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小七待你是不同的
楚竹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從他臉色看出什么。
可沈沫的臉,除了久病形成的蒼白和病態(tài),就只有那一抹淡然的笑容。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沒回話。
沈沫見她停下來,知道她在等,便繼續(xù)道。
“小七的眼睛可真漂亮,就跟他的母妃一樣?!?p> “亞妃有一雙淺灰色的純凈瞳色,任何人只看上一眼就會覺得那是世上最美最圣潔的眼睛?!?p> “他的母妃很溫柔,可就是這樣一樣溫柔純善之人,被冠以妖妃的名頭,去世了?!?p> 沈沫一邊回憶一邊說,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從那以后,小七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你看他的眼睛多美?!鄙蚰掷@了回來,“我時??粗€有一種看見亞妃的感覺?!?p> 楚竹默默聽著,也不做評論。
沈沫也知道她在聽,忽地肺部的刺激讓他臉色一白,握拳放在嘴邊劇烈地咳起來。
楚竹忙走上前,伸手要去探他的脈象,卻被沈沫另一只手阻擋下來,
“不用了?!鄙蚰韧昃忂^勁兒,臉色好了些。
倒是楚竹愣了一下,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你......知道?”
沈沫將上移的袖口撫了下來,忽地淡然一笑,“之前是猜的,現(xiàn)在確認了?!?p> “我自出生便身子骨弱,整日和藥草打交道,久病成醫(yī),一靠近我就能聞到你身上淡淡的藥香。”
不是單獨的一種,而是多種繁雜的藥草混在一起的香味。
有苦,有澀,有甘,有甜。
結合今天楚竹說是云嶺山來的,所以他才敢往神醫(yī)方面猜。
“我告訴你這些,也帶著些私心,”沈沫苦笑道,“那樣一雙美麗的眼睛,差點被他自己毀了?!?p> 沈沫永遠也無法忘記,三歲的沈巳拿著長刀,潺潺的鮮紅從他眼角流出,順著臉,脖子,流到衣服上,染紅了他腳下的土地。
從那以后,他的眼里就再也沒有光了。
他的靈魂也沒有了
“為什么要對我說這些?!背癜櫭迹且幌氲缴蛩炔铧c親手挖掉自己的眼睛,心里莫名地一陣抽痛。
“小七待你是不同的,我想親眼看見他重新活過來的樣子?!?p> 楚竹身為醫(yī)者,見過許多生離死別,一聽沈沫這話,就知道他這病,怕是有點棘手。
棘手到,他都開始從別人身上找到活著的希望。
或者說,他怕是有了早解脫的念頭。
楚竹沒搭話,往后退了幾步,淡然道,“四殿下,起風了,您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著吧。”
這算是逐客令了。
沈沫自知該說的都說了,楚竹怎么做他也無法過問,便騎上馬,告了辭。
楚竹目送他離開,剛好看見沈巳的馬車與他擦肩而過,楚竹下意識往后退,轉身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就看見好幾個丫鬟還在打掃,楚竹不由得眉頭緊皺。
“讓碧兒過來一趟。”楚竹對著一個小宮女說道,小宮女看著眼前戴著黑色大帷帽的楚竹愣了一下,還好反應迅速,立馬應了是。
不過一會,碧兒就來了楚竹的房間。
碧兒在門口喚了一聲,得了允許才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郡主,您找我。”自始至終碧兒都未曾抬頭看過她,
這就是她在宮里受過的教育。
“把頭抬起來,以后在我院里無需這般低聲下氣?!背褚恢皇州p輕地扣著桌子,等著她抬頭。
碧兒也不是個死板的,主子讓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很自然地抬了頭。
可是碧兒一抬頭,就看見楚竹戴了一條白色的抹額,左邊繡著一枝梅花,小巧精致。
碧兒眨了眨眼,也沒多問。
楚竹指了指桌子上的帷帽,“一會你托人把它送到未青宮,說是七殿下的?!?p> “是。”
碧兒應道,卻沒有急著起身。
“頭都讓你抬起來了還會讓你跪著嗎?”楚竹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等睜開眼睛再看去,碧兒已經(jīng)站起來了。
神色從容,沒有一絲害怕。
楚竹眼底略過一絲訝然,沒想到碧兒小小年紀,情緒控制得這么精準。
“外面那些丫頭一天打掃幾次?”
楚竹能問到這個,碧兒一點也不意外,“回郡主,一天四次,晨起一次,晌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一次?!?p> 楚竹知道她們一天打掃不止一次,也沒想到直接四次......
本來她還想著兩天打掃一次,這樣怕是會讓院子里的人惶恐。
“晌午和晚上的兩次取消了,實在無聊就讓她們多讀書打發(fā)時間?!?p> 楚竹今天煩的厲害,就示意碧兒退下,“哦對了,霜絳還不識字?!?p> “郡主放心,奴婢已經(jīng)安排上了?!北虄盒χ馈?p> 楚竹點點頭,等碧兒關了門退下后,整個人直接頹了。
她起身走到床榻邊,隨意蹬下鞋子,就面朝里側躺了上去。
窗外有鳥的叫聲,一會就聽見小宮女驅逐的聲音,鳥撲騰翅膀的聲音......
楚竹閉上眼睛,混亂的思緒讓她無心睡眠,干脆就進了空間開始整理東西。
這是她的習慣,好像把東西理一遍以后,思路就能清晰一樣。
空間里有楚竹造的好幾間竹屋,用處各不相同。
她走進放著藥材的屋子,在一排排藥材架子,藥材柜子面前穿梭,翻找,整理。
她在清點枯竺草,還有藥膏的庫存。楚竹很擔心,若是這也頻繁使用,可能她都熬不到月底國師回京。
最迫在眉睫的是,她找不到今天胎記突然頻繁顯現(xiàn)的原因。
她只是隱隱覺得,和沈巳有關系。
楚竹發(fā)愁,聞到枯竺草苦澀的味道,她就突然想到了沈沫。
是了,沈沫常常與藥草打交道,或許有門道找到,不然,她還是得時不時去梧州城的魅影街去碰一碰無。
楚竹又想到沈沫的病,似乎是肺部的問題,但是他的面容總是慘白的模樣,沒有血色,根源又不像在于肺......
“與其瞎猜,不如找個機會好好問一問,小小年紀就心如枯槁可不行?!?p> 楚竹脫口而出,忽然覺得自己這話好像聽誰說過。
“齊南......”楚竹想起來了,也不知道齊南在云嶺山怎么樣了。
一想起齊南,以前在云嶺山的生活就在楚竹的腦海里一遍遍翻過。
她有點懷念以前采藥種藥的日子。
種藥......
楚竹愣了一下,忽地就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