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老裴的劍

　　在宋知命被迫達成退讓之后，周清芷抱著周易，閉上了眼睛。

　　宋知命將他那只隱隱發(fā)痛，正在微微抽搐的右手背負在身后。

　　探出左手向著馬車里的周氏姐弟抓來。

　　虛空之中有諸多光明匯聚，交織在一起，化作一只大手按在了那自動護主的金佛虛影身上。

　　光明繁盛而熾熱！

　　金佛虛影伴隨著光暗明滅，身上響起一陣咔啦咔啦的脆響。

　　恐怖而密集的裂紋如同多張巨大的蛛網(wǎng)重疊在一起。

　　最終金佛虛影怦然破碎，炸成點點金光碎屑，化作滾滾天地元氣消散而去。

　　光明大手繼續(xù)向前，朝著整輛馬車抓來。

　　與此同時，從宋知命出現(xiàn)開始，便一直默默坐在馬車車門處一言不發(fā)，以至于連存在感都近似于無的老裴抬起了頭。

　　微微瞇著眼睛看著那只抓過來的大手，他同樣舉起了一只手，極其自然的向前點出一記劍指。

　　這一指沒有帶起任何天地元氣的波動，也沒有產(chǎn)生多么光彩絢爛的效果。

　　與那足有丈許大小的大手相比，他的劍指就如同路邊頑童調(diào)皮的對著自家房子隨意點出的一指一般。

　　無論是大小，氣勢，還是調(diào)用的天地元氣數(shù)量，兩者之間都有著巨大的差距。

　　但在下一刻，一股急切緊迫的危機感便從宋知命的心底生出。

　　作為儒家正心境的大修行者，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心血來潮。

　　這是隨著他們的修為日深，在冥冥之中對未來的一種預判。

　　現(xiàn)如今，這道預判便在不斷的告訴他，危險！

　　故而，宋知命收回了自己探出去的手。

　　在感知到那熾熱而璀璨奪目的光明快速退去后，周清芷睜開了雙目。

　　然后她便與自己弟弟一樣，看著老裴張大了嘴。

　　一臉見鬼了的表情。

　　周易由于角度的關(guān)系，所以將姐姐的表情完全看在眼里，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氣。

　　還好，只要丟人的不止自己一個，那就不算丟人！

　　……

　　事情的發(fā)展接連出現(xiàn)意外，極大的消磨了宋知命的耐心。

　　一股煩躁的感覺從他心底油然而生。

　　順著心底產(chǎn)生危機的源頭望去，他看到的是一名身著臟兮兮的粗布衣裳，頭發(fā)花白且雜亂的老頭。

　　一手持馬鞭，一手出劍指，蜷縮著坐在那馬車車門處。

　　這個一眼看上去便十分普通的老頭，此時偏偏給人一種極不普通的感覺。

　　便如一柄蒙塵已久的名劍忽然間乍現(xiàn)塵寰。

　　無論它的劍鞘已經(jīng)朽爛成什么樣子，但單論這劍本身便足以讓人不敢無視，也不能無視其存在。

　　宋知命微微瞇起眼睛，認真打量起這個之前一直不起眼的老頭。

　　眼中有光明的氣息在流動，很快便看清了對方的修為。

　　但正因為看清，所以宋知命便愈發(fā)迷茫了。

　　就他，憑什么讓自己產(chǎn)生危機感？

　　最后只能將原因歸結(jié)于自己之前受挫太大，以至于太過謹小慎微了一些。

　　于是他重新震蕩體內(nèi)浩然正氣，怒喝出聲：

　　“區(qū)區(qū)武道大宗師，也敢擋我？”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光明重新點燃。

　　一道道天地元氣變得活躍起來，環(huán)繞在他身邊。

　　一個個文字從他身上浮現(xiàn)而出，每一個字都吞噬一道天地元氣，然后盡皆大放光明。

　　一道道光明凝聚在一起，一柄長達三丈的光明之劍在空中浮現(xiàn)，如同神罰一般對著老裴斬去。

　　“好你個老裴，這些年裝得真像?！?p>　　周易看到老裴一劍逼退宋知命，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想到自己在問老裴是不是高手時的武斷，不由苦笑著說道。

　　若是早知身邊跟著這么一位大高手，他又何必舍生忘死去換得一身傷！

　　完全可以通過合理的計算，讓剛才那一箭發(fā)揮出更大的效果。

　　那看上去仍然極其老實的老裴扭過頭來，對著周易憨憨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

　　只見他從袖中取出一柄木鞘劍，用極為深情的目光看著它，嘆道：

　　“老夫這柄劍，已經(jīng)二十年沒有出鞘了！”

　　宋知命以光明為劍，極盡璀璨，光耀四方。

　　劍出便宛如一輪朝陽初升，讓人不敢直視！

　　“就你這也配叫劍？”

　　老裴極為不屑的話音剛落，便聽一聲清越劍吟響起。

　　隨即一道煊赫劍光在他手中亮起。

　　老裴一劍破初陽！

　　這一幕，宛如再現(xiàn)了上古后羿射日的神話。

　　光明破碎，宛如神日崩塌，那無處不在的璀璨光明也徹底消失。

　　視線恢復，老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馬車上。

　　老裴這一劍，帶著仙人臨塵的靈動與飄逸。

　　因為天人有別，故而天意不可測，不可預判。

　　在這一刻，宋知命正心境的危機預判都受到了蒙蔽。

　　在一劍破初陽后，劍勢仍舊不絕，劍鋒轉(zhuǎn)瞬便來到了宋知命身前。

　　“好！”

　　周易看著老裴這一劍，不由激動得大喝一聲好。

　　因為脫力與受傷的關(guān)系，在激動之下喊出這聲好之后，估計是被口水嗆到轉(zhuǎn)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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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鋒上附帶的寒意先至，刺激到宋知命的咽喉部位，此處頓時汗毛直立，隱隱約約有被洞穿的痛楚傳來。

　　宋知命以浩然正氣布下的防御罡氣竟然不能抵擋住這一劍的攻擊。

　　正心境的境界終于在這一刻起到了作用，提前帶來了預警。

　　宋知命心中狂跳之際，急忙鼓蕩體內(nèi)浩然正氣。

　　口中響起一句語速極快的清亮之音：

　　“此劍必退！”

　　這一句蘊含了儒家正心境的大修行者才能領(lǐng)悟到的“正大”之力。

　　可以短暫的更改天地規(guī)則為己所用。

　　宋知命不過是剛?cè)胝木?，對“正大”之力的領(lǐng)悟并不深。

　　所以他目前只能對一些簡單的天地規(guī)則進行變更與運用。

　　但即使是最為淺顯的天地規(guī)則，也有莫大的不測之威。

　　老裴這一劍再如何強大，終究還在這天地之內(nèi)，所以仍然需要遵守天地的規(guī)則。

　　于是這刺破了宋知命護身氣罩，已經(jīng)抵達身前的一劍轉(zhuǎn)瞬間便出現(xiàn)在了另一個方向的五百米開外。

　　“你一個武道大宗師，能夠把我逼到這個地步，確實難得！”

　　“有沒有興趣跟在我身邊，我可以寬恕你剛才的無禮！”

　　在動用了“正大”之力后，宋知命的臉色變得蒼白了一些，那股不可一世的傲氣也稍有退卻。

　　但仍然如同施舍了莫大恩惠一般對著老裴說道。

　　“你這個蠢貨，到底是對境界看得有多重？”

　　老裴那張老實巴交的臉上罕見的出現(xiàn)了鄙夷的神態(tài)。

　　“正心境，也并非無敵。

　　在你看來極其了得的境界，在真正的天驕面前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就像蟲豸永遠不懂蒼鷹眼中的世界一樣。”

　　老裴手中持劍，一步一登天。

　　體內(nèi)的武道氣機與天地交感，轉(zhuǎn)而化作充沛的天地氣機被他重新接引入體。

　　一道宛如長江大河向前奔涌而發(fā)出的巨大轟隆聲從老裴體內(nèi)響起。

　　緊接著便是下一道。

　　他一步一登天，一步一驚雷。

　　步步登天，步步起驚雷。

　　每一道驚雷響起，宋知命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咳，咳……”

　　到最后，他甚至在這恐怖的天地氣機壓迫下，被傷到了心神，劇烈咳嗽起來。

　　起武道雷音，入見神不壞之境！

　　每一道雷音的響起，都是體內(nèi)一個穴竅的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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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武道的傳承中，認為人體的每一個穴竅內(nèi)都藏著一方巨大的神藏。

　　這些穴竅因為后天濁氣的吸入，使得經(jīng)脈淤堵，穴竅關(guān)閉，故而人體不能得見真神。

　　所以武者的修行，便是一個逐漸從后天返先天的過程。

　　前三境被統(tǒng)稱為練精。

　　中三境被稱為練氣，這里的氣便是武道氣機。

　　后三境稱為練神。

　　在修行武道大宗師的境界圓滿后，便可將武道氣機融入天地，再轉(zhuǎn)化為天地氣機重新接引入體，借天地之力沖開這些被封閉的穴竅，獲得穴竅內(nèi)潛藏的神藏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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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裴原本所處的武道大宗師境界，早已隨著這一個接一個穴竅打開而響起的雷音沖入了見神不壞。

　　按理說，見神不壞是與正心境同一等級。

　　但對方偏偏走的是武道。

　　這個體系以在同境中搓不扁，揉不爛的強大防御力著稱。

　　而眼前這人正好走的又是武道體系中攻擊力最強的劍道！

　　這就好比你給他一下，敵方生命值-1。

　　他給你一下，你的生命值-10086。

　　這還怎么打？

　　在線等！

　　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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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是誰？”

　　“你絕對不是剛?cè)胍娚窬车奈湔撸?p>　　初入見神境，一次打開十個穴竅已經(jīng)是逆天的資質(zhì)了。”

　　春雷初響，百蟲震惶！

　　宋知命便如被這雷聲驚嚇到的蟲豸一樣，變得心慌意亂，六神無主。

　　“憑你這等心境也能晉入正心境，真不知你是走了什么狗屎運！”

　　“你既然不認識我，那你認不認識我的劍？”

　　老裴凌虛御空，手中長劍脫手而出，劃破天地，極速刺向宋知命。

　　“御劍術(shù)！”

　　“這是仙人劍！”

　　“不好，此劍不臨吾身！”

　　看到這一劍的宋知命不由臉色大變。

　　不得已，又再施展了一次“言出法隨”的神通。

　　隨后，這從天而降的一劍不知為何便刺偏了去。

　　與此同時，他也受到了天地法則的反噬，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以他目前的修為，短時間內(nèi)只能施展一次“言出法隨”的神通。

　　若是施展兩次，便會受到天地法則的反噬。

　　但這一劍同樣能夠刺穿他的防御氣罩，所以他不得不又施展言出法隨以自保。

　　再次躲過老裴一劍的宋知命不僅認出了這一劍，也認出了這一劍的出處，所以他也認出了老裴這個人。

　　他在年輕時便聽說過此人的傳說，不曾想在這里會碰到。

　　“翁裴意！”

　　“你是蜀門劍閣翁裴意！”

　　周易在馬車上聽到了宋知命的話，不由在腦袋上冒出了三個問號。

　　老裴竟然不姓裴，而是姓翁？

　　看宋知命的反應，老裴，呃不，翁裴意似乎以前很出名??！

　　等等……劍閣？翁裴意？

　　周易忽然反應了過來，想起了蜀門翁裴意到底是誰！

　　然后眼中便流露出了看神仙一般的目光，看向此時站在空中的翁裴意。

　　老裴，真帥！

　　而宋知命，則在老裴第三劍到來之前，借著光明遁去。

　　從那空間之門處逃了出去。

　　倉皇，如同喪家之犬！

　　一如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