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用一種荒謬的神情看著我。
“你問過我,我們在醫(yī)院里都做些什么,該換你告訴我你在烘培屋里面的生活了。”我沒有放棄。
“凌晨三點開始,我們要做蛋糕坯,第一步我要先將無數(shù)個雞蛋敲碎,讓它的蛋清與蛋黃分離,并且確保盆子里面一定無水無油。然后我會在盆子里放入牛奶、玉米油,還有四十克的糖粉,Z型攪拌均勻,再放入過篩低筋面粉和分離好的蛋黃Z型攪拌均勻,要確保攪拌后沒有一個面疙瘩。然后再在分離出的蛋清中加入四十克白糖,蛋白中加入一半白糖,中速打發(fā)至六分發(fā),再把剩下的白糖和過篩淀粉再放到一起,高速打發(fā),直到有了明顯的粘稠狀。蛋清打好后,把三分之一的蛋清放到蛋黃里上下翻拌均勻,再把攪拌好的蛋黃倒入蛋清的盆中,翻拌均勻,隨后倒入模具,放入烤箱。凌晨四點左右,在等待蛋糕坯的烤制過程中,我們可以休息一下,天氣暖和的話,我會打開正對蛋糕店后面小巷的門,在門口擱上兩張椅子,爸爸和我就能坐著喝杯咖啡。通常這時我們不太交談,我爸借口說不可以制造出噪音,要讓蛋糕坯在烤箱靜靜地休息,但他主要是為了不吵醒我的妹妹。喝完咖啡,我會讓他在椅子上、背靠著石墻睡一會兒。我則進屋去把蛋殼碎屑打掃干凈,再把制作奶油的調料準備好,并聯(lián)系我們經(jīng)常購買果醬的商販。
爸爸進來時,我們會準備制作奶油。奶油必須是新鮮的,這樣才能確保蛋糕的口感。我們會將吉利丁片用水泡軟,再將牛奶倒入鍋中煮熱,大概七十到八十度。然后再放入泡軟的吉利丁片加進去融化,倒出放涼,放涼后用打蛋器打至表面起泡,然后放冰箱冷藏十分鐘。隨即拿出來,再打一分鐘,然后放冰箱冷藏八分鐘。然后再將奶油從冰箱拿出來,重復以上的步驟。這一過程下來大概一個小時,五點鐘天也蒙蒙亮了,烤箱的蛋糕坯此時也剛好出爐。我們等蛋糕坯稍稍冷卻,就送到蛋糕店。大致流程就是這樣。不過啊,兄弟,你要是以為光靠我跟你說的這些,就能成為一名蛋糕師傅,那你就大錯特錯了。記住,這就像我沒辦法憑著你描述的醫(yī)院生活,就能當上一名醫(yī)生一樣。好了,我真的要去睡了,幫我吻別你媽,尤其是你的女朋友。她看著你的神情真是美呆了。你很幸運,我真心為你高興?!?p> 伍德離開以后,我走到花園里找媽媽,她正蹲在玫瑰花叢前,之前的雨把花兒打得東倒西歪,她正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扶正。
“我的腰好痛??!”她邊站起來邊呻吟,“你的氣色比昨天好多了,你真該多待幾天,好好恢復精力?!?p> 我沒回答,只顧著看你對我微笑時的眼睛,你可知道,我多么希望你能夠像小時候要向學校請假一樣,幫我出具一份請假證明,就如你從前可以原諒我的一切,包括缺席。
“你們兩個很相配。”媽媽挽著我的手對我說。因為我一直沒有接話,她就繼續(xù)自言自語?!胺駝t你昨晚也不可能帶她去你的閣樓。你知道嗎,我聽得到屋子里的所有聲音,我向來都聽得到。你離家以后,我有時會爬上去,很想你的時候,我會推開閣樓的掀門,坐在天窗前。不知道為什么,待在那上面,我會覺得你離我更近,仿佛透過窗戶看出去,我就能感受到在遠方的你。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上去了,就像我剛才跟你說的,我的腰很痛,而要在那堆雜物中低身前進,得要手腳并用爬行。哎喲,別擺出那種表情,我保證,我從來都沒有打開過你的紙盒。你媽媽有很多缺點,但可不是個冒失的人?!?p> “我沒有責怪你。”我對她說。
媽媽用手撫摸著我的臉:“要對自己誠實,尤其是對她;如果你感受到的不是愛情,就別讓人家有期待,她是個好女孩?!?p> “干嗎跟我說這個?”
“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在我的印象里你和從前一樣,安靜聽話。而不像你的父親那樣...”她哽住了,沒有再說下去,媽媽要我去找勞倫,她則繼續(xù)修剪玫瑰。我上樓走到房里,勞倫支著肘倚在窗邊,眼神空洞。
“如果我讓你一個人回去,你會不會怪我?”勞倫轉過身。
“課堂的話,我可以幫你抄筆記,不過你星期一晚上要值班,我沒記錯吧?”
“沒錯,這就是我要請你幫的第二個忙。能不能請你跟我上司說我生病了,不嚴重,只是咽峽炎,但我想修養(yǎng)以免傳染給別人。我只需要二十四小時的時間?!?p> “我不會怪你,你很少看到你的媽媽,多陪她一晚她一定會很開心的。而且我自己坐車回去,就有更多時間可以幫你想一個更有說服力的理由。”
媽媽很開心我比預期中晚一點兒回去。我向她借了車,送勞倫去火車站。
勞倫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登上車廂前又給了我一個調皮的微笑?;疖囓嚧笆欠忾]式的,我們沒辦法像從前那樣,透過開放的車窗大聲告別。列車啟動,勞倫向我做了一個手勢,我在月臺上一直待到最后一節(jié)車廂的車燈在眼前消失。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一回到家,媽媽就憂心忡忡的問我。
“沒事,你在擔心什么?”
“你把回程時間往后延,又拋下了女朋友,難道只為了多陪媽媽一晚?”
我坐到媽媽身邊,和她一起在餐桌前坐下,握住她的手。
“我想你?!蔽覍λf,在她的額頭輕輕一吻。
“好吧,我希望你晚點會愿意告訴我你在忙些什么。”
我們在客廳吃晚餐,媽媽準備了我最愛吃的菜—茄汁蛤蜊意面,就像從前一樣,她坐在我旁邊的沙發(fā)上,看著我大快朵頤,卻完全沒有動餐具。
我正準備收拾餐桌時,媽媽握住我的手阻止我,說碗盤可以晚一點再洗,她問我愿不愿意邀請她到我的閣樓去。我陪她走到頂樓,爬上梯子,推開閣樓的掀門,然后我們一起在正對天窗的位子坐下。
我猶豫了片刻,才開口問出長久以來一直哽在喉嚨、不吐不快的問題:
“你從來沒有爸爸的消息嗎?”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