲正值大好年華的青年擁有著五六十歲的心啊。
“你就沒有抱怨過什么嗎?你沒有質問過他們?yōu)槭裁匆@樣對你嗎?”大哥像看傻子一樣看了我一眼“抱怨什么的,有用嗎,要是抱怨就有用的話,我還會變成這樣嗎,抱怨這些,只有能力不足的人才會去做。”我微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么,我這是又被嘲諷了嗎“沒必要的事情,我一般都不會去做的,尤其是那些不僅沒必要,甚至可以說浪費時間的事情我更不會去做。雖然我不是那種多么追求時間的人,我也不是那種浪費了一點時間就受不了的人,但是我有那個時間,我打打游戲、睡覺我干什么不行啊,抱怨啊緬懷這些,跟我沒關系。真的沒關系?!?p> 周圍再次安靜下來,讓我覺得特別不舒服,我難以忍受這種寂靜“那你當時為什么要退位啊,那是你一手建立起來了的吧,你舍得嗎?”我迫切的想要打破這份寂靜,隨便找了個問題“自然是舍不得的啊,我甚至覺得那才是我應該呆的世界,畢竟這個世界,跟我有點格格不入啊。但是這個世界不允許那個世界的存在,最終還是要回到這個世界來的,沒有人是例外。哪怕我是那個世界的王,回到這個世界,也不過是一頭過山虎罷了。我改變不了這個世界,那就只能改變自己了,把自己的一些東西全都壓在心底?!?p> 我為大哥感到一絲不平,大哥明明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人,無論做什么。但是卻因為外界的因素,沒有把他的能力好好的展現出來,他的內心深處,明明有著一頭老虎,卻只能讓它臥在心里,大哥所說的那些無所謂,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保護呢,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老虎,便把自己的心封死了,可能他的心,在他的眼里,便是這世界上,最后一塊凈土吧,他不想讓那些污穢的東西污染了最后一方凈土,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他最后的驕傲。
氣氛變得沉重了起來,如同一塊巨石,壓的我有些喘不上氣,越是深入了解大哥,就越覺得我遭受的這些,什么都算不上,只不過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罷了。連稍微影響情緒的能力都沒有。
“那你現在和父母的關系怎么樣啊,還是那么......”我貧瘠的詞匯無法我這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便只能沉默“沒有了,現在父母都已經年過半百了,沒必要了,他們怎么開心怎么來,再怎么說,也是生我養(yǎng)我的人啊,忍讓是應該的,只是不太容易做到罷了,我的父親現在對我的關心比以前多了,但是他們現在有點多的過了,有一點什么事就草木皆兵,雖說沒什么,但還是讓人有點接受不了啊。只不過接受不了也得受著,誰讓那是父母呢,對吧?!?p> 說完這些,我感覺氛圍明顯輕快了很多,可見在大哥的心里,對于他的父母還是非常重視的。而且是正能量的重視,可憐天下父母心,不錯的,很多孩子都不會懂,只有自己當了父母后期才能體會到,而孩子們的心思,試問又有多少父母敢說自己能懂呢?或許會有很多人說我懂,但是你們的懂,是自認為的,還是孩子們真心認可的呢?
突然,我想起來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大哥,你談過戀愛嗎?”這句話一問出,周圍的空氣都為之一滯,隨之而來的便是大哥那無奈的眼神,大哥臉上的表情、動作無一不在向我表示著鄙夷。我沒有在意,我只是單純的覺得,我有機會能扳回一局了。
但是在我聽完后,我懷疑了,我這到底算不算扳回了一局呢,大哥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純情的多啊,我真的沒想到在大哥眼里,感情是那么的重要,我也從未想過,居然有人能讓大哥乖乖聽話。而且大哥身上的那種疏遠、壓迫明明那么明顯,卻依然有人能走進他的那一方凈土,留下她的痕跡。而她所經歷的痛苦,雖然無法和大哥媲美但是也不是我們這些凡人所能想象的。我再次感慨著上天的不公,但是上天卻始終沒有給我回復,難道只有負面的情緒才能讓人成長嗎,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