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前見過嗎?看見這位沒直接動手,李詩棠竟然也十分配合地回憶了一下。
然后她就想起來了,自己的確在哪里聽到過夢幽那種沉悶的、讓人不舒服的聲音:
醫(yī)務室!
這位學長是當時在醫(yī)務室里提醒自己恢復魂力、又發(fā)出古怪笑聲的“醫(yī)務室幽靈”!
原來不是幽靈,是真人啊……一想到對方是同校的學長,李詩棠頓時覺得夢幽的笑容也不是那么陰森詭異了。
“嘖!”溫蒂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下李詩棠的腦袋,“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你別那么容易就被牽著鼻子跑了!
她毫不掩飾對夢幽的懷疑和敵意,讓夢幽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他撓了下臉,用那種陰沉的聲音繼續(xù)說道:
“隨便,反正我也沒想要你們的信任……”
他指了指地上的趙吉祥:
“他就是蹲在巷子口要埋伏你們的山賊之一。除他之外還有一個,不過已經(jīng)被我放倒了,就在巷口那邊……”
“哦,對了?!彼土颂妥约旱囊麓钤娞倪@才發(fā)現(xiàn)這位夢幽學長穿的是服務生的制服,這種制服一般都有內(nèi)襯的口袋,用來裝小費或者各種工具。
果不其然,夢幽學長掏出了一個比巴掌略大的方盒。他把這東西扔了過來:
“這是他們裝在墻上的東西,現(xiàn)在歸你們了。”
方盒子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诹死钤娞膽牙?,她借著月光看清了,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但還是先誠懇道謝:
“謝謝你,夢幽學長?!辈蝗晃覀冞€要打一場!
夢幽面色慘白,表情帶了點不甘:
“我只是路過來看看……順便想松松骨頭……沒想到已經(jīng)結束了……
“那就這樣,再見?!?p> 他也不管溫李二人作何反應,轉身便走。那有點駝背的身影消失在了小巷的黑暗中,和一般的路人無異。如果忽略在他手下變成那般慘狀的趙吉祥的話。
“竟然就這么走了……”溫蒂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又掃了眼地上還在痛苦呻吟的趙吉祥,神色難以言喻,“也不收拾一下他帶來的爛攤子?”
“說真的,我現(xiàn)在倒有點相信他是我們的學長了,怪胎風格真是一脈相承,嘖。”
李詩棠則望著手上的方盒子,表情有種釋然感。
她知道為什么巷子里的聲音傳不出去了。
這件方盒子是一種魂導器,產(chǎn)自日月帝國的魂導器。她見過不少次,甚至可以說非常熟悉,所以在見到的第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是裝在馬車上的消聲魂導器。
永臨李家有好幾輛馬車,每輛馬車上都安裝了這種魂導器,頭尾各一件。兩件魂導器之間的空間就成了它們消聲的區(qū)域,雖說如此,但只是消聲區(qū)域內(nèi)聽到的聲音變小了,里頭的聲音還是能傳到外面去的,和李詩棠所在的巷子情況不符。
但如果消掉的不是空間外的聲音,而是空間里的聲音呢?那不就和她們遭遇的情況相同了嗎!
從結論上看,兩者的區(qū)別只有達成效果相反,再加上兩者外觀如此相像,李詩棠甚至懷疑這件魂導器就是由消音器改造過來的。
那么這件魂導器的功能不再是消聲,而是隔音。李詩棠推測,巷子出口有一件,入口也應該安了一個,兩件合起來,才算是一套完整的隔音裝置。
“這么厲害?”聽完李詩棠的說明后,溫蒂還敲了敲隔音魂導器的金屬表面,兀自推理道:
“這么說,這幫子山賊在察覺到我們要進入這條巷子后,專門分派了兩個人到出口那里,在動手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把兩頭的隔音器裝上去了?!?p> 李詩棠點點頭:
“沒錯。
“但是要破解這個環(huán)境其實也很容易,兩頭的隔音器只要關掉一個,它們彼此的連接就會被破壞,覆蓋整條巷子的隔音罩就沒有了?!?p> 她一邊講解,一邊撥了下隔音器側面的開關。
“————”
一種難以言喻的聲音瞬間充斥了李詩棠的耳道,就像長久堵在耳朵里的耳塞被一下拔掉,夜晚的蟲鳴、街道的喧囂和流動的風聲爭先搶后地涌入了她的耳朵里。
這就是“隔音罩”消失的標志……李詩棠摸了摸耳朵,對溫蒂道:
“現(xiàn)在制造動靜,應該就能被人聽到了?!?p> 溫蒂看她:
“你喊我喊?”
“你來吧,你的嗓門比較大?!?p> 溫蒂也不推脫,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扯開嗓子大喊了一聲:
“——狐貍女,你他媽的快滾過來!!”
這一聲雄渾的女中音堪稱地動山搖,石破天驚,劃破了祥和的夜空,讓好幾戶人家都“砰”地關上了窗子!
有個大叔甚至探出頭來,用天斗南部地區(qū)的方言罵道:
“他奶奶的!大晚上瞎叫喚什么!
“滾回家喝你的奶去,臭小鬼!”
溫蒂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
“口氣真大!你不會剛用■水*漱過口吧?”
大叔“砰“地一聲把窗子關上了,不忘給這邊再豎個中指。
溫蒂對神色復雜的李詩棠聳了聳肩膀:
“你看,我就說這種事情很常見。
“就算有人在巷子里大打出手,大多數(shù)人也絕不理會的,除非打擾到他們的生活。
“從這一點來說,貓狗叫春的聲音都比械斗聲更能吸引他們注意?!?p> 其實我有點好奇你說的是什么水……算了,還是別問了……李詩棠用肯定的語氣道:
“你經(jīng)驗挺豐富的?!?p> “我十歲起就在巷子里混了?!睖氐俸敛槐苤M地說道,“當然,來這里打工的時候,他們也要我在這種地方動手。不過那是在他們酒樓的背面,處理起來要容易得多。”
“處理什么?”
“那些賒賬想吃霸王餐的魂師。史萊克城本來就是大陸最大的城市,什么人都有,從不缺這種無賴?!睖氐俳忉尩溃拔沂秦撠煷蛞活D之后把人拖下去,那人得給店主打苦工還債,至于具體干什么,只有店主知道了?!?p> 李詩棠聽得眼角抽了抽,心想這哪是什么酒樓,分明就是條地頭蛇,連史萊克城邦法都能無視的那種。她遵循著好奇心問道:
“什么酒樓,方便透露下嗎?”
“你沒聽說過???”溫蒂絲毫不覺得這是個秘密,“也對,你才頭一次出來??茨沁叀!?p> 她指了指巷子外邊,一棟即使在巷子深處,在層層建筑環(huán)繞下也顯得引人注目的大樓。大樓分好幾層,外形仿古制,每一層外檐都掛著大紅燈籠,一眼看過去,古色古香,大氣華美。
溫蒂在李詩棠極目遠眺時解說道:
“那是史萊克城最大的酒樓,名叫‘不問天’。聽起來很牛吧?但它是最近幾個月才建起來的,也不算什么歷史悠久的名店,不過里頭吃的倒是很貴,嘖。
“行了,別看了,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呢?!?p> 她用大拇指示意身后半死不活的趙吉祥:
“先去把你的弩箭收回來,要是狐貍女還沒到,我們再好好問問這家伙。”
……
臉色蒼白、眼底發(fā)青的夢幽出了小巷,沒管被自己弄昏還不省人事的山賊,穿過人流,徑直往熟悉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間不太起眼的咖啡店,里面除了咖啡,也有正餐和小食的菜單,供那些口袋里有幾個閑錢的工人們填飽肚子,大概還有失意的詩人和圖新鮮的學生,偶爾也會有外地魂師來光顧。
和溫蒂一樣,夢幽也需要用兼職收入來補貼生活,但他的工作比學妹要“文明”一些,除了要將不識趣的客人們轟出去,還要作為服務生送餐上桌,當然,因為他的外形和修為,他受到的對待可比一般的服務生要好太多了。
此時咖啡店已經(jīng)關門關燈了,只有酒吧或大酒樓才會在晚上八點后繼續(xù)營業(yè),這是餐飲行業(yè)不成文的規(guī)矩。一個身材高大壯實,身高接近一米八的男生站在已經(jīng)歇業(yè)的咖啡店門口,熱情地對夢幽揮了揮手:
“喂——怎么倒個垃圾這么慢啊——”
夢幽走過來,用肘子撞了撞他:
“碰到了點事……耽誤了?!?p> “什么事?”
“有群山賊在巷子里圍堵兩個學妹……”夢幽的聲音倒是沒那么悶了,他話音剛落,便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大個子,“哎,你別急,那兩個學妹已經(jīng)自己解決了,我其實去晚了……”
大個子男生剛要沖刺的身子頓在了原地:
“真的?”
“真的……”夢幽撓了撓將要蓋住眼睛的黑發(fā),“走吧,沒我們的事了?!?p> 殊不知他的同伴在皺眉思考幾秒后,認真說道:
“唔,還是不能放下不管。你知道最近的盜賊都會成團出現(xiàn),就算她們收拾掉了巷子里的,也不代表收拾了全部。
“作為學長,作為同校的同學,我覺得我們有義務護送她們回校,再把這件事報告給學校??傊?,在收拾城里的流氓這方面,我們還是有點經(jīng)驗的?!?p> 他一邊說著,一邊微微點頭,像是自己在評估著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不過他最后還是看向了夢幽,淺色眼睛在路燈光照下剔透澄澈:
“你覺得如何?夢幽?
“我們?nèi)グ桑【同F(xiàn)在!也許還能趕上那兩位學妹離開的步伐!”
……夢幽看著這一幕,本來就不太精神的聲音更加疲憊了一些:
“你總是這樣……擅自給我增加活計……
“我就不該告訴你這件事……”
他的抗議沒有任何作用,因為大個子同伴露出了然的笑容,把他也拉了過去。
帕加索斯
另:當文學作品里出現(xiàn)一棟壯觀的建筑時,那么作者可能已經(jīng)想好毀掉它的手法了,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