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下班途中必經(jīng)的天橋,但今日的天橋與往日不同,今日的天橋多了些許地攤商人,以及他們帶來的小玩意兒。
“噠噠噠”
“小時候的回憶,十塊錢三個,十塊錢三個”
那是一種鐵皮做的玩具青蛙,身上有著仿真的綠色花紋,擰緊發(fā)條,在地上一蹦一跳,若不是它運動時身上會發(fā)出尖銳的鐵器磨擦聲,把它放在一群真青蛙里,恐怕連青蛙都會認為那是它們的同類。我們管這個小玩意叫綠皮青蛙,是的,那的確是小時候的回憶,是80年代人專屬的兒時記憶。
史鐵生說,人的故鄉(xiāng),并不止于一塊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種遼闊無比的心情,不受空間和時間的限制,這心情一經(jīng)喚起,就是你已經(jīng)回到了故鄉(xiāng)。在串串吆喝聲和綠皮青蛙在地上跳動的節(jié)奏聲中,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故鄉(xiāng),回到了童年,整個世界也和我一起回去了。
那年暑假,村子里的朋友都在玩一種賽青蛙的游戲,每個人拿著一只青蛙,上面有著每個人各自的標記,他們在地上畫一條線,年長些的孩子做裁判,每個孩子各自帶著各自的綠皮青蛙使勁的擰緊了發(fā)條站在畫線處,隨著一聲令下,青蛙們開始奮力向前,參賽的沒參賽的孩子們都大聲的喊著“加油,加油”,仿佛那青蛙能聽懂似的。大家在烈日炎炎下,汗如雨下興致也絲毫不減,因為那場游戲的勝利者(哦不,應(yīng)該說那勝利的綠皮青蛙)能享受村里所有孩子仰慕的目光,而它的主人也跟著享受被擁戴的無限榮光。
晚飯時分,我繪聲繪色的向爸媽講著這個有趣的游戲,他們臉上全程掛著笑,當時我以為,那笑是因為他們也覺的游戲有趣,后來長大以后回憶起來,才明白,原來爸媽樂,其實是因為我的快樂。趁著氣氛到點的時候,我說:“我也想?yún)⒓佑螒颉!?p> 爸媽突然停下來,一片死寂,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我明白,一個綠皮青蛙要兩塊錢,兩塊錢可以買十個饅頭,可以解決我們?nèi)覂商斓脑绮蛦栴}。爸爸說:“好。”媽媽轉(zhuǎn)頭看著爸爸,眼神里似乎寫著驚訝,不過我并沒有想太多。那天晚上我睡的特別香,我夢到在眾多孩子們簇擁中,那個滿身光環(huán)的人,正是我。
接下來幾天的游戲中,我還是充當?shù)睦爢T的角色,我渾身是勁,大聲的喊著加油,我對同行的拉拉隊伙伴說,我很快就不做拉拉隊了,我爸很快也會給我買一個綠皮青蛙,我馬上要去參賽了。我從同伴的眼神中看到了驚訝與羨慕,這使我更加興奮,我期待著參賽的那一天。我想,我一定要在我的青蛙背上寫上我名字的首字母,第一個字母用紅色,每二個字母用黃色,那是我最喜歡的顏色。
那天的早餐時間,我記的很清楚,媽媽煮了一鍋粥,一碟咸菜,四個饅頭。爸爸拿著一個禮物盒走到了面前,我驚喜的放在手中的食物,沖過去搶過來,抱著爸爸親了親,背過身去打開盒子。我愣住了,在我身后的爸爸緊盯著我的表情,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那是一只活的青蛙,個頭和綠皮青蛙一樣大,正睜著驚恐的眼神看著我。
“閨女,這是你爸精挑細選出最強壯的一只青蛙,肯定跑的比那些機器青蛙快,你用這個比賽,第一名肯定非你莫屬,哈哈哈”
“是啊,跑的是快,跑了我還能捉的回來嗎”我一把把青蛙扔進了粥里面,青蛙在鍋里撲騰幾下跳出來,帶著滿身的米粒湯兒從餐桌上跳到凳子上,沙發(fā)上,鞋架上,爸爸和媽媽一起著急的去捉,倆人碰在一起,一桌子的食物全倒翻在地。
暑假過后,我便住進了寄宿學(xué)校,回家的次數(shù)少了,和爸爸說話的機會也少了,我們默契的誰也沒有提那天早上的事情,不過,我們父女倆再也沒有從前的親密了。
再后來,我考上了大學(xué),離開家的那天,爸爸坐在家門口不斷的抽煙。坐上班車的時候,媽媽塞給我一個小包裹。里面是一張紙條,和6個綠皮青蛙,紙條上寫著:六年了,我欠我的閏女一句對不起,在她最渴望的時候無能為力。一年一個綠皮青蛙不是祈求原諒,是時時提醒我,要努力做一個稱職的父親。
我讓司機停下車,拼命的往回跑,“我才是那個不稱職的女兒”
我一定要親口對父親說出這句話。這一路我哭成了淚人,那天以后,我的心判若兩人,我的世界變的絢麗,我的夢境變的清澈,我的腳步變的輕盈,因為感受到人世間最偉大的愛,并明白了該如何去愛。
從此我對童年有了不一樣的定義,并不是只有兒童時期某個特定年齡段的時間才叫童年,凡是能帶給我們?nèi)碌母泄俑惺?、心靈感受,并讓我們從中受益、崛起、重生,融合成今天更完美的我們的時間或時刻,都應(yīng)稱之為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