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下閑聊
夜里。
江月宴有些積食，便帶著丫鬟在花園里閑逛。
平日這個時候賞花的姑娘不少，但聽說今兒個府中的湖畔放煙花，姑娘們都去了那里。
正好……
她目光閃爍了一下，推開丫鬟的手：“回去等我?！?p> 世人皆知殷丞相，卻只有京城的人知道，他的母親是從江家出來的，算是她的表姑。
這些年殷深步步為營，終于成長為了可以在朝堂呼風(fēng)喚雨的一國丞相，再也不是那個江家可以隨意剝削的少年。
但江家仍厚著臉，用他母親換取最后一點(diǎn)利益。
于是殷深便將表姐嫁給了太子，成全了江家想做國公的夢，卻埋葬了表姐一生的幸福。
要怪只怪表姐是江家嫡女，但自己不是。
我還能有選擇……
江月宴望著遠(yuǎn)處燈火閃爍的寢殿，正要繞路過去來著，便聽見遠(yuǎn)處有人在低語：“今兒個真是嚇?biāo)牢伊耍 ?p> “是啊！誰能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三殿下和司家那位姑娘密會，我還以為差點(diǎn)就沒命了呢！”
“還是不提了，若叫旁人聽見，咱們準(zhǔn)倒霉！”
說到這里，兩人隨著倉促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
江月宴不由起了興趣：“三皇子……和司家那位？看來文仙玉也不過是個紙糊的，光有架勢，卻一點(diǎn)兒真料也沒有?！?p> 去年在中秋宮宴上，還以為三皇子必是她囊中之物，如此一來，她們二人便站在了對立面。
如今一瞧，是自己妄下定論，太看得起她了。
也罷……
這會兒是晚了些，便先去給文姐姐問個安吧。
……
照心湖。
煙花此起彼伏的在天空綻放，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偏偏有人喜歡在角落躲清閑。
“小姐~”
念雙憋著嘴苦苦哀求：“你就陪念雙去看看吧~”
這里什么都看不到。
五顏六色的，光閃瞎眼了，一點(diǎn)兒意思都沒有。
司無瑕淡定的嗑瓜子：“你想去便去吧，拖上我作甚？更何況那湖離得這么遠(yuǎn)，再怎么著，我也不會在皎月的眼皮子底下掉湖里去?！?p> 不就是墜過湖么，一個個的……至于這么大驚小怪嗎？
念雙糾結(jié)的看了看湖，又看了看天上的煙花，終于橫下心來：“那，那小姐你有事千萬要喊我啊，念雙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p> 司無瑕頭也不抬的抓了把瓜子，隨后瞥見念雙那歡脫的背影，不由嘴角微揚(yáng)。
但笑意還未維持多久，便被一個聲音打斷：
“怎么不過去？”
“！”
司無瑕聞聲看去，愣了下才放下瓜子行禮：“見過大人。我……我不太喜歡與人擁擠，在這兒看也是一樣的?！?p> 說完便又悄悄坐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啃瓜子。
放眼看去，那條白綾仍纏著右手，不過瞧她撿瓜子的利落動作，想來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
殷深就近坐下，看著遠(yuǎn)處充斥著歡聲笑語的人群，淡聲說：“聽說司大將軍即將班師回朝，屆時若想回去看你父親，可以知會管家一聲?！?p> 聽說？
奏折呈上去都得先經(jīng)您手，‘聽說’二字未免也太客氣了。
司無瑕道了聲謝，便繼續(xù)悶頭啃瓜子。
啃啊啃啊……瓜子沒了。
她摸索了兩下，不慌不忙的起身：“瓜子沒了，我回去取一下，大人請自便?！?p> “哦？”
殷深看向遠(yuǎn)處的念雙，語氣平淡的說：“她不是你的丫鬟么，怎么不叫她去取？”
便知你要這么說。
司無瑕勾起嘴角，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司府鮮少有這樣絢麗的玩意兒，那丫頭還是個孩子，正是玩性大的時候，我不想打攪她的興致，自己取也無不可。”
雖是為了搪塞殷深，說的卻都是真心話。
但更多的……是為了彌補(bǔ)。
“是么，”
眼前之人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微笑背后的偽裝：“明明你還要小她兩歲，為何說起話來，卻像是她更年幼？“
這——
司無瑕攥緊右拳，強(qiáng)行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誰料剛要開口糊弄過去，殷深便將目光轉(zhuǎn)向別處：“你體貼下人，也不必自己跑一趟，不是還有一個在隨時候命的么？”
這話著實(shí)驚到了她！
傳聞丞相大人武藝不精，怎么可能察覺到皎月？
莫非……
傳聞所言是虛的？
司無瑕不由瞟了那人一眼，心中暗暗盤算：他此番就差點(diǎn)明，就算自己想再糊弄下去也不可能了，直接承認(rèn)反而光明正大。
于是又從容的坐了回去，微微一笑道：“大人說的是，我光顧著看煙花，都把皎月給忘了?！?p> 說完，便對著頭頂上方發(fā)號施令：“皎月，回院里再多取一些瓜子來，現(xiàn)在就去。”
“……”
屋頂仍是一片死寂。
過了半晌，殷深端起下人遞來的熱茶，淺飲一口：“手腳倒挺麻利，有司大公子的風(fēng)范?！?p> “……”
已然不想說任何話。
司無瑕盯著腳尖，心里不斷祈禱皎月能取得快些。
這里真不是人待的??！
“小丫頭?！?p> 耳邊傳來一聲不知是評價，還是簡單的呼喚。
不自覺的撫上右手，才發(fā)現(xiàn)那聲音竟和這條戴久白綾一般……帶著不易察覺的溫度。
這人好生奇怪。
她默默別過臉去，耳邊凈是那人的一舉一動。
咔噠。
茶杯被放回原位。
殷深扭頭看向漫天的煙花，淡聲說：“曾經(jīng)……有人說喜歡看繁花錦簇在天空綻放的樣子，如今一瞧，倒也沒有那么驚艷。”
驚艷？
司無瑕微微一笑：“驚艷只是一瞬，不管是繁花還是煙花，看多了便沒初見時的新鮮?！?p> 就像前世一無所知的自己，以為花朵嬌艷便是好的，殊不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即便是曇花一現(xiàn)，也能深深刻印在腦海。
偏世人最難珍惜手里擁有的，否則又何來喜新厭舊一說？
“呵?！?p> 耳邊傳來一聲低笑。
司無瑕不解笑意何來的同時，又略感無奈。
殷深這人啊……連笑都不會好好笑，明明是在笑著，卻總帶著一絲捉摸不透的冷意。
正心里猜測是哪個字眼觸他霉頭了，便猝不及防的聽見這廝又輕飄飄的說了一句：
“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