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地,他在家做飯給她吃。在廚房忙碌的時候,他讓她自己四處轉轉。
他家很大,裝修得很溫馨,客廳靠陽臺那一邊是整面的紗簾,拉上了這屋子就自成一個小世界。米色的長沙發(fā)上靠墊有刺繡的花邊,腳下的地毯都是米白色。她不覺失笑,一般單身男人的屋子比較硬朗,他家倒很柔軟。
他的廚藝一般,飯菜可堪入口,算不上美味。她的廚藝倒是很好。
“下次我做給你吃?!彼龔堊斐韵滤箒淼囊粔K豆腐,說。
說到做到。她時常周末跟他去他家,做飯給他吃。每周都做不同的菜式,色香味俱全,他吃得十分滿足。
“喬喬,我真的太幸運了?!彼麄冋驹诖扒?,他將她擁進懷里,她抱住他的腰,他抬起她的臉吻她??煲蕉?,她穿寬松的毛衣,衣領很是寬大,一側滑下來,露出里面細細的黑色吊帶。頸間是他昨天送的項鏈,一顆小小的鉆石吊墜。他漸漸吻下來,唇滑過冰涼的項鏈,往下求索,手也從毛衣下面伸了進去。她全身發(fā)軟,又發(fā)熱,站立不住。他把她抱起來,進了臥室。
她有一個傷疤,在左胸側下方,不算猙獰,卻不小??墒撬约阂膊挥浀眠@個傷疤是怎么來的。
“痛嗎?”他的唇貼在那個傷疤上,輕輕問她。
“早就不痛了。”
“我愛你,喬喬?!彼谒呎f。
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他皮膚上有熱熱的汗。
他們如膠似漆。小夏笑她,說她看他的眼神纏綿得讓人臉紅,問她是不是好事近了,以后她是不是不能再叫她阿喬,要改口叫老板娘。她佯裝生氣要打小夏,手指上的鉆戒閃過一道絢麗的光。
“好漂亮的戒指?!边B小夏這種平時大大咧咧的人都忍不住贊嘆。
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悄悄買了戒指,剛好合她的手指。她很感動,為他的細心。不過他沒說求婚的話,只是默默地把戒指戴上她的手指。但他抬起頭凝視她的時候,她還是流淚了。
這個周末,他說要介紹一個人給她認識。
“誰呀?”她抓住他腰兩側的外套,快樂地問。
“你早就想認識的人?!彼⒅f,臉上的表情有些嚴肅,有些探尋。
她臉紅了,是他家人嗎?
“那我需不需要準備什么?”
“不用?!?p> 天氣很晴朗,她把紗簾全拉開了,陽光頓時傾瀉進來,鋪滿了半個客廳。沙發(fā)上,地毯上,給涂抹得暖洋洋。沙發(fā)邊的綠植朝上的葉片上亮晶晶地跳躍著金色的光,像在歡樂地歌唱。這情景,竟似莫名熟悉。從第一次來她就覺得他家有什么地方不對勁,后來才發(fā)現是沒有任何植物。她買了一些,喜滋滋地擺在各處。他也很高興。他說:“喬喬,我很高興你愿意用心布置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煦之,你說要介紹給我的人呢?”她走到書房,撒嬌地伏在他背上。
他從電腦前轉過身,握住她的雙手,問:“你準備好了?”
“嗯。”
他把她拉到身前,讓她坐在他腿上,點開電腦上一個文件夾,說:“你看?!?p> 是她自己。
她在灑滿陽光的沙發(fā)上看書,她在草地上坐著,她在侍弄花草,她在廚房里的背影,她穿著禮服,在酒會上巧笑嫣然。
許許多多的她,各種各樣的她,她好像認識,又好像不認識的她。
她一開始是笑著的,笑容慢慢在臉上凝住。
“這。。。這,是誰?”她吞下一口唾沫,從他腿上起身,把自己靠在書桌上,雙手在背后抓緊堅硬冰涼的桌角。
“是你,喬喬,都是你?!彼o緊地捉住她的目光,伸手拉她的手,她的手冰涼。
“我?”
“是的,喬喬。都是你,我拍的你。”
“你拍的我?”她重復他的話,頭腦中一片昏蒙。
“是我拍的你。還有,你看?!彼蜷_另一個文件夾。
她機械地轉過頭去。
是他們,是他和她。
他們拉著手大笑,他擁著她在沙灘上,冬日暖陽下,她窩在他懷里。
她覺得自己被一種恐懼攫住,戰(zhàn)栗不知從什么地方開始,漸漸傳遍全身。腦子里起了迷霧,越來越濃,她開始弄不清自己是誰,又在哪里。她茫然地往門外望望,客廳一片白茫茫的日光。她閉上眼睛,用力摔摔頭,像是要把自己從夢里摔出來。
“喬喬。”他站起來,用力把她抱進懷里,“喬喬,沒事的,不要怕,沒事的。你只是不記得了,你不記得你是我太太了。喬喬,你是我太太。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彼穆曇粲行﹩柩?。
她坐在沙發(fā)上,手里緊緊地捏著兩個紅本本。是的,是她。結婚證上明明寫著鄒煦之,尹小喬。電腦里有他們的婚紗照。雪白的婚紗長長地拖在身后,他們深情地凝望彼此。
她腦袋里一片空白。
他說他們兩年前已經結婚了,年初她出了車禍,好不容易搶救過來,可是大腦因為受到太大震蕩,把以前的一些事忘了,把他給忘了。他只好讓她先跟父母住,就在公司后面租了房子,他還請求她父母讓她去他的公司上班,他要重新把她追回來。
至于出車禍的原因,他說是因為一些誤會。她心里空蕩蕩,想哭,卻哭不出。
“讓我想想?!弊詈笏f。
她縮在家一個星期。日日不是躲在床上不起來,就是坐在屋檐下對著一個花盆望半天。吃喝都很少,蒼白呆滯,像一個游魂。
媽媽想問她又不敢問,臉上從焦慮到失望,長吁短嘆。父親也只有望望她,重重嘆一口氣。
是嫂子看不下去了。
“喬喬,你想談談嗎?”嫂子坐在她床邊,把她的臉從被窩里挖出來。才幾天功夫,她的臉小了一圈,圍在被子下面,巴掌大,像一朵瑟縮的白花。
“嫂嫂,究竟是怎么回事?”沉默許久,她問。嗓子干澀,一開口,痛得像鋸子在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