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你搞的鬼嗎?”夏洛蒂回頭對蘇卡大吼。
蘇卡低垂著眼眸,沒有回話。過了一會才輕輕點了點頭作為承認。
“你想要什么?”魏明誠向前一步,他的身邊是皺著眉一臉不耐煩的哈托爾,還有在以警惕的眼神盯著蘇卡的薩達特。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蘇卡的新形象,魏明誠的情緒還算平和。
“不用問了,她想要的無非是食物,空氣和陽光?!惫袪栔苯哟驍嗔怂麄兊慕涣?,以一副了然的口吻這么說。蘇卡又以極小的幅度點了點頭,作為對哈托爾的肯定。
夏洛蒂一愣,她一臉懵逼看著哈托爾,能看出來了她十分懷疑自己的耳朵,其他兩個人的神情也大差不差,帶著一種迷茫的不解。
一時間,同伴們迷茫的眼神直直地打在哈托爾身上,她的臉一下子紅了。像是覺得很窘迫似的,她咬著嘴唇別扭地說:“神話里往往就是這么記載的……”
“那怎么樣才能滿足她的要求呢?!蔽好髡\托著下巴沉思。
“大叔你還真的他媽在思考怎么滿足她?。 彼_達特吐槽,這是夏洛蒂第一次與他深深地共鳴——這他媽是什么b要求啊,她原以為經(jīng)歷了這么多離譜事以后,自己已經(jīng)麻木了,至少有能把這任務完成的心態(tài)。
結果呢,現(xiàn)在就像是玩一款關卡制rpg游戲打到最后遇見最終boss時突然劇情一轉變成了galgame。boss怪追著你喊喜歡喜歡好喜歡你,要和你看電影喝奶茶談戀愛一樣讓人滿頭問號。
夏洛蒂的大腦逐漸脫線,她看著蘇卡的眼睛轉向薩達特,后者立馬驚慌地躲到哈托爾背后時,突然在想這個小姑娘下一步有沒有可能向他們要帶魔法的水晶鞋。
雖然無語至極,但是當下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到底要怎么滿足她的愿望好繼續(xù)前進呢?魏明誠從背包里摸出一盒盒飯,擺到蘇卡面前,甚至還給她擺好了一副筷子(夏洛蒂心說給一個埃及古神準備筷子當餐具真的沒問題嗎)。蘇卡默默地蹲下來,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兩根小竹棍,但她很快就困擾于自己無論如何拿不起來它們這件事——她的手會直接穿過去。
果然是“幻影”啊,夏洛蒂想。她松了一口氣——這個家伙看來真的沒法對他們造成什么傷害了。
食物的要求這樣子似乎就解決了,那么陽光和空氣怎么辦呢?這里可是地下——距離地面至少也有十多米,而且他們已經(jīng)在地下河上航行了相當?shù)木嚯x,難道要為了空氣和陽光調轉船頭折回到洞口嗎?且不說他們都不知道怎么操縱這艘詭異的自走船……她看了看還在和筷子較勁的蘇卡,她不是自稱自己是第幾域的守護神嗎,她恐怕不能移動多少吧……那要怎么辦呢……
“你為什么想要這些?”哈托爾問,她的語氣雖然依然冰冷,但是似乎與日常有些不同,“或者說,你真的確定自己想要的是這些?”她放緩聲調這么問,眼里似乎揉進去了某些復雜的東西。這之后她就默默地看著蘇卡,夏洛蒂也默默地看著她們,兩個黑皮碧眼的女生在她眼前對峙,不動,不說,也沒有表情。就像是十八王朝的下埃及神廟里的兩尊泥塑女神像
“……我不知道…”良久,蘇卡才低聲地這么說,她的眼神也是死的,不知道是空洞還是呆滯,精致的小臉上也沒有一絲波瀾。夏洛蒂看著她和蘇卡兩個,感覺她們像是兩個精致的黑皮芭比娃娃。
“我在這里已經(jīng)不知道多長時間了……我?guī)缀跬艘磺校业南嗝?,過去……但我唯一記得的事就是這個要求,我想……我只記得這些了?!碧K卡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她的依然沒有表情,眼神也空洞無比。
“我知道了。”哈托爾說,然后她接通了對講機,“這里是‘地平線’行動特別執(zhí)行專員哈托爾,地面支援組收到請回答。完畢?!?p> 過了幾秒以后傳來地上的回復:“地面支援組收到,哈托爾專員,請?zhí)岢瞿囊?。完畢?!毕穆宓僬J得這個聲音,是那個捏住禿鷲脖子的制服男。
“我已共享我們的位置,確認無誤后請回復。完畢?!?p> “確認無誤,請進一步指示,完畢?!?p> “請打通一條從地面垂直下來的隧道,完畢?!惫袪栐频L輕地說。
“收到?!边@是最后一句話。
“……什么。?”本來正感嘆著哈托爾英姿颯爽的夏洛蒂一愣。這個方法好像確實行得通,但是也太粗暴而神經(jīng)大條了吧!如果塌方了怎么辦?如果……夏洛蒂想找出理由來反駁,但似乎找不到什么理由——這就是最快最高效的方法。她想起了當初在沙漠里時哈托爾的逆天方法,該說不愧是俄羅斯公司嗎,從來都那么粗暴,莽撞和不計后果。不過,既然上次她的方法成功了,這次沒準也能行的吧?
夏洛蒂逐漸放寬了心,她看著薩達特自己抽了一雙筷子搶蘇卡的飯吃幾乎把蘇卡急哭,然后被哈托爾賞了一個爆栗打暈過去,像死尸一樣在蘇卡的注視中被拖到船舷上吊著。
她突然在想,地上的支援組會怎么做呢?是像動漫里一樣開著夸張的鉆頭車直直地鉆下來嗎?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極低沉的聲音,像是手打在厚厚的水泥墻上的悶響。她一驚,屏息凝神聽了一會以后,那種聲音也沒再出現(xiàn)。是聽錯了嗎?或許是新鞋最近壓力太大了吧,她這么想。
但那種聲音沒過多久又出現(xiàn)了,而且更加響亮,聲音也更大。夏洛蒂驚慌地看向同伴們,她對上薩達特的視線,從雙方的眼神中看來他們想問的是一件事。魏明誠也點了點頭做了回應,但哈托爾依然云淡風輕,像是只有她沒聽到似的。
夏洛蒂心一驚,猛然生出一種想法:會不會她真的沒聽到呢?沒準這種聲音是某種魔法的反應,而只有她這個唯一的巫女沒聽見什么的?她陡然警惕起來,暗暗地握緊了拳頭。
更響更清脆的第三聲在十幾分鐘后如期而至,夏洛蒂終于尋找到了聲源方向,她抬頭,帶著一種不解的表情——聲音竟然來自她的上方,那里不是巖層嗎?聲音越來越大了,莫非是有什么東西正從巖層中向他們接近?薩達特也把刀死死地握住,似乎隨時準備高速拔刀斬應對即將來的危險。
“我勸你們還是省省吧?!惫袪柧谷灰呀?jīng)靠坐在船舷閉目養(yǎng)神了,似乎全然不擔心的樣子。
魏明誠像是突然了然了什么似的問:“哈托爾小姐,地上支援組用的是什么方法開鑿隧道?”
正當他說話時,第四聲出現(xiàn)了,這次更響了,一點土灰落到夏洛蒂的肩膀上,這下連夏洛蒂都明白這是什么聲音了。
“你他媽……”夏洛蒂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哈托爾,這個瘋女人真的不怕爆炸會塌方,把他們所有人都埋在這里嗎?
后者若無其事地打開船艙的門,示意他們躲進去,“下一次引爆雷管有多少土會落下來我可不知道,想被弄得一身臟我可不攔著?!彼昧艘话杨^發(fā)這么說。薩達特緊隨其后,夏洛蒂半推半就著,在魏明誠的勸說下進去了。
夏洛蒂借著哈托爾手中的火把打量船艙內,這里空無一物,可以用徒有四壁來形容,空氣中帶著一股渾濁的植物氣味。
沒過多久,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伴隨著塵土掉進水中和砸在甲板上的聲音。他們過了好一會才出去,夏洛蒂則是最后出去的,她還是害怕塌方。
她曾看過的某部小說里,曾有爆破開路的橋段。負責爆破的配角設定里是江湖聞名的炮神,描述中說他想炸出幾個裂就能炸出幾個裂。就這么神的人物,也失手導致了雪崩,差點讓主角小隊直接殞命雪山。
從那以后,她對爆破技術就充滿了不信任。她死活不肯離開門口,手還死死地拉住魏明誠的袖子,躲在他背后探頭探腦,生怕一塊松動的大石頭這時候掉下來,把她的頭砸到什么的。
爆炸以后,一個不規(guī)則的大洞出現(xiàn)在頭頂不遠處的頂部巖層上。現(xiàn)在應該是早上了,略顯灰白的陽光照射進這不見天日的地下王國,這在過去的幾千年來或許是第一次。
夏洛蒂看到蘇卡正對著她,怔怔地站在打下來的那一縷陽光前,在十足的安靜中,她對著那道光伸出手,又在碰到的那一刻猛然縮回,臉上帶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像是被燒沸了的水壺燙到了的笨拙廚娘,又像是摸到小野貓而激動不已的中學生。
不久后,她再次伸出手,從那道在黑暗地穴中顯得無比界限分明的光柱中用捧的動作,送了一些空氣到面前。她像是享受普羅旺斯最上乘的熏香一樣,帶著一種十分滿足和享受的表情吸入。
看著她的舉動,夏洛蒂不知怎地也跟著吸了吸鼻子,她只聞到了潮濕土壤的腐朽味道、殘留在船上的血腥味、還有火盆散發(fā)出的蛋白質與脂肪燃燒的異味。
蘇卡已經(jīng)把全身都沐浴在陽光下里,在陽光照射下,她那副折射于意識的軀殼帶著五彩的璀璨而華美的光澤。
這一刻她看起來不像人,不像鬼,而像是一大顆耀眼又柔和的寶石。被人從深不見底的礦坑中挖出,用一整塊打磨成這個女孩鬼斧神工的美好胴體。
夏洛蒂為此刻的絕美屏住了呼吸,眼前的蘇卡像是她曾向上注視過的爛漫星河,奪目而閃耀。
“她怎么會是死神呢?”夏洛蒂這么想,“她就像是夜空穹頂下的一首頌詩,或者單純一道流瀉的銀河。”
那被還不知道自己被別人在心中如此贊美的美麗少女——至少在外表上是少女的她睜開自己的眼眸,它們現(xiàn)在看起來像兩泓波動的秋水。
蘇卡的表情很激動,看起來就像被心上人表白了似的,讓觀者也不由得心神悸動。
但她本應涌現(xiàn)出一朵紅云的棕色臉頰顯得越發(fā)蒼白了,這看起來讓人感到一種病態(tài)的不適感。
她努力地張開嘴,對面前的幾個現(xiàn)代人說些什么。但沒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所有人都直直地盯住她的嘴唇。并不是出于那種荷爾蒙的親吻欲望——它正在氣化。
陽光下的蘇卡似乎正在燃燒,盡管沒有火焰,但一縷縷白煙從她身體正在產生和增加的一個個缺口涌出。但她看起來全無痛苦,不知道是千年的歲月讓她早已麻木,還是這漫長的還愿已經(jīng)讓她足以忽視一切。
很快,她的皮肉基本完全溶解,只有頭部幸免于難,身上華美的金飾也早已碳化而灰飛煙滅。
“謝謝?!边@是夏洛蒂聽到她說得最后一句話。這之后她所有的身體就崩壞了,那水晶一樣的頭骨落在地上,瞬間就成了一捧灰燼,它在空氣中迸炸,陽光的照射中可見每一顆正在飛揚的塵埃。
死寂,并非“像死了一樣安靜”,而是“因為死亡而安靜”。
夏洛蒂的腳步聲打破了安靜,她向魏明誠要了個小盒子,走上前去把蘇卡的骨灰盡力抓一些保存起來。
夏洛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或許是蘇卡消逝前的美麗震撼了她吧?這時,夏洛蒂的手在灰燼里摸到了什么東西。她一愣,抓出來借著光一看,是一顆綠松石小球,上面有著幾環(huán)圓形的圖案。
“那是什么…那姑娘的首飾什么的…嗎?”薩達特上前看了看說。
夏洛蒂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輕輕翻找了一陣,再沒能找到類似的東西。然后她莫名自然地、順手就把那顆石球在她衣服身上擦了擦,收進了衣兜里。
至今夏洛蒂也沒能說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做。醉醺醺的伊凡卡列金多次半認真地嘲諷她是不是見錢眼開,她也說不明白。
但她當時并沒有生出一絲邪念。就像是海灘上光著腳散步的小孩子,遇見自己喜歡的貝殼和石頭就自然而然地收起來,完全沒想著用它們去換錢買一兩支冰激凌,只是單純地喜歡這份美而已。但對于此時的夏洛蒂還說,或許還有些紀念的成分在里面吧。
“她早就死了?!惫袪柕穆曇魪暮竺?zhèn)鱽?,她的話里似乎帶著某種遺憾和惋惜。
夏洛蒂轉過頭來,看到她的臉上也是這種情感,“她只是一個殘存的意識等離子體,用通俗的話說來說就是孤魂野鬼。在剛才的活動中能看出來,她的交流能力和應變能力約等于零。換句話說,她就像一個機器人,一個只有反應能力的人工智能。而一接觸陽光,她那脆弱的結構就被破壞了,她也就灰飛煙滅了?!?p> “她決定自殺?!惫袪栠@么說。
為什么呢?夏洛蒂不明白,這真的值得嗎?她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等了幾千年,而哈托爾擊破這廣大無垠的黑暗只用了大概一小時,就為了這種沒必要的東西付出了生命?
但她怎么就能說這一切不值得呢?蘇卡連自己的樣子都忘記了,但是卻清楚的記得這些,他們聽起來很滑稽的要求。也許她“活”到現(xiàn)在,就是要等著有人來實現(xiàn)這個愿望吧。
夏洛蒂不想在想了。她無意識地摸了摸兜,那硬硬的還在。這時突然爆出一聲石破天驚的、巨大而磅礴的雷鳴巨響。原本阻攔著河水前進的空氣墻驟然崩塌了,河水再次流動起來。
夏洛蒂感到船的下降,過了一會才自然行駛起來。魏明誠已經(jīng)妥善地把蘇卡的骨灰盒收起來了,他甚至還多包了一層軍用塑料袋在外面防止撒出。
哈托爾的感情來得不容易,去得倒是簡單,現(xiàn)在她又是一副冰山臉了。連薩達特似乎也在思考什么,他的嘴幾次張開又無聲地合上,不知道是不是好奇,想要向夏洛蒂借那顆綠松石來看看。
在魏明誠再次擔負起放風的任務以后,夏洛蒂拿著火把,一個人又鉆到了船艙里。這里的異味要輕的多,而且事實上她還是很怕黑。在船離開入口以后,四周被一望無際的黑暗所籠罩著,這時候封閉空間更能給她提供安全感。
把火把插在墻上的燈座里后,夏洛蒂直接躺在了地上。她用手指捏住那顆綠松石小球,對著橙黃色的跳動火光仔細觀察。
它在光線下呈半透明狀,從能觀察內部結構來看似乎并不只是一整塊綠松石打磨成的小球而已,它像是一層包一層的,有兩個相連的的氣泡狀的空腔在石頭上。其中一個微微地凸出于外,使這球并不怎么完美,讓有強迫癥的夏洛蒂頗不舒服。
另一個依附于表面內層。夏洛蒂總覺得這個結構在哪里看見過,她仔細地觀察了好一會依然沒想起來。她逐漸失去了興趣也松懈了思考,無意識地把玩著它,就像上課摸魚時讓一枚兩塊錢的小彈珠在自己手里咕嚕嚕地轉著玩一樣。
突然她看到了什么,這讓她心臟像是被抓了一下一樣。她的腦袋嗡地一響,猛地坐起身來,心臟怦怦直跳。在這種慌亂中,她再次重復了一遍剛才的情況。
果然,當直視那空腔時,球體上的幾環(huán)同心圓凹痕看起來就像人的眼睛,而那兩個相連的空腔正是微微凸出的瞳孔和存在于內的晶狀體。
夏洛蒂突然感到一種惡心,下意識把它甩了出去——這是什么?難不成這是蘇卡還沒化成灰的眼球嗎?她剛才把玩了這么長時間的小球竟然是那種東西?
它落在地上,帶著咕嚕嚕的聲音滾遠了,夏洛蒂如夢初醒一樣撲上去把它撿起來——幸好沒有破損。夏洛蒂把它擦了擦塞回衣兜里,盡管細想下去讓人不太舒服,但怎么說也是蘇卡留下來的唯一紀念了……
一瞬間,像是鏖戰(zhàn)的疲倦再次涌上來了似的,她感到一種無法抵抗的倦意。夏洛蒂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夏洛蒂在半夢半醒見,感受到了正逐漸接近她的腳步。
她的頭正隨著地板振動,心頭也跟著一緊——莫非這是內鬼的又一次嘗試嗎?夏洛蒂冷汗直冒,腦顱深處傳來某種疼痛,但她依然不動聲色。
漫長的幾秒后,當腳步不能離她更近時,她猛地以肘防的姿勢起身,朝著腳步傳來的方向準備迎擊。這突然的動作把來人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是薩達特。
“你干什么?操,怎么他媽一驚一乍的……”薩達特拍了拍胸口,沒好氣地說。
夏洛蒂收起姿勢撇撇嘴,她總不能明說擔心內鬼把自己做掉吧?“沒人告訴過你進女孩子的房間要敲門嗎?”
“你還真把這鬼地方當自己家??!”薩達特惡狠狠又陰陽怪氣地說。
“行了行了別扯皮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夏洛蒂沒有理會他的胡攪蠻纏,她已經(jīng)習慣了。
“河水斷流了?!彼_達特說。
夏洛蒂一開始還以為是又出現(xiàn)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攔路者,但她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河水自然而然地逐漸枯竭了,就像是內流河最終消失在沙漠里一樣。
魏明誠已經(jīng)在招呼著各位準備下船登陸了,這也是為什么薩達特把夏洛蒂叫起來的原因。
幾分鐘后,夏洛蒂的腳已經(jīng)踩在了潮濕又松軟發(fā)爛的河灘上,行走起來就像踩在太妃糖上一樣費力。
魏明誠制止了夏洛蒂使用火把或者手電筒來照明的想法——那可能會把他們暴露給潛在的危險。
四個人又都戴上了夜視儀,瑩綠色的視野中只能看到一些隆起的、類似于土堆的輪廓。視野中的瑩綠色雪花看起來就像是稀疏的青草。夏洛蒂有種錯覺,他們不是走在沙漠遺址的地下城中,而是走在一片雨后的小山崗上。
腳下是深一腳淺一腳的爛泥,這里的寶石金銀比剛進來時的那片河灘還多得多,能很容易地看到如手指節(jié)般大小的碎塊。
對哈托爾和魏明誠來講,這似乎只是證明,他們離真正的人類文明遺址區(qū)越來越近了。但夏洛蒂可真是開心壞了,她樂此不疲地撿起所看到的每一塊財寶,哪怕如此愛面子的她招來哈托爾的不屑神情也毫不在意。
薩達特是她的另一個堅定盟友,甚至比她還要抱有熱情。兩人一開始都到了每撿起一塊都要興奮著怪叫的程度,讓哈托爾的臉色很是難看。但是等到見多了,兩人渾身上下的衣兜也都裝滿以后,他們也變得見怪不怪了。
在泥沼中行走勞神又費力,當你不得不給本可無意識的動作附上意識時,就會相當難受和不適應,甚至無法正常行動。比如當人刻意去吞口水和眨眼的時候,就會找不到平時的感覺,甚至難受地睡不著覺。
走路也是這樣。即使有外骨骼的加持,夏洛蒂也還是因為麻煩的路況而心煩的不行。
哈托爾看起來也是一樣,她正努力把不小心一腳踩進一塊小泥潭的右腿抽出來,緊蹙的眉頭都能擠死一只馬蜂了。
魏明誠倒是氣定神閑,雖然他的速度也大大減緩,但依然走在最前頭,并自然而然地拉開了與其他人的距離,此刻他甚至還停下腳步特意等他們一會。
薩達特……薩達特呢?夏洛蒂回頭時卻找不到他的身影,正納悶時卻看見他從左邊閃現(xiàn)出來,滿臉都是正在往下淌的爛泥。
“噗——”夏洛蒂笑出聲來,這小子應該是剛才滑倒了,給摔了個狗啃屎吧?在魏明誠給他擦掉臉上的爛泥時,夏洛蒂的笑聲就沒停過,招來薩達特一次又一次的憤憤白眼。
忽然耳邊傳來一陣風,吹動了她的鬢發(fā)。她轉回身子,只看見漫無邊際的瑩綠色中似乎有兩塊閃爍的斑點,似乎與她間隔得并不遠。夏洛蒂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睜大眼睛看向哈托爾,哈托爾點了點頭當做對她的回應。
迷失在地穴或者地下溶洞中的探險家,會經(jīng)常用手指沾口水感知風向的方法來尋找出口,因為與外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所連接溝通的出口,必然會有空氣流動。也就是說,只要找到風向,也就能找到一個洞口。
這么看來,涌來風的方向很有可能就是她們要找的、進入地宮下一層的門戶。而根據(jù)剛才不小的風力來看,這個入口應該相當高大威嚴。
“那還等什么?快點向前進發(fā)啊!”夏洛蒂的干勁猛一下上來了。連河灘上都這么多財寶,第二層一定金銀滿地吧!關于古埃及的電影里不都是那種畫面嗎——價值連城的華美金銀器布滿視野所及,像市場上的陶盆瓷瓶一樣隨地擺放,閃閃的金屬光澤讓人睜不開眼睛……
夏洛蒂擦了擦嘴角淌出來的口水,決定拿到魂器以后,就以特殊專員的身份命令魏明誠,把他的所有背包都貢獻出來裝這些寶貝。這樣的話,領了伊凡的工資沒準還能狠狠地再賺一筆呢!
這時候一股更強勁的風吹過,像是在默默地告訴夏洛蒂,她離財寶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也像是幫她財欲上頭而發(fā)熱的大腦再加一把火。
“……我還以為她來做這種工作只是因為她和你們monsieur關系好呢……”摔得無欲無求了的薩達特跟其他兩個人吐槽。魏明誠禮貌性地笑了笑,哈托爾露出一副無語的表情。
大步前進的夏洛蒂突然撞到了什么東西,差點摔倒的她揉了揉腦袋。
她面前似乎是一堵墻——這似乎就是地宮第一層的終點,也就是這迷霧沼澤的盡頭。
夏洛蒂面前一人來高的地方是兩個并排的,僅隔一層幾十厘米厚的石壁的洞口。洞口很小,似乎人得艱難地一點一點爬進去。似乎古埃及人是直接在巖壁上開鑿隧道一樣,難以想象在當時是多么巨大的工程量。
“憑剛才那陣風的風力不應該只有這么大的洞口啊……”夏洛蒂雖然心里犯嘀咕,但還是拍了拍面前的石墻,確認結實以后立刻著手往上攀爬。現(xiàn)在即使是上帝擋在她和財寶面前,她都敢與之一戰(zhàn),更何況只是爬過一段隧道呢?
“夏洛蒂小姐!你太冒進了!請先下來,我們先勘察一下再做決定!”魏明誠已經(jīng)跑到她身邊了。盡管他的言辭還是保持著禮貌,但是還是能從語氣里很容易地聽出來明顯的斥責和反對。
夏洛蒂不愿放棄,她的手已經(jīng)扒在洞口上了,另一只手也很快伸進洞中。這條隧道里的土濕漉漉的,而且還很柔軟,但是質感又不像爛泥,莫非是瀝青之類的其他材料嗎?
她探頭看了一眼洞穴,一瞬間有一種屬于遲滯的、不流動的水的霉臭味涌進她的鼻腔,沖得她眼前一黑直犯惡心。
突然,她的表情變得驚恐,以最狼狽也最快的姿勢向外退,毫不猶豫地松手落在地面上。魏明誠扶了她一把,剛想說些什么,卻對上她正激烈顫動的瞳孔和失去血色的臉。
“怎么了?”薩達特忙不迭地問,像是很熱心似的。
“………我的手摸到了,那里,它,不是……”夏洛蒂已經(jīng)語無倫次了,她在劇烈喘氣中試圖說些什么,一雙大眼睛夸張地向外凸起,這使得她本來就在激烈抖動的臉顯得更為神經(jīng)質。
“你到底想說什么?”哈托爾用一種毫無耐心的憤怒聲音,讓夏洛蒂收回了原本正準備奪眶而出的眼淚。
“那根本不是什么洞口!”夏洛蒂在盡力平復的同時聲嘶力竭地大喊,“它是活的!”
其實后一句純屬多余,在她吶喊的時候,堅固的“巖壁”已經(jīng)開始震動了。它開始抬升,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摩擦碰撞聲。那“洞口”似乎翕動了一下,洶涌的風——毋寧說是鼻息從他們每個人的身邊呼嘯而過。兩顆一樣明亮的金黃色太陽在這上升過程中驟然亮起,那是面前這剛蘇醒過來的,宏偉而至大的生物的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