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的臉面,已經(jīng)不似方才從石棺外面探頭進來抓走了芣苢那般,看著恐怖如斯。而是變幻成了一個模樣瞧著清秀可人,年紀也不算很大的正常女子模樣。
她的懷里,依舊抱著昏迷不醒的芣苢。芣苢的身上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外傷,想來應(yīng)該是驚嚇過度,所以直接昏過去了。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不僅僅要勸這侍女將芣苢放下,更重要的,是要勸她自己也把心里的執(zhí)念放下。她抬眼看了看不秋道長,又看了看自己懷里抱著的芣苢。許是在心下做著什么打算,亦或是也在認真的思考著不秋道長的話,所以到了此時,她都依舊沒有開口應(yīng)上一聲。
不秋道長見此情形,本想上前一步,繼續(xù)說些什么能夠讓她放下執(zhí)念的話。不過我感覺應(yīng)該給她一些思考的時間,所以我便伸手一把拽住了不秋道長,然后沖他搖了搖頭,示意他給她一些時間。道長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于是便站在了原地,靜靜的看著那侍女做出反應(yīng)。
此刻,她低著頭,仿佛是陷入了一些回憶當中似的,臉上的神情看著,時而開心,時而憂郁...到了最后,甚至是出現(xiàn)了一抹痛苦的神色,連抱著芣苢的雙臂,都不由自主的收緊了起來。不秋道長下意識的就想沖上前去,想將芣苢從她的手里奪過來。但我依舊死死的拽住了他,讓他再等等。因為我相信,一個重情到甘愿殉葬的人,心下對于情感的看重,定然是超出了我們這些局外人的想象的。尤其是,我們并沒有經(jīng)歷過她所經(jīng)歷過的事情,所以很難對她心下此刻所想的事情,產(chǎn)生共情感。故此,我們就應(yīng)該給她更多的時間。讓她去將一切都釋懷,讓她跟所有的過去,都好好告?zhèn)€別。如此,她才能甘愿入了輪回,肯去投胎轉(zhuǎn)世。
果不其然,在時間過去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后。她低垂著的眼眸,終于從回憶中,拉回到了現(xiàn)實中。只見她先是輕輕的將懷里抱著的芣苢,伸手慢慢做出了一個遞交的姿勢,將芣苢遞到了不秋道長的面前,然后在不秋道長伸手接下后。她又轉(zhuǎn)過了身去,雙膝一屈,直接跪在了地上,緊接著就沖著石棺里躺著的尸主,不疾不徐的磕了三個頭。此時,我已經(jīng)隱隱約約的聽見了她小聲的啜泣,以及有些微微抽動著的肩頭。我知道,她心下對于她的君主,定然是用情至深的。否則,到了今時今日的這個真正的別離時刻,她也不會如此的難以割舍。
哎,看她如此模樣,我的心下,不禁也有些為之動容。一個不求名分,甚至能與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情敵的另一個女人,一起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界當中,相處了如此之久的時間。如果不是愛得深沉,又如何能夠容忍許多呢?雖然在我看著,這不過是一種無謂的犧牲??墒?..感情的事,誰又能說得清楚值得與不值得這件事呢?
因為,感情的事,只要你覺得可以去為之甘愿付出一切,那對于當事人的你來說,它就是值得的。旁人的看待這段感情的目光,不重要。反正,苦的是你,心痛的是你,這些東西,沒人可以替你品嘗。同樣,旁人對于你覺得這段感情甜蜜的地方,就跟無法理解你對這段感情的付出一樣,沒辦法感同身受。雖然在我看來,這個甘愿殉葬的侍女,在她和君主之間的這種沒有名分的關(guān)聯(lián)中,或許只是一種自我感動??墒牵D(zhuǎn)念一想,身處在這樣一種自我感動中的她,真的...有些叫人心疼。
許久之后,她小聲啜泣的聲音,終于逐漸平靜了下去。隨后,我就見她緩緩的站起了身來,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先是看了一眼不秋道長,隨即又是雙膝一屈,沖著不秋道長就拜了下去。不秋道長本想伸手阻止,可奈何自己懷里還抱著芣苢,而且她的動作極快,他連阻止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出口,她就已經(jīng)跪了下去,開始磕起了頭來。
不過,從頭到尾,我都沒有聽見她說過任何一句話。我下細的看了看她的嘴,到了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嘴角,竟然有著一條不太明顯的傷疤??吹剿@傷疤,我才瞬間恍然大悟了過來,意識到...她或許是在生前,就已經(jīng)被人給拔去了舌頭,讓她變成了啞巴,所以她才一直都沒有開口說過話。而她此前在我下到這地宮的過程中,之所以能夠模仿不秋道長的聲音叫出我的名字,應(yīng)該是用的某種術(shù)法來代替她開口發(fā)出聲音吧。
正當我心下對她沒有開口說話這件事開始有所揣測之時,不秋道長卻一句話說出了一個讓我感到氣憤的事實。
“姑娘,你的舌頭,可是在你殉葬之前,被那妖道給拔出,然后加以封印。為的,是防止你在死后,若是有機會去了冥界地府,會向陰曹司的執(zhí)筆判官告冥狀?!?p> 沒想到,那侍女一聽不秋道長的話,先是十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隨即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沖著不秋道長不停的點著頭。
我靠,見她點頭驗證了不秋道長的話。我整個人頓時就感到一陣無名之火,噌噌的就從心底冒了出來,直奔腦門兒。這妖道,究竟是個什么歹毒玩意兒變的,而且,從先前我就發(fā)現(xiàn)了。在此前發(fā)生的幾件事情當中,仿佛都有這么一個人的身影出現(xiàn)。那就是無論是之前的蛇妖夜襲咸云道觀里,那個蛇妖女子提及的那個身著一襲黑色道袍,頭上戴著一個黑色斗笠的道長,還是現(xiàn)在這個陰毒的將人家的墓地從風(fēng)水寶地,變成了兇地,怕人下了地府去告狀,還將對這侍女施以拔舌封印的酷刑的那個同樣以黑巾蒙面的妖道。
這兩個人,我現(xiàn)在真的高度懷疑他們就是同一個人。
雖然此前我曾以為那蛇妖扯謊,用了當時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的那個被她稱為主上,后來卻證實了其實是不秋道長那個死鬼三師兄的形象,來捏造了一個虛構(gòu)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