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越王自然不會是雪無塵的對手,然而百越王室也不會眼見著一國之君與人單打獨斗而坐視不理,四下頓起了不少破空之聲,便出現(xiàn)了不少人影。
雪無塵四下掃視了一番,冷笑道:“不成想?yún)^(qū)區(qū)一個公主,也能叫百越王室如此興師動眾。還是說王室對我靈月閣早有不滿,只是借題發(fā)揮?”
“是雪閣主欺人太甚?!碑?dāng)先一個老者開口,聲音有些陰沉。“龍鸞對我百越意味著什么,雪閣主心知肚明?!?p> “我只知神諭指向了龍鸞公主。”雪無塵不明所以地看著這些個同仇敵愾的王室中人,終于意識到事情恐怕沒有那么簡單,他勉強從記憶里搜尋出一點舊事,當(dāng)年是止水說百越王室的一名供奉巫師觸怒了月神命他處決,或許正是那名巫師說了些什么,才叫百越王室不惜代價也要保住龍鸞。
只可惜在要得到龍鸞這件事上,他也是可以不惜代價的。
“靈月閣弟子,結(jié)陣!”雪無塵一聲清叱,四面又閃現(xiàn)出不少靈月閣的白衣弟子來,顯然他們的出現(xiàn)不單單是為壯大聲勢而來的。
“雪閣主當(dāng)真要把事情做絕?”百越王眉頭一跳。他自然知道靈月閣弟子單打獨斗不足為懼,若是結(jié)陣,便相當(dāng)?shù)碾y對付。
“從前我靈月閣要以何人祭神,王室可向來沒有反對過。”雪無塵垂下眼,當(dāng)他眼中的冷芒被遮去的時候,他看起來又純乎是一個謫仙人了,那樣的風(fēng)姿在民眾眼中自然是很令人信服的?!耙驗樗腥硕记宄@祭祀意味著什么——怎么。王室的命,便更金貴些么?”
也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最后幾個字透出的慘厲意味不似作偽,叫人聽著悚然。
裴忱忽然伸手抓住了徐秋生的袖子,只覺得自己抓上了一塊鋼板,身子跟著微微一震。
徐秋生正欲去給游渡遠助拳,免得游渡遠對陣蒼楓晚之后消耗過大,反而叫百越人撿了便宜。畢竟百越和游云宗敵對久矣,不會因為游渡遠誤打誤撞救了龍鸞一命就化干戈為玉帛了。
“我知道了!”裴忱對著徐秋生不解的目光急道?!白屔僮谥骺祀x開!靈月閣這兩個人不僅僅都是從大光明宮出來的,這個雪無塵是——”
他話還沒說完,便眼見游渡遠飛身后退,隔著這么遠的距離看不出更多的細節(jié)來,然在這樣的戰(zhàn)斗里,游渡遠的動作很明顯就意味著他已經(jīng)處在了下風(fēng)。
裴忱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雪無塵和蒼楓晚絕不僅僅是來自于回鶻來自于大光明宮那么簡單,他們是修煉過大光明宮最高深武學(xué)的。
他對那些陳年的典籍其實沒什么興趣,但當(dāng)年被裴行知彈壓著也讀了不少,裴氏往前知天下風(fēng)云,是天官,往身后看,卻也知道得十分詳盡,更是史官。
這也是當(dāng)年九幽滅裴氏時少有人站出來聲討的原因,人們嘴上不說,對這不知道攥了自己多少把柄的裴氏還是十分忌憚的。
當(dāng)年的大光明宮,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件相當(dāng)奇怪的事情,五位神使甫一繼任,不過月余的工夫便轉(zhuǎn)而為大光明宮視為叛徒,其中十天王使與持世明使很快就被宣告了死亡,畢竟大光明宮是以殺手聞名于世,再如何強大的人也要對那些悍不畏死前赴后繼的殺手有些忌憚。
而剩下的三位,則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般。
裴忱心念電轉(zhuǎn),問徐秋生道:“師父,可有什么辦法能叫少宗主聽見我說話?”
如果真叫雪無塵和蒼楓晚這么鬧將下去,沒準(zhǔn)的確能把龍鸞給帶走,繼續(xù)進行他們的祭祀,這是裴忱萬萬不愿看見的。
徐秋生神色復(fù)雜地看了裴忱一眼,見裴忱神色堅定,便伸手在裴忱后心處一按。
裴忱只覺得一股熱流自后心處流入,直沖上喉頭,一開口,聲音已如滾滾怒雷席卷這方天地。
“降魔圣使!地藏明使!別來無恙否!”
徐秋生旋即撤開了手,裴忱只覺得自己喉嚨如火燒火燎過一般,干咳了兩聲??磥碜约哼@肉體的強度還是不夠高,至于連這一聲高喊都有些難以招架。
然而這一聲也就夠了。
“原來是琉璃玉碎——我說你如何這般能打!”游渡遠朗笑一聲,他自然是知道大光明宮那門術(shù)法的,只是大光明宮將之看得很緊,只有少數(shù)長老以上的人物才能修習(xí),蒼楓晚看上去太年輕,年輕得不足以在大光明宮走到如何高的位置上去,故而沒往這方面去想。
在裴忱一口叫出那兩個名字的時候,雪無塵便已轉(zhuǎn)眼看了過來,以他的能力,當(dāng)然聽得出是誰在說話,更不用說裴忱還在連連咳嗽。
“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時,知道太多只有一個下場?!?p> 也不見雪無塵如何動作,在說第一個字的時候他仿佛還遠在天邊,等說到最后一個字的時候,他人就已經(jīng)飄然而至了。徐秋生倉促與他交手之下后退了兩步,這一個空檔就已經(jīng)足夠雪無塵欺身上前,而雪無塵這樣的實力,要殺裴忱不過也是瞬息的事情。
雪無塵的的確確起了殺意。
地藏明使。
他很久沒有聽見過這個稱呼了,這稱呼在大光明宮其余人眼里是無上的尊榮,卻只能叫他覺得惡心。
任何一個讓他想起大光明宮的人,都是死有余辜。
然而裴忱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殺意,也知道自己只有說一句話的機會,徐秋生的回援會來得很快,所以雪無塵的殺招會來得更快。
“止水還活著!”
雪無塵聽見止水兩個字的時候,手上便下意識的一緩。裴忱一邊嚷出這話來一邊干脆利落地向后一躺,姿勢是不大好看,但是這是把全身上下要害都從雪無塵手下閃開的最好辦法,為此他已經(jīng)預(yù)備好和地面有個親密接觸,還特意調(diào)集真氣護住了自己的后腦。
不過他沒完全倒下去。方小七隨手揪住了他的領(lǐng)子,好在他那衣裳料子還算不錯,也沒被扯斷。只這么一耽誤的工夫,徐秋生便已回護,與雪無塵交起手來。
這還是裴忱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兩個旗鼓相當(dāng)?shù)膹娬呓皇?,他只覺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難,方才周圍還密密匝匝的人群都已經(jīng)連滾帶爬的跑遠了,方小七也一手拽著裴忱飛快倒縱出很遠,及至放下他想轉(zhuǎn)而去撈另外兩個人的時候,徐秋生已經(jīng)把雪無塵逼到了半空中,眼看也沒什么必要了。
裴忱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他本還預(yù)備了后半截話,務(wù)求不是雪無塵的對手,卻也能用旁的方法擾他心智。剛才若是徐秋生再慢一分,雪無塵就會聽到一個更加糟糕的消息。
他本要說的是:“我見過她?!?p> 看雪無塵那反應(yīng)就知道,止水被關(guān)在那不知是什么所在的地方這件事一定有他出力,而且他還出力不小。
蒼楓晚沒有聽見裴忱說的那句話,但是裴忱叫嚷出的那兩個名號他還是聽見了,畢竟他不是個聾子。
游渡遠還在一邊饒有興趣地追問。“你是哪一個?降魔圣使還是地藏明使?要我說你們五個的名字也太難記了一些,方才不知道是哪位朋友這么博聞強記,能一口氣叫對兩個,還我來可能就叫成降魔明使了也說不定......”
他一邊說話一邊左支右絀地抵擋,絲毫沒有要跟蒼楓晚硬碰硬的打算,但凡是短時間內(nèi)強行提升實力的法門,都會有個生效的時間,只要扛過去,這刀俎魚肉的位置就會掉換個個兒了。
就在這時,下頭忽然又沖上來一個紅影,是個手持雙刀的少女,臉上掛著熾烈的怒火。
“好大的膽子,敢擅闖百越王宮!”
裴忱一眼望過去,便暗叫一聲不好。百越僻處一地,那王室能有幾個十幾歲出頭還能御空而行的強者?這定然是那靈月閣要帶走的龍鸞公主無疑了。
果然,蒼楓晚身形一頓,旋即出手更急更猛,暴風(fēng)驟雨一般。
“你還真是對這丫頭勢在必得?!庇味蛇h面色也凝重了兩分,就在他全副心思都放在抵御蒼楓晚攻勢上頭的時候,卻見那龍鸞公主已經(jīng)迅捷如電地沖上去了。
游渡遠忙要去攔,蒼楓晚哪里會讓他得手,閃身擋在游渡遠面前拼著受了他一掌,另一只手卻已經(jīng)將龍鸞的彎刀握在了手中。
那削鐵如泥的寶刀被蒼楓晚攥在手里就像是塊未開刃的鐵片子一樣,他的手是連一層油皮都沒有被蹭破。龍鸞這才意識到來人之強超乎了她的想象,急向回抽刀,那刀卻像是被澆筑在了蒼楓晚手中一般。
蒼楓晚手上微微用力,將那把彎刀震成了碎片,雙手趁勢向前一探,便將龍鸞的肩膀握住了。游渡遠再要來搶,卻覺得把人撕扯成兩半也絕非他所愿,只這么皺眉一猶豫的工夫,蒼楓晚便已經(jīng)迅捷地后撤數(shù)丈,竟也不管下頭的戰(zhàn)局,只一徑要逃跑,這下可無人能攔,和眼見著便要被他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