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的劫掠持續(xù)到了很晚,因為有逆天子的嚴格控制,以及冷無風的下令妥協(xié),這場混亂沒有演變?yōu)榇笠?guī)模流血沖突。
回到自己房間,看著家徒四壁的屋子,冷無風道:“所謂亂則生變,混亂無序是不可能長久存在的,可……什么時候才能改變,又如何才能改變呢?”他長嘆一聲,坐在了門檻上,看著天上的皎月沉思。
水千落上前將他骯臟的外衫脫下,她本想給他洗干凈,哪知連個盆和桶都沒有,水都不知道怎么打了。
此時,王介推帶著史泰來、不凈和尚來了,他們義憤填膺,紛紛要求拼死一戰(zhàn)。
冷無風本想勸慰幾句,但他卻連自己都無法說服,只能用一句“一切等莊主回來做決定”搪塞他們。
水千落道:“他去了一個神秘的地方修習新功法,一旦功成修為就會突飛猛進。”她單純善良,從不說謊,眾人聽了為之一振,心中有了希望。一說到這里,她忽然想到了與自己同來的母銅溪,她一回來就和冷無風在一起,完全沒注意母銅溪的去向。
便在此時,外面一個身穿破舊衣服的男子抱著幾條被子走了進來,一進來便道:“幸虧我偷藏了幾條被子,否則你們都要睡地上了,可要好好謝謝我?!北娙艘豢?,這人竟然是母銅溪。
水千落又驚又喜,笑道:“這些本來就是我們的被子,有什么好謝的。”
母銅溪哈哈大笑,給他們幾人一人一條被子,讓他們鋪在地上湊合睡一晚,可其他神定莊人和城中的居民全都用雜草鋪地而眠,更有人是躺在又硬又冷的地上睡了。
這一夜極其漫長,這一夜極度黑暗,城內(nèi)靜悄悄,甚至一些人的啼哭都不敢大聲。而在城外,滿載而歸的人們返回了各自的家中,甚至一些人約上三五個好友吃肉喝酒。
逆天子只將三箱黃金分發(fā)了下去,剩下五十箱黃金和一百箱的白銀他收歸己用,就連太守府囤積的糧食也都歸了他,可謂是今夜最大的獲益者。這些可都是用來重建威化城和安置城外難民的錢。
對逆天子而言,錢糧的收益是小,他將數(shù)十萬人的人心收服才是最大的收益。
威化城都是各地逃難而來的難民,經(jīng)白禹開和冷無風的收容在此生活,他們都是趨利避害的普通人,只想過安定的生活,沒有大的志向。但經(jīng)過昨夜逆天子的鼓動慫恿,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洗劫了全城,喚醒的貪欲壓制了善念,激發(fā)的獸性替代了人性,自此成為了逆天子用金錢和權(quán)力為誘,激勵驅(qū)使的軍團。
無論是城內(nèi)城外,這都是一個難眠的夜晚。星月明亮,天空無云,卻照不亮此地的黑暗。
就這么度過了一夜,第二天還沒亮,城里的很多人就被清晨的冷風凍醒了。大家開始洗漱,卻是一片茫然,不知道生活接下來如何繼續(xù)。
逆天子起了一個大早,他完全占據(jù)了太守府,開始忙碌起來,準備從城外各縣開始選拔青壯男子,開始組建屬于他的軍隊。
而后,逆天子親自帶人給神定莊送來了一些錢財和糧食,表現(xiàn)出一副友好姿態(tài)。王介推幾人看到后氣得心里罵娘。
逆天子向水千落問道:“我那義弟怎么還沒前來?”
“你的義弟?我又不認識,怎么知道他為什么沒來?”水千落沒好氣道。
“就是你們莊主?!蹦嫣熳拥?。
水千落道:“他和王安杰在一塊,去了別處。”
“去了哪里?”逆天子問。
“我不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水千落轉(zhuǎn)過身去,懶得再回答。
逆天子心有所思,對白禹開超過約定的時間不來有所警覺,猜測他又要耍什么花招。但現(xiàn)在逆天子無暇去關(guān)心白禹開去了哪里,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逆天子對冷無風道:“我有事要去一趟泰奇城,冷公子就隨我去一趟吧?!?p> 冷無風問道:“馬源波是否在那里?”
“不在,他率軍去別處駐防了?!蹦嫣熳拥馈?p> “好,我隨你一起去?!崩錈o風道。
逆天子又看向母銅溪,對他道:“你也隨我一起去。”
“我不去,我又不是你的人,我不聽你的?!蹦搞~溪面露不屑神情。
逆天子緩緩握住了劍柄,冷峻地道:“你必須隨我同行,你留在這里我不放心。”
“我不……”母銅溪還要拒絕,水千落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低聲道:“我們莊主都不得不對截教低頭,你耍什么性子,快去吧?!?p> 母銅溪聽她說來覺得好笑,問道:“你喜歡吃什么?我去泰奇城給你帶好吃的回來?!?p> 水千落不喜歡他在這種處境下還在玩笑的態(tài)度,搖頭道:“我什么都不要,你保重自己就行?!?p> 很快,逆天子帶著冷無風和母銅溪前往了泰奇城。他帶二人前去并非是敬重他們,只是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沒人能夠斗得過這二人。
一段時間之后,他們來到了泰奇城,在新太守燕不歸的迎接下進入城內(nèi)。
逆天子一邊往城內(nèi)走去,一邊對燕不歸道:“我此來只有兩個目的,其一是需要你將泰奇城中的一半錢糧運往威化城,威化城是白禹開用來安置難民的,無論是供應(yīng)食物還是城市重建都需要大量的錢糧?!?p> 燕不歸道:“據(jù)我所知白禹開已經(jīng)將大量的錢糧運往了威化城,就放在太守府,大哥好好找找,肯定會找到?!?p> “這么說來,你不愿給我了?”逆天子忽然停下了腳步。
燕不歸現(xiàn)出為難神色,道:“這泰奇城雖然比威化城更大,可開支也更大,現(xiàn)在太守府庫空虛,日子都過不下去了?!?p> 逆天子直直看著他,眼神十分銳利,冷冷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要不要我上報教主?”
“大哥,別……”燕不歸忽然慌了神,挽住了逆天子的胳膊,笑著道:“你我是兄弟,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何必捅到教主那里去?!?p> “好啊,我要你府庫一半的金銀和糧食?!蹦嫣熳拥?。
“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啊?!毖嗖粴w搖頭嘆息,“誰讓你我是好兄弟呢,你有困難我豈能不幫。”
逆天子微微一笑,又道:“第二件事,我需要大批的武器裝備。”
“你需要多少?”燕不歸問。
“足夠武裝三十萬人的武器。”逆天子道。
燕不歸笑了笑,點頭道:“可以。不過你很難組織起三十萬的軍隊,那是一筆極其龐大的開支?!?p> 逆天子道:“我知道,我先編組出十萬的大軍,其余武器做損耗之后替換之用?!?p> “好,我會在第一時間派人將這些武器送過去?!毖嗖粴w這一次完全沒有討價還價,主要是因為泰司王當年瘋狂擴軍生產(chǎn)了太多的武器,而后白禹開幾次大規(guī)模裁撤軍隊,使得泰奇城內(nèi)有超過百萬件的武器庫存。
此時,冷無風問道:“溫元乾和城中的官吏都在哪里?”
燕不歸道:“馬源波率軍歸順我教的時候,就將他們?nèi)筷P(guān)進了大獄,后來我來泰奇城任太守,部分官吏出來給我做事,溫元乾和剩下的人還關(guān)著。怎么,你要救他們出來?”
冷無風搖頭道:“我并無此意?!?p> 逆天子笑道:“冷公子真是聰明人,知道他們還是在牢里安全一些,你是不是預(yù)感到會有大事發(fā)生了?”
“我都想進牢里呆著,外面有外面的痛苦?!崩錈o風道。
他們幾人正在閑聊,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我的兒啊,你可不能死……”一個老婦正在啼哭,前方一棵老樹上一個男子綁好繩子準備上吊自殺。
男子淚如雨下,仰天大哭,而后將繩索套在了脖子上,從樹杈上跳下,真的上吊自殺了。很快,他的脖子開始通紅,臉上因為窒息痛苦而扭曲變形,舌頭伸出口中,即將喪命。
便在此時,冷無風撿起地上的一個石子扔飛出去,“噗”的一聲,繩索被石子打斷,男子“哎呀”一聲摔在了地上。他摸著脖子上的淤青大口喘息,老母親抱著他嚎啕大哭。
冷無風和母銅溪走了過去,將二人扶了起來。母銅溪問道:“為什么要自殺?”
男子道:“我們家在這泰奇城內(nèi)做點小生意,本來日子就不寬裕,結(jié)果還被點金使沒收了全部的家產(chǎn),我實在是活不下去了……”他正說話間,一個身穿黃色衣服的男子指揮著一群人從身旁的商鋪之內(nèi)大肆搜刮,將一切值錢的物件帶走。
商鋪內(nèi)的掌柜和伙計拼命哀求,卻被他們一頓拳打腳踢,縮在角落里不敢反抗。
自殺的男子指著那名黃衣男子道:“他就是點金使,只要是他看中了哪家,哪家就要傾家蕩產(chǎn)。我們家就是被他帶人搶空了,現(xiàn)在又來禍害別家?!?p> 此時,那黃衣點金使正在親自翻箱倒柜,不放過一處角落,不落下一文一錢。冷無風看不過去了,走過去大喊一聲:“你這個歹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財物,簡直是禽獸行徑。”
“嗯?”那位點金使一愣,沒想到竟然有人敢說這話。他正要說話,忽然街上傳來了一陣騷動,隨即便有數(shù)千人從另一頭涌入了這條街,他們在近百名黃衣點金使的帶領(lǐng)下,蜂擁進入了沿途的商鋪和民居,開始了大規(guī)模的搜刮掠奪。
一時間整條街亂成了一團,路過的行人紛紛躲避,各店的掌柜伙計哭爹喊娘,甚至一些購物的百姓也難逃一劫,身上的財物被搶了一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