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千塵離開后不久,千落支開其他人,與我獨處一室,我告知她法器已經(jīng)順利拿到。問她何時動身,她告訴我,她母親被葬在靠近后海的地方。后海是他們魔界后方的一處禁地,很少有人會去,因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爆發(fā)一次風(fēng)暴,這股風(fēng)暴充滿兇煞之氣,遇到這股風(fēng)暴很是危險,但是這股風(fēng)暴又會裹挾掉附近聚集的魔氣,退回后海,這時后海附近的環(huán)境又會好很多,而這正是她去祭拜母親的好時機。
按照之前的規(guī)律,后海這幾日正是風(fēng)暴肆虐的時候,三日之后就是風(fēng)暴消失的時候,那之后的幾日去再好不過。
我自然是聽從她的安排。
其后三日中,望千塵過來過一次,那日我和他被千落拉著給她花園里種著的幾株極為好看的鵝黃色花澆水翻土。千落叮囑他,記得去祭拜母親的時候帶上兩株,望千塵答應(yīng),只是又說明天要去一趟前線!與橙魔域有幾件較為重要的交涉,等他兩日后回來,去祭拜前再來摘花。我與千落對視一眼,都知道機會難得。但并未表露出絲毫。
千落笑嘻嘻的啰嗦著讓他哥不要忘了。
他離開后,見羽還是留在這邊,但是不出意料的很快就被千落找了借口支開。
當(dāng)晚,千落偷溜進我的房間,我跟著她從宮殿內(nèi)庭院躲過侍從,一路七拐八繞的直到花園,她拉住我將白天悉心照料的鵝黃色花摘了兩株。
“這是我母親最喜歡的花,這次我想親自送給她?!蔽胰嗔巳嗲涞陌l(fā),牽著她走到已經(jīng)看到邊緣的結(jié)界。施法開了個縫隙,帶著她走了出去。
到了外界第一刻,千里還有些興奮,我拿出袖里的乾坤八寶籠按照之前研究過的法門,撐開!向她罩去,只見金光一閃,她整個周身氣澤都不一樣?;\外是魔界常年不變的環(huán)境,籠內(nèi)她所處的方寸之間卻是更為明朗干凈,隱隱約約的有股天地之間浩然的靈氣在縈繞。
我又丟了個訣過去,乾坤八寶籠的樣子就被隱去了。我走近牽起千落的手,她十分驚詫:“眉姐姐,你不是把法器罩在我身上了嗎?怎么此刻又不見了?”
“我施了個術(shù)法,將它的形態(tài)轉(zhuǎn)換成了別的”說著手扯過她背上的披風(fēng)到前面,“諾,變成了件披風(fēng),這樣你行動也方便,法器的作用也一直保持著?!?p> “眉姐姐,我更好奇你的來歷了,竟然這般厲害?!?p> 我笑了笑,“你這丫頭倒是膽子大,知道我這么厲害,還敢跟著我偷跑?!蔽遗c她調(diào)笑兩句,將出來時弄開的結(jié)界口子給補上,就出發(fā)了。
一路按照她所指的路前行,過了幾個時辰,來到了一處平緩的山丘,其上一座安安靜靜的墳塋躺在那里。旁白一株稀疏的樹,明明是枯黃干瘦的枝椏,卻又有著蒼勁筆直的樹干,仿佛有著勃勃向上的生機。千落霎時紅了眼眶,抱緊手里仍然嬌艷欲滴的花朵,直奔而去。
那大概就是她母親的墳塋了。我停住腳步,不遠不及地守著她,依稀聽得見她在訴說對母親的思念。
我是天地孕育而來,天地便是我的父母,從未有過這種生死親情之事,自小修習(xí)法術(shù)時,于體悟萬物造化萬千,道法佛修上,自是信手拈來,遠勝過哪些天族后代子弟。
可是,我記得有一次,我與火舞馴服一頭兇獸時,不慎被它揮爪劃傷,我只是手臂上一道淺淺的口子,而火舞的后背被抓出一道深深的帶著毒性的傷口,極難愈合?;鹞璧母改感募比绶俚内s來看她,他的父親罕見的發(fā)怒,不顧天規(guī),將兇獸焚為灰燼,她母親每日三次給她敷上冰涼止痛的藥膏,喂她喝去毒性的湯藥,半夜她疼醒時,她的母親會輕輕柔柔的抱著她哼歌哄她。
我與月青,冷焰去看她時,火舞談及,很是尷尬和羞恥,說她這么大了,她母親還當(dāng)她小時候那般哄她。冷焰冷著一張臉說她連打個兇獸都能受那么重的傷,和小時候比確實沒多少長進。我在一旁樂不可支看他倆斗嘴,背地里獨自給手臂上傷口涂藥的時候,倒是每每想起火舞說起她母親悉心照顧時的滿眼幸福的樣子,那般的父母疼愛,我從未有過。
沒來由的生出一種孤獨無依之感,我閉了閉眼,感受周身若隱若現(xiàn)的天地之氣,觸手并不可及,可獨有一份與生俱來的天性讓我能感知到,它就在,似是輕柔撫過我仙澤的風(fēng)一般,此處明明是魔界的地域,我卻能感受到只有在天界才能有的天地共融。于無窮無盡的深深孤寂中若有若無的掃過心房。
我睜開眼,遙遙看向還在祭拜母親的千落,決定不去打擾她。
千落呆了較長一段時間,久到我已經(jīng)思緒發(fā)散到不知哪里去了,她才依依不舍與母親告別,回到我身邊。
她將手腕上青玉色的鐲子褪下,交到我手心中,“眉姐姐,謝謝你能帶我來見母親,我很久沒有見到母親,今天說了很多話,很開心。這個玉鐲按照約定給你?!?p> 我收下鐲子,淺淺一笑,“不用客氣。回去嗎?”
“嗯?!彼~步向前走去。我跟著她。
像是完成了一樁心愿一般,千落整個人很是輕松,與來時的緊張忐忑不同,此時她像是有很多話向傾訴,還與我聊起她小時候,母親的身份在魔界不受人歡迎,又因為她的身體原因,她的母親和他們兄妹相依為命,他的父親明明有別的女人,還有和別人生的兒子,幾乎不來見他們母子三人。可她的母親還是會日復(fù)一日的在殿內(nèi)望著大門的方向,等著她父親的到來,期望著他踏入殿內(nèi),第一眼就能看見自己。她小時候不懂,總是在母親懷里坐不住,這時她母親就會做很酥很軟很好吃的點心給她和她哥哥。再后來,她哥哥大了一些,母親的身體也開始不好了,他去求父親來看母親,卻被那兩個同父異母的陌生哥哥打了一頓,傷的鼻青臉腫的回來,母親心疼的要給他上藥,她哥哥倔強著不肯,陰沉著臉問母親,父親那樣對她,為何還要維護他,還要那么日復(fù)一日的等他。
說到這里,千落踩著石子的腳步頓了一頓,又踢了過去,圓溜溜的石子滾到路邊,“母親那時只是很溫柔的說,‘千塵千落,等你們長大離,遇到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就明白了。這樣的人,為他等多多久都值得?!也欢€追問母親,‘我也很喜歡很喜歡母親啊,可是我不喜歡母親等著這么久?!赣H就抱著我笑,說千塵和千落最乖了。舍不得讓母親心疼的對不對?!?p> 千落想起過去,笑的溫柔,“然后我哥就臭著一張臉,挨著我和母親坐在了一起。母親給他上藥,也乖乖的?!?p> 我挨著千落將石子踢出去一顆,“你母親有你們這樣的兩個孩子應(yīng)該很幸福?!?p> 千落將石子踢回來,“后來母親意外離世以后,仙魔大戰(zhàn),父親和那兩個陌生的兄長戰(zhàn)死,我和哥哥東躲西藏,后來好不容易日子好一些了,可我身體卻開始不好了?!闭f罷,真的難受的咳了兩聲。
我上去扶住她,“我沒事,只是走的累了?!彼鲎∥业氖直?,勉力一笑。
不對!我心里陡然一緊。
剛才只顧得聽她說話沒留意其他,這時才發(fā)現(xiàn)周圍的氣息有很大的變化,這是處狹長的山谷路口,來時還有不時些穿堂風(fēng),此時安靜的有些詭異,隱隱約約的有些壓迫感。魔氣也不同尋常,我看了眼千落身上的法器,它受到這股魔氣的侵蝕,法器的光芒黯淡下來,所以千落才會明顯的不適。
千落還在微微咳喘,我拉起她,“這山谷里的氣息很不對勁,不能久留。我們趕緊離開?!闭f罷,不待她回話,拉起她加快步伐通過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