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小川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只覺身體仿若被重山壓著,沉重無比,渾身疼痛如萬千鋼針穿刺,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痛苦。他艱難地坐直身子,那一瞬間,腦海中如閃電般劃過廟前的那三人,還有那把如噩夢般憑空而起的劍!
視線緩緩移動,小川看到了那個將他從黑暗中撿來并陪伴了他十幾年的撞鐘老頭,此刻正無聲無息地倒在血泊之中,雙眼圓瞪,那空洞的眼神仿佛在訴說著生命離去的不甘。曾經(jīng)那總是帶著和藹笑容的面容,如今卻被死亡的陰霾所籠罩,變得冰冷而陌生。
“爺爺~”小川的聲音顫抖而沙啞,帶著無盡的悲痛與難以置信。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身體不由自主地向老頭挪動,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濘中跋涉,艱難無比。當他的手輕輕觸碰到老頭的身體時,那如冰般的寒冷透過指尖,直直刺入他的心底,讓他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不僅僅是因為恐懼,更是因為內(nèi)心深處那被撕裂般的疼痛。
他害怕,在秀峰鎮(zhèn)這個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快樂成長的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景,從未直面過死亡的殘酷。那些曾經(jīng)充滿歡聲笑語的日子,此刻被鮮血和死亡徹底擊碎。他悲傷,眼前的老人是他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之一,是那個在他孤苦無依時給予他溫暖和庇護的親人,如今卻這般冰冷地躺在他面前,再也無法回應(yīng)他的呼喚。
小川趴在老頭身上,淚水浸濕了老人的衣衫。他心里清楚,爺爺已經(jīng)永遠離開了他,但他的內(nèi)心深處卻拼命抗拒著這個事實,仿佛只要他不相信,爺爺就還會醒來?!盃敔敗毙〈◣е耷唬曇羝扑榈萌缤男?,“你快醒醒,飯菜還沒吃呢,我不攔您喝酒了,您起來吧?!比欢瑹o論他如何呼喊,回應(yīng)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在這絕望之中,小川仿佛聽到了遠處傳來的一聲聲尖叫,那聲音如同尖銳的利箭,再次刺痛他的心。他想起了村里的其他人,那個總是關(guān)心他有沒有吃飽的張嬸,那個喜歡和他開玩笑的王叔,還有那些天真無邪的小伙伴們。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讓他渾身發(fā)涼。他不知從哪里涌起一股力量,強忍著身體的劇痛,掙扎著站了起來,發(fā)瘋似的向山下跑去。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大家千萬不要有事……”
“大娘,張嬸,大家……”小川邊跑邊呼喊著,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和擔憂。然而,當他來到山下,看到的卻是一幅如同地獄般的景象。
夕陽西下,余暉如血,將整個秀峰鎮(zhèn)染得通紅,仿佛是上天也在為這場災(zāi)難而哭泣??諝庵袕浡瘫堑难任?,令人作嘔。遍地都是干涸不久的鮮血,在夕陽的映照下,泛著詭異而嚇人的黑紅色,宛如惡魔的詛咒。
集市內(nèi),尸體橫七豎八地躺著,有大人,他們曾經(jīng)為了生活辛勤勞作,臉上的皺紋還刻畫著歲月的痕跡;有小孩,他們那原本充滿童真的眼眸如今卻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茫然。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滿面驚恐,一臉不可置信,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景象。
在這凌亂的尸體中,跪著一個滿身血污的少年,正是小川。他的神情呆滯如木偶,低著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靈魂已經(jīng)離開了身體。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干涸的淚痕在臉上縱橫交錯;喉嚨也已經(jīng)沙啞得發(fā)不出聲音,仿佛所有的呼喊都在這無盡的悲痛中耗盡。
“爺爺,張嬸,王叔,小豆子……”小川木然地念著這些熟悉的名字,每一個名字都像是一把刀,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劃上一道口子。他的聲音低沉而空洞,沒有了往日的生機和活力,只有深深的絕望和無助。
秀峰鎮(zhèn)全村一百余口,除了小川和失蹤的鳳兒,全部慘遭殺害??!這個曾經(jīng)充滿生機和溫暖的地方,如今變成了一片死寂的血海。小川跪在地上,如同一尊被世界遺忘的雕塑,內(nèi)心的崩潰讓他開始神志不清。他時而瘋狂大笑,那笑聲卻比哭聲更加凄慘,在空蕩蕩的村莊里回蕩,讓人毛骨悚然;時而默默哭泣,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他開始拼命抓自己的頭發(fā),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內(nèi)心的痛苦都發(fā)泄出來。頭發(fā)被大把扯落,散落在血泊中;臉頰也被自己抓破,鮮血混著泥土順著臉龐滴落,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因為內(nèi)心的傷痛早已超越了身體的感知。
就在小川即將徹底陷入瘋狂的邊緣,他脖子上的那顆木牌突然發(fā)出淡淡的光芒。那光芒柔和而溫暖,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絲曙光。一股莫名的能量從木牌中涌出,瞬間籠罩了小川的全身。這股能量似乎有著神奇的魔力,讓陷入瘋癲的小川渾身一震,他空洞的眼神開始漸漸恢復(fù)神色,那原本迷失的靈魂仿佛被這股力量一點點拉回。
小川抬起頭,眼神中依然充滿著悲傷,但已不再是那種毫無生氣的空洞。他看著脖子上的木牌,木牌的光芒正在緩緩?fù)嗜?,仿佛完成了它的使命。小川緩緩站起身來,他的目光掃過遍地的尸體,眼中的悲傷漸漸被一種堅定所取代。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悲傷和絕望的時候,他要為親人們報仇,他要讓那些兇手付出代價。他強忍著內(nèi)心的悲痛和恐懼,轉(zhuǎn)身走向一處房屋,他要去找工具,好好安葬這些親人,這是他現(xiàn)在唯一能為他們做的事情。
這個昔日無憂無慮的少年,從這一刻起,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孤身一人站在了命運的懸崖邊。但他的眼神中,卻燃燒著復(fù)仇的火焰,那是他活下去的動力,也是他對親人們的承諾。
小川找到鐵鍬,剛走出屋子,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的身體瞬間緊繃起來,如同一只警覺的野獸。他立馬后退,躲在門后,眼睛緊緊地盯著外面。只見村口處一個人影慢慢走來,那人錦衣華服,在夕陽的余暉下閃爍著波光粼粼的光芒,但身形卻瘦弱不堪,眼窩深陷,病弱的臉上滿是厭惡的神情。
正是那兩男一女中站在后側(cè)的男人?。?p> 小川的雙眼瞬間瞪大,仇恨的火焰在眼中燃燒。他看到那個男人緩步走向一具尸體,手指向尸體,嘴里默念一句咒語,一絲火光便從指尖飛出,落在尸體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那火焰如同惡魔的舌頭,貪婪地吞噬著尸體,不一會兒,整個尸體就被燒得一干二凈,連一絲灰燼都不剩。
“殺一些凡人而已,還要小爺耗費真氣來收拾?!蹦凶影欀碱^,嘴里不停地嘟囔著,“要不是看吳長老面子,小爺我才不伺候?!?p> “是他??!”小川緊咬著牙關(guān),牙齒咯咯作響,雙手緊緊地握著鐵鍬,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恨不得立刻沖出去,將眼前的男子千刀萬剮,但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沖出去只是白白送死。他只能強忍著心中的仇恨,眼睜睜地看著兇手的一舉一動。
看著昔日親人的尸首一具具被火光吞噬,小川感覺自己的心也在被一點點地掏空。每消失一具尸體,他的心就如同被鋒利的刀刃狠狠劃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那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他沒有閉眼,他要看著每一個親人的尸體消失,他要記住他們的臉,記住這血海深仇。
小川也在等待著機會,他發(fā)現(xiàn)男人每釋放一次那可怕的火苗,身體就會虛弱幾分。他心中默默盤算著,或許等男子虛弱到一定程度,他就有機會報仇。他的眼睛緊緊盯著男人,心中的仇恨和求生的欲望交織在一起。
隨著尸體一具具地減少,男人離小川門前也越來越近。
“累死我了,好不容易積攢這么點真氣?!蹦腥送T诹诵〈ㄩT前的尸體處,正好側(cè)身對著小川。他嘴里呢喃著咒語,手中的火苗再次竄出,但這次的火苗明顯比先前暗淡了許多。釋放完后,男人的身體明顯一頓,隨即一個趔趄,仿佛要昏倒一般。
就是現(xiàn)在!小川心中一狠,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手里緊緊攥著鐵鍬,全身的肌肉瞬間緊繃,如同即將爆發(fā)的火山。一直壓抑的憤怒和仇恨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他整個人如猛虎一般撲了出去,在空中躍起一個驚人的高度,舉著鐵鍬,朝著男人的腦袋狠狠劈了下去!
就在同一瞬間,剛剛還在趔趄的男人突然回頭,臉上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仿佛早就預(yù)料到了小川的行動。隨即他的身體如同鬼魅一般往旁邊輕輕一移,輕松地躲開了小川的攻擊。
糟了!小川心中一緊,他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敵人。
“啷~”鐵鍬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強大的沖擊力使得鐵鍬應(yīng)聲斷成兩截。小川一擊未中,絲毫不敢停留,他立刻向后一個翻滾,迅速拿起斷裂的半截木棍,警惕地站在遠處。他彎著腰,弓著腿,像一只受驚但隨時準備反擊的豹子,雙眼惡狠狠地盯著眼前的男人。
“早就感覺到有活物在附近,沒想到是個漏網(wǎng)之魚?!蹦腥丝粗〈ǎ旖菨M是戲謔的笑容,眼中充滿了對小川的輕視和玩弄之意。
“還挺聰明,知道我施法過度會虛弱?!蹦腥损堄信d趣地看著小川,對于眼前這個如同螻蟻般的少年,他似乎很享受這種踐踏他人的感覺,特別是看到小川那倔強而不屈的眼神,更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惡趣味。
男人向小川勾了勾手指頭,挑釁地說道:“來,給你一個機會,殺我!”隨即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仿佛在等待小川自投羅網(wǎng)。
上過一次當?shù)男〈ㄗ匀徊粫倜つ康貨_過去,他深知自己與對方的差距猶如天塹,無論有多少僥幸,都無法彌補這實力上的巨大鴻溝。若不是對方存心戲耍,此時的他早已是一具尸體。所以,在男人閉眼的那一瞬間,小川毫不猶豫地直接回頭,使出全身力氣向后山跑去。他要跑,要逃,他要活下來,因為只有活下來,他才有機會報仇!
男人睜開眼睛,看著逐漸遠去的小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后又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情。他并沒有急著去追,就像一個頑皮的男童在路邊看到一只倉皇逃竄的螞蟻,不會立刻碾死它,而是想要饒有興趣地觀察它的掙扎。
“快點,再快點!”小川頭也不回,心中不停地默念著。他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已經(jīng)十分渺茫,但他絕不會放棄,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如今,他只能逃向他最熟悉的后山,希望憑借對山路環(huán)境的熟悉,能夠擺脫那個可怕的男人。
一轉(zhuǎn)眼,小川就接近了后山叢林。他用余光瞥到那個男人依舊沒有追來,心里微微一松,但腳步卻絲毫不敢放慢。不知是因為午時雷劈過后的余電,還是在這生死關(guān)頭激發(fā)的潛力,小川全力奔跑下,腳下竟然閃爍起微弱的電光。
雖然那電光極其微弱,但還是被男人敏銳地捕捉到了。
“這猴子的軀體??!”男人心中驚訝不已,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興奮。
“早就聽聞此間區(qū)域雷系氣息異常,莫非……”男人心中暗自盤算著,一個邪惡的計劃在他腦海中逐漸形成。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個少年抓住。哪怕耗費更多的真氣,他也要完整地帶走這具身體。
小川并不知曉男人心中的想法,他只看到男人一瞬間便追上了自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絕望。
“該死!”小川怒罵道,他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早上那只被他追趕的兔子,在叢林里瘋狂逃竄。而那個男人,就是早上的自己,看著他那帶著戲耍和興奮的表情,小川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甘。那種表情,讓他感到無比的屈辱和仇恨。
這時,奔跑中的小川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位置,那是他平日里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他對這里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一個瘋狂的想法在他腦海中閃過,他突然停下步伐,回頭惡狠狠地盯著遠處樹頂上的男人。他知道,這是一場生死賭博,是生是死,就看這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