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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劍辭

第三百八十四章 孤行

負劍辭 怒海蒼嵐 3074 2022-10-07 20:00:00

  裴忱注視著那些依舊活著,卻與死了無異的人。

  那些天魔族人的血正在匯聚而去,他來得還是太晚了,至于已經(jīng)感到了那種幾乎不可抵擋的可怖氣勢。

  偏偏就是在這個要緊的時候,征天不在此地。

  裴忱已經(jīng)很久不因為征天不在身旁就生起無力感來,這一次卻是無可避免的。

  就在此時,他聽見自己心底響起了一個譏嘲的輕笑,這一聲笑就像是天籟一般。

  “你很想我?”

  “什么時候回來的?”裴忱不置可否地問道。

  “和你屬下一起?!闭魈鞈醒笱蟮溃墒沁€不等裴忱問些什么,他的語氣便陡然嚴肅起來。

  “時間已經(jīng)到了?!?p>  裴忱悚然。然而征天從不在這樣的事情上開玩笑,所以裴忱看向凌率,所說的話竟與征天跟著說出來的幾乎一模一樣,就像是征天又一次借著他的嘴說出那些話來。

  征天是在對裴忱說話,他說:“你和那傻小子費盡心思,不惜用一條人命和無數(shù)罵名去維持封印更久,卻在這樣短的時間里叫他師父壞了一切。”

  裴忱則是看著得意的凌率,森然道:“你徒弟為了天下人而死,你卻讓他的死就此一文不值?!?p>  凌率聽見這話像是先怔了一瞬。

  但是他很快就笑了起來,道:“如果不是霄浮死了,或許我不會這么快就下定決心與天魔宮合作,畢竟那個瘋子要昆侖仙山變成如此血池煉獄一般的模樣,我也是很不開心的?!?p>  那一刻,裴忱腦中竟有一瞬的空白。

  他知道這不過是凌率的托詞,任何人在旁人面前總要極力掩飾自己的不堪之處,然而他還是陡然升起一陣無力。

  難道真是一切試圖違抗天命進程的行為都會恰恰促成命運?這可與寒英無關,寒英應該也不愿意見到祂的這個老對手重現(xiàn)于世。

  裴忱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凌率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裴忱也的確有做一個瘋子的理由了,多少年的努力在這一刻被付之一炬,現(xiàn)在凌率是在告訴他如果當初他沒有殺霄浮,這世間脆弱的安定便還能多維持一陣。

  明珠淚的魂魄離開囚魂陣就會天下大亂,原來是這樣的解法。

  裴恂看見的不是因果,而是開始和結束。

  在明珠淚的魂魄被他釋放出來的時候,命運長河便已經(jīng)開始流淌,眾生都按著自己的意愿掙扎,最后卻恰恰契合那高高在上的天道。

  原來天目一開,不是應驗在他裴忱身上,是應驗在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家伙身上。

  這是昆侖掌門,是天下正道名門之首,然而就因為一個小輩一而再再而三地踩了他的面子,就可以把整個天下都付之一炬?

  真正的瘋子不是他或者付長安,而是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家伙。

  裴忱的說話聲極低,帶著森森寒氣,像是北凝淵亙古不化的寒冰。

  “無論如何,你都活不到你想要看見的那個新世界——你不會享有任何的權力,本座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替霄浮替天下人殺了你?!?p>  這一刻他是真的出離憤怒,至于已經(jīng)把什么對抗魔主之類的想法都拋諸腦后,那一刻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若世上都是這樣的偽君子大行其道,倒還真不如應驗一句魔渡眾生!

  天地之力應和他的心意被瘋狂調動起來,這才是一個煉虛境的全貌,那樣的力量能號令天地。

  凌率卻并不驚慌。

  他只是笑,這個平日里顯得有些庸碌流俗的掌門人忽然顯示出了一點傲然的神色,他道:“一個后輩,什么時候也能如此囂張了?”

  天地忽然為之一靜。

  而后這天地之力便被瘋狂拉扯開來,漸漸形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面。

  一面是血一樣的紅,另一面卻是雪白的顏色。

  “好,當真是好?!迸岢赖偷屠湫Α!熬拖袷茄纠?,也像昆侖山上這一場大火,是也不是?”

  凌率不答他。

  極致的靜默之后,便是天崩地裂一般的聲音。

  每個人都吃驚地抬起頭來,看著天際毀滅一般的聲音。

  少司命忽然呆住了,不是因為她的力量已經(jīng)被消耗得七七八八,而是因為她清晰地聽見一聲嘆息。

  是征天的聲音,征天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裴忱身邊,不是因為無法承受那樣的力量,只是純粹地知道哦一切掙扎已經(jīng)無用。

  他看著那分成兩半的天空,漸漸看見一線的紫光。

  饒是征天也不由得有一瞬絕望的神色。

  他方才是試圖阻攔過裴忱的,兩個煉虛境的對沖足以叫這個被天魔族鮮血浸潤而搖搖欲墜的陣法更加脆弱。

  果然,在紅與白之間出現(xiàn)了一線紫光。

  裴忱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做下一件錯事。

  他這一生中做了許多的錯事,可是也許這一件是最難以挽回的,即便是用他的生命也一樣難以挽回。

  魔主終于將他的力量完全投射到現(xiàn)實中來,祂借著自己那些虛偽的血裔撕開了昆侖仙山的封印,當初裴忱想過很多種可能性,他怎么也想不到,這七座封印竟是從此地被破開的。

  裴忱眼中終于也泛起了絕望的鐵灰色,不過只是一瞬。

  只要還有一線生機......哪怕是用死來贖罪,也是好的。

  你真有那樣的覺悟么?

  恍惚間裴忱聽見有個聲音在問自己,淡漠而宏大,他在那一瞬間想到了寒英,可又有個念頭告訴自己不是那樣的,寒英便是說話也不該對著一個自詡為魔的人說話,況且祂融于天道,便是已經(jīng)放棄了與世人交談的能力。

  所謂高高在上的神族,或許本就不屑于有那樣的能力。

  裴忱只在被那一線紫芒擊飛的時候,在心底答了一個字。

  有。

  他有,為此不惜一命,甚至不惜魂飛魄散。

  更何況眼下的境況本就有他的責任在。

  紫光沖天而起,昆侖群山震顫,凌率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一時間不知是該跪拜,還是該前去邀功。

  不知是過了多久,也許不過一瞬,在裴忱眼里卻是滄海桑田一樣漫長。

  光芒緩緩熄滅,方才血腥的煉獄圖景已經(jīng)消失不見,準確地說來,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物,沒有陣法也沒有尸體,只有一個人影。

  甚至是顯得有些單薄的人影,可單單看著便已經(jīng)叫人心頭升起沉重的壓力,膝蓋止不住地打抖。

  裴忱是沒有跪下去。征天握著他的腕子,分明是個幻影,裴忱卻切實地感受到了他的溫度和力量。

  從沒人想象過魔主該是一副什么樣子,即便裴忱無數(shù)次地與魔主明里暗里交鋒,也不過是靠著封印內外的力量不對等才勉強支撐,他從沒有見過魔主的臉,只聽見過那個聲音。

  此地不過是魔主的一片殘魂,不過已經(jīng)是個很凝實的輪廓。

  不是什么通天徹地的龐然身形,只是尋常男子身量,甚至顯得有些瘦弱。

  可是那個背影就如山岳一般,巍巍然不可動搖。

  “寒英,你還是輸了?!?p>  魔主輕輕笑了一聲。

  裴忱已經(jīng)不是當年聽見魔主聲音便無力抵擋的孱弱少年,可聽見那個聲音還是心頭一震。

  從前他直呼寒英姓名的時候,天空中還會有隱約的雷聲,這一刻卻是萬里晴空萬籟俱寂,也許是寒英也曉得了害怕。

  祂融神魂于天道,可魔主卻為掀翻這天道而來。

  魔主終于轉過臉來。

  祂長得竟也是一張流于凡俗的面孔,只是眼中一點精光非尋常人所能有,直視那雙眼睛時便會感受到莫大的壓力,凌率早已在一旁低下頭去,但是裴忱仍不甘示弱地與祂對視。

  這一場交鋒只是個開始,縱然差別猶如天淵,他也不能在這一刻退卻。

  “是你?!蹦е饔治⑽⒌匦?。“我記得你,總是在疲于奔命地攔阻我的復蘇,可是一切終于徒勞。”

  “徒勞?”裴忱道。“我看未必,總算為世間爭取一線生機?!?p>  “生機?”魔主反問。“你是覺得你如今有能力與我一戰(zhàn)?”

  “若只是一片殘魂,大抵是有的。”裴忱淡淡道,他知道自己這話說得太大,可是既無退路,當然也只有這么說話的份兒。

  魔主并未憤怒。

  至強的人是不需要憤怒的。

  祂只不以為意道:“很快便不是殘魂了,我會親手撕開那些封印——不過在此之前,我可以和你談一談條件。”

  裴忱挑眉,沒有接話。

  “譬如保全你想保全的人,因為你孤軍奮戰(zhàn)了那樣久,我簡直有些不忍心了?!蹦е黟堄信d趣地打量著裴忱。

  “我想保全這個世界?!迸岢垒p聲道。

  “清洗一番,難道不好么?”魔主眼底終于有冷然的光。

  “我更想看它自己變得更好——不過,我的確有求于你,不算條件,算個問題?!?p>  “說來聽聽?!蹦е饕琅f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我要知道你的名號,因為我永遠不會奉你為主?!迸岢乐币曋е鳎辉衅涕W避。

  魔主大笑起來,只覺得有趣。

  這就是人么?千萬年之后,世上有了這樣膽大妄為的人?

  “如你所愿?!蹦е鞯坏??!斑@世上也的確許久無人再能稱我姓名,那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p>  “我名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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