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言依舊站在窗邊,答道:
“曾任鸞臺侍郎的林江……巧的是,就在林江去世后不到一年,易少棠就被剔出了族譜!”
“林江……好陌生的名字!”
李正一喃喃自語道。
“對了公子,還有一事,林氏一家,這次也是被武懿宗‘誣陷謀反’的三十六家名士之一!”
路清言表情嚴肅。
聽到這兒,李正一突然有了一絲疑惑,因問道:
“路兄,這些陳年舊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回公子,這些舊檔,都存在宮中甲庫,而屬下有一個朋友,正好在甲庫當差,所以,想要打探些無關(guān)緊要的陳年舊事,并非難事!”
路清言言辭懇切。
可李正一卻不太相信。
甲庫,畢竟是宮中重地,不是一個誰都可以進的地方,更不用說幫助別人打探身份信息。
沉默了幾秒。
李正一突然想起,昨日路清言幫忙買東西,但是,錢還沒給他。
故而問道:
“路兄,昨日太匆忙,沒來得及細問,買東西的錢,到底是多少,你告訴我一個數(shù),回頭帶給你的江湖朋友!”
路清言的眼神,好像有些躲閃,頓了頓,才回答道:
“公子,真的不需要……”
聽罷,李正一疑心更重了。
他看了看路清言,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嚴肅地問道:
“路兄,你,還是不打算和我說實話嗎?”
其實,李正一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詐”路清言。
果不其然,這一詐,有效果了。
只見路清言單膝跪地,雙手抱拳,低頭沉聲回道:
“公子恕罪,屬下并非有意隱瞞,是他們說,還是先瞞著您,怕您有負擔(dān)……”
李正一伸手扶起路清言,疑惑地問道:
“你說的他們,到底是誰?為何會怕我有心理負擔(dān)?”
“他們,就是這次謀反案中,您所救的三十六家子弟,本想當面感謝您,但考慮到如此做,恐有‘結(jié)黨’之嫌疑,才暗中組織了一個小堂會,我就負責(zé)帶話,您不管需要什么,眾人都會盡力相助!”
路清言道出實情。
“難怪……路兄,你的辦事效率如此之高,堪稱職場模范,原來,身后是有這么一個‘后援會’?。 ?p> 李正一不由得朗聲笑道。
他沒有想到,自己剛穿越來時,無意間救下的三十六家名士,有朝一日,竟會成為自己的羽翼和臂膀。
可見,善有善報,此話不假!
“公子,何為后援會?”
路清言的眼里,又有了求知欲。
見狀,李正一緩緩說道:
“額……路兄,你們說得對,眼下情形,確實不便聚眾見面,若是一不小心,引來‘結(jié)黨’之名,就麻煩了,諸位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也請路兄,替我轉(zhuǎn)達謝意!”
“公子,不必客氣,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
路清言笑答。
而李正一突然想起甲庫之事,便又低聲問道:
“路兄,依你所言,在甲庫,是否也有可以幫我之人?”
“是!”
“誰?”
“此人是宮中編纂周凱旋……公子,您若有需要,可以拿這塊牌子給他看,他雖未見過您本人,但能識得這塊玉牌!”
說完,路清言把一塊精致小巧的玉牌,遞給了李正一,又問道:
“還有,公子,關(guān)于這個易少棠,還要繼續(xù)查嗎?”
“不必了,我另有打算……對了,路兄,你識得杜蕭杳嗎?”
李正一起身問道。
“識得,就是廟會遇刺客時,和公子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嗎?”
路清言仍是輕聲說道。
“對,你幫我?guī)б痪湓捊o她……”
說罷,李正一湊到路清言耳邊,悄聲耳語了幾句后,遞給路清言一張紙,就是杜蕭杳在長壽寺,解字時寫下“一”字的那張紙。
見路清言有些疑惑,李正一補充道:
“這張紙,可以證明剛才那些話,是我對阿杳說的,不然我怕阿杳她不信……另外,還有一事,想要拜托路兄,今日,你能暗中隨行,護阿杳周全嗎?”
而路清言卻面露難色,遲疑了片刻,沉聲說道:
“公子,我是您的暗衛(wèi),加之今日,薛曜定會上書彈劾公子,我怕萬一有事,還能及時出手……”
“此事,拜托路兄了!我與阿杳,不分彼此,她周全,便是我周全……再說今日,我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什么事,我也自有主張,路兄你盡管放心,莫要沖動!”
李正一鄭重地交代了一番。
“是,千影領(lǐng)命!”
路清言雖仍有不解,可還是應(yīng)下了。
說罷,他從窗戶跳走。
很快,就消失在晨霧里。
剛關(guān)好窗戶……
門外,就傳來一陣敲門聲。
李正一不由得心里一緊,難道才剛剛天亮,就來召他入宮問罪?
薛曜這動作,未免也太快了!
于是,李正一忐忑不安地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宋璟。
“舅父,這么早,您怎么過來了?”
李正一故作輕松地問道。
“我問你,昨夜,你去哪兒了?”
宋璟的表情,甚是嚴肅。
“在教坊司……”
畢竟紙包不住火,他只有實言相告。
“還干什么了?”
宋璟的聲音逐漸憤怒。
“還打了薛曜一拳……”
李正一小聲回道。
“就打了一拳?”
宋璟厲聲反問。
“千真萬確,我就只打了一拳!”
李正一憋著笑。
想起昨日,薛曜被路清言“打得團團轉(zhuǎn)”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就打了一拳……薛曜他,能被打殘了?”
宋璟滿臉疑云。
“被打殘了?不至于吧……”
李正一很驚訝。
“你可知,薛曜和他父親薛中書,連夜把你打他之事,告知了張昌宗、張易之,然后,一大早就跑到上陽宮,跪求陛下作主,如今,陛下已經(jīng)遣蔡公公來帶你進宮,你,可有把握?”
宋璟的語氣突然溫和了一些。
“把握?舅父您知道我……”
李正一瞪大雙眼,他怎么也沒想到,宋璟會問他是否有把握。
“我當然知道,你無非是想借此機會,大鬧一場,裝成紈绔子弟的樣子,然后以此拒絕和郡主的婚事……我說的,可對?”
宋璟比之方才,心平氣和了一些,稍微頓了頓,又嚴肅地說道:
“可正一,你昨日在教坊司這一場鬧,確實有些過了!一大早,整個洛城都傳得沸沸揚揚,說你為了一個風(fēng)塵女子,竟和正諫大夫大打出手……若是薛曜死咬著此事不放,你又該如何自處?”
“舅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李正一其實也在賭。
他記得,不久后,朝中會有一件大事,或許會成為一個轉(zhuǎn)折契機。
所以,昨日晚上,他才敢這樣狂放不羈地,當眾和薛曜成仇……
“既然如此,那我陪你進宮吧,好歹有個照應(yīng)!”
宋璟雖聽李正一說他心里有數(shù),但仍是神色凝重,很不放心。
“好,多謝舅父!”
說罷,舅甥二人便騎馬,匆匆趕往洛陽宮,畢竟是武則天宣召入宮,若是去遲了,后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