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犀聽后先是點了點頭,捻須道:“少俠此計甚佳,只消項老將軍未想到此節(jié),不去指點敵俘作偽。禁軍便可免罪,又可省卻了一番爭論。”
勝遇亦覺此法極妙,跟著拱手謝道:“全仗少俠穎悟,如此安排最為妥當,小將在此謝過!”說罷,又端起酒來敬向吳銘,公孫犀跟著舉杯,吳銘忙起身回敬,三人同時一飲而盡,心中雖仍有些許擔憂,卻也放下了大半顧慮,飲罷此杯,便都回帳歇息去了。
次日一覺起來,三人計議已定,反而覺得少了許多牽掛。吳銘待禁軍整裝已畢,便下令直奔渡口,乘了昨日備好的幾艘樓船向帝畿航去。
一路無話,天未過午之時,渡海樓船便已載著禁軍來到帝畿近海。吳銘在船樓之上遙見岸上一隊人馬布列相候,遠遠望去雖不甚真切,但見衣甲鮮明,軍容嚴整,應是大哥尉遲賁領著眾侍衛(wèi)到渡口前來相迎了。
吳銘看后心中一喜,暗道:“回歸帝畿之后,若再得大哥相助,諒那項鳶老兒也不能奈何于我了!”
過不多久,渡船便將吳銘等先接到了岸上,果不出吳銘所料,眾人剛一下船尉遲賁便迎了上來,兄弟二人多日不見,除吳銘肩傷未復,也算是各自安好,此時不禁同時伸出雙手相互緊握,心下均是不勝之喜。吳銘掛念大哥那日醉后去向,便問起公孫犀第二日拜見公主之時是否受責。
尉遲賁聽后看了下身旁無人,便低聲笑著答道:“多蒙木蘭司賓幫著隱瞞,加之愚兄護衛(wèi)公主多年,公主即便心中猜疑,面上卻也不會深究。只輕責了哥哥幾句便不再提了。不過有另一樁事,賢弟可要小心了!”說到此處,尉遲賁驀地收了笑容,面色凝重道:“禁軍中有一將領,名叫‘馮謖’,你可知此人?”
“嗯,小弟認得。此人連犯軍紀,與敵接戰(zhàn)前已被我等看押了起來。本想待回師后再行發(fā)落,不料我軍為岱萊偷襲之時,讓他趁機跑了。不知大哥為何此時提起這馮謖?”
“那便對了,這馮謖乃是帝畿世家子弟,自幼好嬉不學。家中為他在禁軍謀了個官職,平素游手好閑也就罷了,真若與敵交戰(zhàn),定會壞事。賢弟此次出征偏又由他帶了禁軍主力前去,唉,也算是晦氣!”
“大哥是否已先在帝畿見到了此人?他卻如何說?難道已誣陷于我?”
“賢弟所料不錯,此等小人最為讒佞。昨日他逃回帝畿之后,便向殿下告發(fā)兄弟與勝將軍,說你二人與友軍不睦,又命禁軍戰(zhàn)前日夜勞作,他不過是為眾將士請命,卻被賢弟用刑鞭笞,被看押起來之后更是飽受折磨。直到我軍營寨為敵軍所襲之時才乘亂逃了出來。又道賢弟從不知體恤士卒,只一味命將士們奮勇搏殺,禁軍因此折損慘重,全賴雁蕩友軍來援之時方才得保剩余殘兵。不過大哥自知此人信口雌黃,因此實情如何,還望賢弟盡快詳盡告知,以備萬一!”尉遲賁悄聲答到。
吳銘聽罷尉遲賁所述前情,心中不由怒火中燒,大聲罵道:“這狗賊,滿口胡言!我軍備戰(zhàn)之時,三隊人馬輪換布防,怎能說是日夜不休?他自己懶惰怠工致使我軍獲勝之后為敵所乘,才從谷中脫困而去。反說禁軍依仗友軍救援方才保全。實是顛倒黑白!此人如此不知廉恥,大哥快帶小弟去與他對質(zhì)!”說完只氣得渾身發(fā)抖。
尉遲賁見他突然放聲怒斥馮謖,忙低聲勸道:“賢弟息怒,莫讓他人得知你我結(jié)拜之事!”
吳銘聞言心中一驚,怒氣消了大半,心知此時已為奸人占了先機,絕不可再意氣用事,為其所乘,于是連忙壓低聲音道:“大哥責備的是,小弟一時激憤,險些誤了大事!”但此時為時已晚,眾人聽到吳銘罵聲,不禁都放下手中之事,轉(zhuǎn)頭看向二人。
好在尉遲賁應變極速,高聲招呼公孫犀與勝遇道:“吳少俠此刻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夫與勝將軍過來相商!”
公孫犀與勝遇下了渡船之后,便忙著在渡口整頓禁軍上岸,此時先是聽得吳銘大罵,心中正自奇怪,又聽尉遲賁相招,忙草草安排完手邊之事后,急步走向尉遲賁。
尉遲賁見二人來到近前,便又低聲將馮謖構(gòu)陷之事說了一遍,心知勝遇性情急躁,聽后必會與吳銘一般高聲怒罵,故此先示意其聽后不可叫嚷。即便如此,勝遇聽罷仍是切齒恨恨道:“這群誤國奸賊,當真碎尸萬段不足以平勝某心頭之恨!”
公孫犀得知詳情后卻并未著腦,只向尉遲賁問道:“將軍可知雁蕩大營這兩日動向,是否已將敵俘獻至帝畿?”
“小將昨日方才得信,便于渡口等候,并未見雁蕩營中軍士到來,只知禁軍今日將渡海返回?!蔽具t賁答道。吳銘等一聽均覺奇怪,分明雁蕩部早于自己返程,為何卻落到了禁軍后面?如此一來,昨晚謀劃豈不是要落空了?不過此時也別無他法,唯有聽天由命了。于是四人又商量了片刻,便引了禁軍向帝畿大營行去。
待吳銘等來到營中之時,禁軍大營早已得信,備好了酒飯與將士接風。席間吳銘向尉遲賁問起公主何時召見,尉遲賁道:“公主此時尚未得知禁軍已達,少俠可在營中與勝將軍等歇息一日再去回稟?!眲儆雎牶蠛鰡柕溃骸榜T謖那奸賊現(xiàn)在何處,適才我在營中遍尋不到,可是躲在了其父馮司馬府中?”
“這個我卻不知,此人向公主回稟之后并未回禁軍大營嗎?”尉遲賁答道。
“諒他也無此膽量!”勝遇咬牙說道。
“若是如此,我等須盡早向公主分說。以免公主受其蠱惑,聽信此賊一面之詞!”吳銘提醒道。
“少俠所言極是,還請尉遲將軍稍后先行報與公主知道,我等隨后便去回報此戰(zhàn)詳情?!惫珜O犀附和道。
“既然大夫也放心不下,那小將即刻前去回稟,若公主能立時召見,小將便遣人來報如何?”
“如此最好!有勞將軍了!”吳銘等三人聽了一齊舉杯相謝,尉遲賁跟著端起酒來與眾人一飲而盡,隨后便領了眾侍衛(wèi)出帳而去。余下諸人又略飲了兩杯,勝遇見大家均已用畢飲食,便命人撤去宴席,只留吳銘與公孫犀于帳中靜候公主相召。
又過了片刻,公孫犀覺得時候尚早,心中還有一事未明,于是便走到吳銘身旁悄聲問道:“最近常聽少俠稱尉遲將軍為兄長,而尉遲將軍亦待少俠甚厚。不知此中可有何緣故?”
吳銘聞言后暗自吃了一驚,心道:“都怪我日常在眾人面前與大哥說話時口無遮攔,讓公孫大夫看出了端倪。此刻問起,我又不愿為欺瞞之事,卻如何答復才是?”
公孫犀見他一時語塞,神色間頗為慌張,已知二人之事應是不足為外人道也,便不待吳銘答話,笑著續(xù)道:“少俠若有顧慮,也不必答復。原本若能得尉遲將軍相助,自是更好,少俠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p> 吳銘聽到此處,連忙躬身道:“大夫明鑒,晚輩因感激尉遲將軍數(shù)次維護之德,心中已將其視為兄長,因此稱呼上便未加留意,還請諸位體諒?!惫珜O犀見吳銘如此說辭,不禁莞爾道:“此事也是隨口一問,少俠本無過錯,不必多禮!”吳銘這才放下心來。
接著三人又商議了一番如何防備馮謖構(gòu)陷之事,眼看天色漸暮,不知尉遲賁在公主處受了什么羈絆,此刻仍不見遣人來召,心中均是甚為焦慮。又熬了半個多時辰,忽聽帳外一片嘈雜,三人心中一喜,心想應是公主召命到了,不料帳門開處,一人領著侍衛(wèi)沖入帳中,向吳銘等喝道:“吳銘、勝遇統(tǒng)軍無方,首戰(zhàn)便致我禁軍失利,折損大半。左右,將此二人綁了,帶到殿下駕前聽審!”
眾侍衛(wèi)聽罷齊聲應命,上前便要鎖拿兩人。卻見勝遇向后退了兩步,高聲怒斥道:“馮謖你這奸賊,只知向殿下誣陷我等。今日居然有膽來綁禁軍統(tǒng)帥,是意欲謀反嗎?”
原來這闖營拿人的正是逃將馮謖,只見他“嘿嘿!”冷笑兩聲,向勝遇譏諷道:“勝將軍那日不是要治馮某之罪嗎?現(xiàn)下公主殿下諭令在此,也不知是治何人之罪!哼哼!”說罷又催侍衛(wèi)即刻擒了二人。
吳銘初時見馮謖一行來勢洶洶,心知局勢有變,待他說道要押解自己前去公主處聽審,心中反而寧定下來,當下從容向勝遇道:“勝將軍稍安勿躁,此賊既有公主令旨,想來確是公主之意。正好我等也要前去殿下駕前對質(zhì),便委屈一時又有何妨?”
公孫犀在旁查看多時,見此情形也勸道:“勝將軍暫且息怒,有公孫犀在,定能在殿下面前將是非辯個明白!你我這就同去如何?”
勝遇此時已快氣炸胸膛,但心知馮謖奉了公主致命前來拿人,自己已無抗辯余地。只得咬牙重重的“哼!”了一聲,束手讓侍衛(wèi)鎖了。吳銘更不多言,昂首就縛,與勝遇并肩大踏步走出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