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杰后人
梵凈寺。
從大雄寶殿出來，到大士殿，有可供休息的涼亭，這個季節(jié)，山頂?shù)臎鐾?，多了幾分寒意?p> 大個子和尚自覺替師傅擋住呼嘯的寒風(fēng)，小姑娘也間接受他照顧了。
“這件事，還得從鵬舉冤死說起?！?p> “岳將軍？”
“是??！”老和尚的聲音帶來深遠(yuǎn)的記憶。
“鵬舉的師傅，也是河北安陽縣一帶的豪俠，他的武學(xué)跟少林也有頗多淵源。
多年前，周同帶鵬舉來這，我也是第一次見那孩子，很平凡，很機靈的孩子。
再聽說他消息之時，已經(jīng)是人人稱贊的大英雄了。
可惜，鵬舉他生錯了時代啊，早100年，或者晚100年？或許就不一樣了。
那時，偏安一隅，高坐廟堂的人，已經(jīng)被打怕的人，怎會給鵬舉機會。
后來，鵬舉死后，有那么一部分人，脊梁骨還硬的那么一撮人。
進(jìn)行了一場荒唐的刺殺行動。
他們中，有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輩，也有山野農(nóng)居的獵人。
有金人鐵蹄下跪久了才站起來的奴隸，也有慷慨激昂，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有廟堂之高的官員，也有街邊擺攤的小販。
就是這樣一群烏合之眾，進(jìn)行了一場必死的刺殺。
出發(fā)前，他們就知道，這一去是不可能回來的，所以，他們最后一個都沒有回來，甚至一個完整的都湊不出來了?！?p> 居蓮大師說的故事，辛小妹早就聽說過很多次，那群人，江湖稱之為“百杰”，辛小妹也對這樣的人心向往之。
她這一次出門，不僅僅是想跟著她的哥哥，也是想去看看，那個前輩們?yōu)⑾聼嵫牡胤健?p> 一場注定失敗的刺殺，一群身份地位，武功高低，都完全不同的烏合之眾。
也能讓人們記得，讓江湖記得，讓金人記得，反抗從來都在，骨頭只能被打斷，不能被打軟。
可惜，也有人記不得。
居蓮大師繼續(xù)說道：“因為這是一場送死的計劃。所以，他們許多人相互間身份都不知道。
每個人，出發(fā)之前都?xì)У袅俗约旱娜菝?，消彌了自己的身份?p> 128個人，最后只有一個女人活了下來。
這個人就是落花生的第一個師傅。當(dāng)時的她，因為身懷六甲，被大家強行留了下來。
同時，這些人也給她留下了任務(wù)。
那一百多人，其中一對夫婦有一個兩歲的兒子，便托付給了她。這個孩子就是落花生。
一百個人，目前知道身份的就那么幾個，也都是沒有家人的獨行俠，所以不怕暴露身份。
所以，花生是這一百多人的共同后人，是百杰已知的唯一后人。
可是啊，金人很狠毒，為了找出同伙，他們謊稱自己損失不大，是因為有內(nèi)奸向他們提前透露了消息。
所以，那個唯一活下來的，不僅沒有被當(dāng)成英雄，反而被不明真相的人當(dāng)成了內(nèi)奸。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啊。
很快，生下她自己的孩子后，花生的第一個師傅瘋了，花生在她眼里成了報仇雪恨的工具。
可憐的孩子從兩歲起，直到13歲幾乎都是在背書，藥浴，練功，殺人，療傷中度過了?！?p> 說道這，老和尚聲音也有點顫抖。
“你不知道，當(dāng)居嘉第一次把那孩子帶到我面前時。瞎了眼的我，也能看見孩子身上滔天的戾氣。
可是啊，居嘉告訴我，那孩子當(dāng)時看到一屋的光頭，其實笑的很干凈。
十三歲的孩子，那副軀體，也跟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差不多。
12年，那個女人熬死了自己，也差不多快熬死了花生。
還好，最后的最后，她帶著孩子找到了居嘉師弟，也就是花生現(xiàn)在的師傅。
因為呀，能夠知道當(dāng)時所有人身份的，就是居嘉師弟。
居嘉師弟出家前，俗家身份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主持并參與參與了那一次刺殺。
后來，花生便跟著居嘉師弟修行至今?！?p> 老和尚的故事講完了，旁邊智絕和尚低下頭不斷誦著佛號。
小姑娘則想得很多，她沒想到那個可愛的小和尚，原來身上背負(fù)了那么多。
“呀！”小姑娘突然想起來。
“那……大師，花生這次動手會不會……有什么隱患啊。會不會對他有很大傷害?。俊?p> 老和尚站起身，雙手和十，向小姑娘鞠了一躬。
小姑娘趕緊避開，但老和尚執(zhí)拗如此。
“姑娘，容老和尚自私一回。求姑娘一件事?！?p> “大師請說，不要如此。”
“如今，知道花生身份的人，就那么幾個了。
老衲和師弟用了四五年時間，幫花生消彌戾氣和療養(yǎng)傷勢，師弟甚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如今，因為姑娘，直接一日就破功了。
老衲和師弟所愿，不過是讓花生放下仇恨，做他自己，過他自己想過的生活。
每個年輕人，都應(yīng)該有他自己的江湖。
如今，花生放下了家恨，卻被姑娘在他心中種下了國仇的種子。
這就是他的命，我們不怪姑娘。
只求姑娘，有能力的話，幫我們照顧一下這孩子，這一生，別讓這孩子過得太辛苦。”
……
還是那個路邊茶館，天色已黑，此處不收留住店的旅人，除了兩個打掃的伙計，已經(jīng)沒有茶客逗留。
茶館后面，有間小木屋，是平時放置桌椅板凳的倉庫。
此時，倉庫中情理干凈，圍坐了兩桌人。每張桌子中央點了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
兩張桌子主座上都坐了一個人，一個是白天的說書先生，一個是伙計打扮的人。
從燭光下有些泛紅的面頰，和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伙計打扮的人是一個不到二八年華的小姑娘。
說書人開口了，“大小姐，你交代好的都已經(jīng)辦好了。我們的點，都在不遺余力的宣傳辛女俠的故事?！?p> “大小姐？”見大小姐又發(fā)呆了，旁邊的人試探道。
“哎呀，師哥他好帥呀！”
……
好吧，這就是大小姐。
也辛虧他們跟著的是現(xiàn)在的大小姐，不是以前那個瘋了的門主，話說，其實門主瘋以前其實也是很好的。
取出幾錠銀子，扔到大家面前。
“辛苦大家了，雖說是五月，北地的夜還是寒冷，大家都拿去買點酒喝吧。只要關(guān)鍵時候別掉鏈子就行?！?p> 大家伙也不跟大小姐客氣，領(lǐng)了銀子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說書人和大小姐。
說書人換了張桌子，跟他口中的大小姐坐在一桌。
“江叔，你說……那個辛女俠是不是長得很漂亮？師兄怎么就為她破了殺戒呢？”
說書人給自己斟的茶灑了出來。
“根據(jù)情報描述，我做了一幅畫，那姓辛的女子，面貌神情，跟多年以前的門主有七分相似。”
大小姐有些無力的趴在桌面上。
“那就不怪了，我的瘋娘親啊，是把她的命令深深刻進(jìn)了師哥的腦袋里。
可是師哥啊，即便現(xiàn)在問他，他也會說從來沒有怪過娘親。
師哥心里，是把她當(dāng)做真正的娘親的。
可惜娘親領(lǐng)悟得太晚，太遲了。
把師哥害成了那個樣子，也害死了自己?！?p> 大小姐絮絮叨叨的說著，好像沒有多少傷心。
也是，從她出生以來，也同樣被瘋娘親那樣對待。
灰暗的日子，唯二的光，恐怕就是師哥那因為藥毒不長頭發(fā)的光頭，還有干凈陽光的笑了。
平靜的師哥，笑著的師哥，總是讓她那么放心，又那么傷心。
“大小姐，門主她，以前也是個很溫柔的人?！?p> “是?。〈蠹叶歼@么說，可是她啊，就對我溫柔了一次，還是她就要斷氣的時候，你說可笑不可笑?！?p> 小姑娘帶著淚花笑著，索性扯過說書人的大袖，鼻涕眼淚都在上面一擦。
看著說書人苦笑不得的神情，她又傻傻的笑了起來。
大小姐雁南歸，不……這是母親取的名字。
小姑娘雁心如此想著。
“師哥啊，快五年了……你還記得愛哭的小籠包嗎？如今，我愛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