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幾多風(fēng)雨,于耗子來說,仿若是場夢幻。自少年離家以來,多是土里刨食的茍且,直到遇到老懶后方才覺得有個伴,但心中多是自暴自棄。
那曾想天天拌嘴的老懶竟是個大高手,只是此去一別,怕是再難有相見之日嘍。
倒是這祝江彤,耗子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畢竟勒馬關(guān)種種耗子也多有牽扯其中。再說自己既然已接了老懶的家學(xué)傳承,老懶那份債多半也是得算在自己頭上嘍!
算了算了,本來自己腦子就不好使,再想這么多也是無用,倒是這老懶的刀譜是個好東西。仔細想想,我孔浩之如今也是撿了個高手傳承!就是不知這高手為何陪自己在鄉(xiāng)下野了兩年……也不知這高手殺雞時用沒用上祖?zhèn)鞯牡斗ā?p> 一念及此,耗子卻又忍不住露出一聲輕笑,得,畢竟是個少年心性,雖知道如今前路迷茫,但少年骨子里的樂觀,卻是誰也抹不掉的。
罷罷罷!多想無益,若是能想的明白,那浩之也不是浩之了。既如此,新仇舊怨,隨著這一杯酒下肚,都去吧!
于是孔浩之又望向手中刀譜,心中暗想,此刀譜既是老懶留下,他又說我是個練武的材料,那倒也不妨試一試,畢竟試試又不花錢不是?
至于這涼州,本來便沒什么好留戀的,走了也就走了。再說勒馬關(guān)一事,誰也不知道曹彪是否會秋后算賬。六品守將,畢竟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如今老懶不在,憑他耗子?還是憑外面這個小娘皮?一念及此,耗子也不再啰嗦,一個轱轆站起來,推開房門,也不避諱,徑直向祝家小姐的閨房走去。
倒不是沒有賊心光明磊落,但就憑他的三下兩下,到時候誰占到便宜還是兩說之間。
壓下念想,浩之敲了敲門框,卻是見祝江彤已經(jīng)梳洗打扮完畢,神情平靜中又有一絲疏離,倒是讓耗子不禁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早飯浩之依舊是與祝江彤一同吃的,看來這姑娘昨天一夜都沒有睡踏實,雖說梳洗規(guī)整,但從形容上已經(jīng)看得出幾分憔悴,但幸好是自小習(xí)武,倒也不至于無精打采。
“他走了?”見到老懶不在,祝江彤低聲問道,卻是猜得很準(zhǔn)。
“嗯,走了?!?p> “何時回來?”
“歸來未有期?!被蛟S是靈光乍現(xiàn),耗子竟破天荒的說了一句比較流行的詩句。
久久無語。
過了許久,浩之突然說到:“祝姑娘,勞煩今天收拾一下盤纏,明天啟程,我送你回雁南?!被蛟S是想通了,耗子決定不再等著老懶的消息,成與不成,都是個解脫,生死有命罷了。
“我一人出發(fā)便可以了,這兩日多謝照拂?!弊=皖^說道,聲音里聽不出喜怒,當(dāng)然,也可能是耗子聽不出。一個二十多歲的雛,你還讓他怎么辦?
“他娘……老懶已經(jīng)跑路了,但答應(yīng)老管家送你回雁南的事尚未完成,還是讓我隨祝姑娘回去吧。此事歸根結(jié)底我跟老懶有錯在先,再說一路上磕磕絆絆,兩個人總好過一個人不是?”出奇的,耗子沒有罵出聲,畢竟,同老懶罵罵咧咧是兄弟,同這個姑娘家又算是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老管家的緣故,祝江彤沒出聲,但也是不再反駁,至于無力反駁還是默認(rèn),反正是無所謂,難得糊涂。
一頓飯吃完,兩人卻也沒有再爭論此事,倒是互相告知了姓名,耗子是無所謂,但祝姑娘卻是沒想到耗子還有這么個名字,儒家講究君子氣有浩然,浩之,配上個孔字,不正是大儒們的抱負嗎?
一頓早食吃完,花的自然還是祝家小姐的錢,但耗子更是不覺得虧心,怎的?有錢不花是摳門,沒錢不花是坦蕩。于是,兩人便收拾了衣衫,到了柜上,算了算銀錢,所幸,卻是夠了這一天的吃喝住店費用。而后兩人一同走到布莊酒肆,置辦行頭倒是不提,只是中間有件小事卻是讓陳浩之有些詫異。
先前便說到,伏龍縣廣興黃泉道,道門盛行,此事便是因此而起。
話說二人置辦行頭,剛走到布莊,便遇見一道人,話說在這伏龍縣城道士自是不少,可有趣的便是這道士口中非是無量天尊,卻是張口一句阿彌陀佛,引得浩之一陣發(fā)笑。直道道士進了和尚廟,不是一家勝一家。
所幸祝江彤卻是有教養(yǎng),與這古怪道士告了一聲罪,不料這道士卻也是個古怪性子,不理祝江彤,卻拉住浩之的手,非說與浩之有緣,贈了一把木劍,說是辟邪用。浩之也不推辭,接了過來,只當(dāng)做做回頭練刀譜的器具。隨后道士便大笑離開,只是浩之剛一轉(zhuǎn)過身去便聽見道士又念了一段揭語,揭語道:
“山迢迢,路迢迢,行路三千人自擾,歸去來兮自有份,哪知世上造化高?”
話說浩之雖說是有些讀書底子,但卻早已荒廢,此刻聽得昏頭昏腦,不甚理解。倒是祝江彤自小便愛好黃老之學(xué),知曉這是段前程揭,想到二人將要遠行,便暗自記下。
之后兩人又去了黃泉道山下的道觀,本是要上香,求個前路坦蕩,但最終卻只求了支簽,怎的?正是香客上山的日子,總歸是一香難求。
至于這一支簽嘛,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個好兆頭不是?再說這一次涼州之行,兩人皆是恍如隔世,這一只竹簽,卻也是苦中作樂,平添幾分安慰。
待兩人見罷了這黃泉道之興盛后,便回到了休息的客棧,用過晚飯,吩咐伙計伺候好了馬匹,第二天一早,收拾了細軟行囊,兩人兩馬,從伏龍出發(fā),繞過勒馬關(guān),遙遙的向雁南奔去……
涼州秋景最盛,清晨卻也是帶著微涼,少年斜背木劍,少女身穿一身灰衣,本就是如在畫中游。卻不知,在這古道霜草中少男少女也是做了一道風(fēng)景……
少年少女知乎前行,卻未看見路邊一道人閃出,做個佛禮,含笑道一句“阿彌陀佛”……
路上,祝江彤曾這樣問過張浩之:“如何送我去雁南?”
孔浩之沒回頭,看不清神色,只是朝陽照在少年的頭上,不禁帶了一絲暖意:
“烈馬秋風(fēng)古道,送你我直到雁南!”
風(fēng)聲勁,古道迢迢;故鄉(xiāng)遠,明月皎皎;來時俠客心似劍,不問鬼神,但問蒼生;歸去游子人似鉤,西南遙望,剪燭何期?三千里路云遮月,生死離愁,一切話從頭。
嘿,仗劍江湖,還真他娘的風(fēng)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