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湛飛白梁間實況
舒貴妃為人謙和有禮,又有孕在身,云舒閣的宮女侍從們自是不敢怠慢,柳樹上的湛飛白還沒站穩(wěn)腳步,就見睡眼惺忪的季旺裹著厚厚的棉衣,肘間夾著一只籃子,笨拙地向盡是枯枝敗葉的樹上爬去。
“兄弟,大早上干嘛呢?”湛飛白不解其意,只覺得季旺的爬樹技巧過分生疏,索性縱身一躍,輕而易舉提起季旺的衣角,三步兩步攀上樹枝,與他并坐在較為粗壯的一處。
“貴妃娘娘有孕,晨間容易醒得早。我想給那樹上的鳥窩修補加厚,鳥兒們睡得好,也不會驚擾了娘娘?!奔就忉寖删洌噶酥敢粋鹊镍B窩,道:“飛白,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這有何難?!闭匡w白接過季旺手中的籃子,主動包攬了這項愛心公益工作,一邊將鳥窩內(nèi)外仔細地鋪上麻布與細棉,一邊與雙臂緊抱著樹枝瑟瑟發(fā)抖的季旺閑話:“我說兄弟,你對你家娘娘也太好了。自己不睡,擱這研究你家娘娘睡不睡?”
季旺淡淡一笑,輕聲道:“姚家對季旺恩重如山……”
“行了,就知道你這人死心眼兒?!闭匡w白給加厚過的鳥窩里撒了枯黃的雜草,感慨道:“鴉有反哺之義,你這倒好,反哺到姚家姐姐身上了?!?p> 季旺眸色清明,道:“世間恩義難得,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何況是救命之恩,當結草銜環(huán),執(zhí)鞭隨蹬,亦還不清恩情……”
“停一下?!闭匡w白嚴肅地打斷了季旺的敘說,摸著下巴疑惑道:“兩人在一起久了,是不是會越來越像啊?瞧你剛剛好比成語接龍的動作表情,怎么和幽磐所的那位鄭小主一模一樣呢?這在科學上,叫做什么效應來著……”
季旺臉色微紅,別過臉去不再接話。大功告成的湛飛白拍了拍手,翻身一躍,帶著季旺穩(wěn)穩(wěn)跳下了樹。
“我今天來,是為了告訴你兩個消息?!闭匡w白拍拍季旺的肩膀,道:“一個……”
“先聽壞消息?!奔就缇褪煜ち苏匡w白這套愛捉弄人的話術,干脆利落直入主題。
“我大哥回府順手救了羅旭,這小子命大,居然死里逃生了。”湛飛白面不改色地說著揣摩一路的話語。
“真的么?”季旺的眼睛瞬間亮起來,道:“這,這不是好消息么?”
湛飛白無奈地聳聳肩:“當然不是好消息,羅旭把白花花的銀子全捐了,就留了仨瓜倆棗,準備云游四海,再也不回炎都了?!?p> “這樣啊……”季旺原本亮起的眼眸暗了兩分,道:“他何時出發(fā)?我……”
“你就別想去送他了,那小子說了,他可不敢再見你了,跟你見一回面,積攢了十年的家底就全沒了。你這出場費,也未免太貴了一些?!闭匡w白狡黠地眨眨眼。
這沒邊沒沿的玩笑話,一聽就是湛飛白存心逗他,季旺放下心來,雖然心中有些失落,但得知羅旭尚在人世,還是喜出望外。
思索片刻,季旺繼續(xù)詢問:“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長樂院關門大吉,羅旭把他所有的不義之財,盡數(shù)散給了賭徒們的親眷子女?!比套№械臏\淺濕意,湛飛白仍是平常那一副吊兒郎當?shù)膽猩ⅲ骸澳挠惺裁辞Ы鹕⒈M還復來?是金子,總會花光的。”
季旺笑了笑,神情放松下來。
天涯知交難聚首,但邀明月思故人。
———————————————————————————————————————
和季旺在云舒閣門前站了許久,湛飛白也覺得快被刺骨的寒風吹成狗了,正打算去他心心念念的幽磐所溫暖一下身心,哪知遠遠有侍從們的腳步聲傳來,季旺定睛一瞧,秦皇后的鳳駕,正向云舒閣的方向而來。
“皇后娘娘?”季旺有些訝異,雖說舒貴妃與皇后娘娘在這宮里都不是生事的人,算得上志趣相投,日常卻沒什么交情。這寒冬臘月的,陛下都沒來過云舒閣探望,深居簡出的皇后娘娘突然過來,是有什么要事么?
湛飛白瞥了眼季旺的表情,臉上分明寫著———愛操心的老毛病又犯了。
“季總管,您能歇歇么?”湛飛白無奈道:“成天操心這個,操心那個,我都替你累……”
“飛白?!?p> “我懂?!闭匡w白冷哼一聲,縱步越墻而上,向著底下的季旺叫嚷:“別忘了,你欠我個人情啊。”
“何止一個人情,”季旺仰頭,直視著檐上那道靈巧的身影:“你我未曾相識之前,不就欠下了么?”
飛白的性子,永遠是這樣舉重若輕。殊不知外表放蕩不羈的他,也曾為了救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不惜以命相博。
恩義難得,飛白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湛飛白懶得管季旺心中的那些彎彎繞繞,悄悄爬過云舒閣正殿的門楣,靜靜躲在了寬大的房梁之間。
得了,最近沒怎么參與“疾閃”的主線任務,凈搞些梁上君子的支線任務了。
說起這位秦皇后啊,她是傅太后的外甥女,燕惠帝的親表姐。與青絲宮瀟妃的婀娜不同,家世地位造就了秦皇后端莊高貴的氣質(zhì),可這份尊貴氣質(zhì)卻并不盛氣凌人,反而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永遠溫柔如水。
太后贊她,皇帝愛她,嬪妃敬她,六宮上下無一不尊,從而樹立了良好的后宮管理者形象,當真和湛飛白在眾多電視劇中見過的皇后形象大相徑庭。
季旺依制屈膝跪迎,秦皇后果真如傳言一般寬容和氣,免了云舒閣宮人們的行禮,讓坤寧宮隨行工作人員放下了兩大箱禮物們,便徑自向云舒閣的主殿邁步而去。
秦皇后的貼身宮女玉簪打了簾子,秦皇后剛要進去,只見挽了發(fā)的舒貴妃一身紫白睡裙,恭恭敬敬地前來行禮請安。
“舒貴妃,跟本宮客氣什么?!鼻鼗屎筮B忙扶起舒貴妃,笑道:“本宮怕擾人清夢,來之前未曾告知你一聲,望你不要生氣。”
“皇后娘娘能在百忙中來看臣妾,臣妾已是不勝榮幸,云舒閣蓬蓽生輝?!笔尜F妃小心翼翼地回話。
舒貴妃姚舒瀾出自書商之家,自認運氣好懷孕后封了貴妃,仍舊保持著低調(diào)做事的謹小慎微,對皇后也從無攀附之意。秦皇后如今貿(mào)然前來,也讓她迷惘不已。
“玉簪,把本宮繡的肚兜拿上來。”玉簪遞上一只精美的錦盒,秦皇后從中拿出幾件小兒的肚兜,溫柔一笑:“貴妃妹妹,這是本宮親手繡的肚兜,這些年忙于管理后宮,女工難免生疏,請妹妹不要嫌棄。”
“皇后娘娘恩德,臣妾哪敢嫌棄呢?”舒貴妃感激地接過秦皇后親手所制的肚兜。圖案有小兒常見的麒麟、虎頭、孔雀、長命鎖等圖案,如畫一般活靈活現(xiàn),精巧無比。赤紅布料觸手可見的細膩柔軟,一看就非凡品。
舒貴妃連聲道謝,秦皇后的這份心意,著實讓她又驚又喜。
梁上的湛飛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二人手中的交互動作,沒有藏針、沒有下毒、沒有等級僭越,看來這位秦皇后,的確不愛宮斗劇的那一套。
季旺乖巧地跟在后面,偷覷了眼梁上懶洋洋的湛飛白。湛飛白感受到季旺的視線,朝他點了點頭。
“妹妹,本宮……有個不情之請?!鼻鼗屎螵q豫再三,道:“往日里初一十五嬪妃請安時,本宮只能遙遙看著妹妹的孕肚歆羨不已。算來妹妹也過了頭三個月,胎象穩(wěn)定,今日得見,能否允許本宮沾沾喜氣,親手摸摸妹妹的孕肚?”
湛飛白一個激靈,難不成表面端莊大方的秦皇后,也有著打胎愛好者的陰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