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危機與時機
二少爺也光棍，既然知道玉錦兮是來幫忙的，就把自己手里的東西盡數(shù)交付出去。即便是這單生意的家族分紅落不到自己的頭上，也不能毀了家族的名聲。
就憑這一點，玉錦兮就覺得他要比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大哥更適合當玉家的家主。
這位老客戶名字叫斯欽布赫，和玉家做生意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不過人家的生意好像比玉家還要大，除了在玉家買茶葉之外，就連蜀錦、瓷器什么的也都照單全收。
二少爺說庫房里的百十匹蜀錦也是打算賣給他的，只是還沒來得及簽契約。玉錦兮就干脆一股腦兒地全都收進了空間，問清楚了價格之后，也不怕把二少爺嚇死，直接在他的臥室里進了空間走人了。
二少爺?shù)拇_差一點兒被她嚇死，等她不見了好久，還捂著狂跳的胸口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大白天突然不見了一個大活人什么的，太考驗人的神經(jīng)了。
驚嚇之后便是興奮，他玉家有這樣一個兄弟，還有什么難事是解決不了的？當日在祠堂里見他揮手便是一片鮮花搖曳，知道他會什么五鬼搬運術，就夠讓他們這群兄弟們震驚的了，誰成想他的本事還遠遠不止這些。
整整兩萬斤茶葉啊，他手往大包上一放，一個能裝一百斤的茶包就憑空消失不見了。他一路走過去，一只手就跟燒得通紅的鐵棍劃過雪地一般，所過之處盡是一片空蕩蕩。
這樣的本事，這樣的能力，簡直就是為他玉家量身定做的一般。
二少爺在屋子里興奮地踱步，這筆買賣只要談成，他也就不用在這苦寒之地死耗著了。若六弟真能帶他一起回去，那明天，最遲后天，他是不是就可以坐在自家的床頭守著嬌妻幼女了？
他出發(fā)的時候，妻子和女兒還處在禁足之中，二少奶奶抱著他哭得不能自已，說自己做錯了事情，連送他出門都做不到，以后萬萬不會再犯錯了等等。
二少爺不怪妻子，妻子是有些毛病，可對自己是真心的。
不在外面漂泊過，永遠都不知道家里的好。
二少爺如今就迫切地想回家，想念家里的舒適，想念家里的妻女，甚至連父親的嚴苛都變成了想念的對象。
若不是六弟說很快就能回家了，他也不至于這般想家。
思念讓他的心漸漸地平靜下來，想起那個能帶他盡快回家的六弟，心里多了幾分忐忑。
自己犯了幾個月難的大事在他面前，還不如一桌子菜重要。二少爺想起了被六弟稱作地瓜的東西，從炭盆里拔出來，撕掉外面一層烤焦了的皮，還沒入口便先聞到一股子甜香。見那橙紅色的冒著熱氣的軟軟果肉，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本來不餓的肚子也變得饑腸轆轆起來。
六弟說這是他種的，用的是海外帶回來的種子，珍姐兒最是愛吃。
這般美味在他嘴里，不過是打發(fā)孩子的零嘴兒罷了。
這么大的本事，有他珠玉在前，祖父的眼睛里，怕再也沒有別人了吧？
表面上是父親如今掌握了玉家的事務，可再等幾年呢？六弟說他此生不會再娶妻生子，那他就會有足夠的精力放在玉家的事務上。這么能干的一個人，祖父怎么可能會放過？
以后的玉家，怕是都要仰他之鼻息了。
那他這個長房的庶次子還爭個什么勁？反正也不可能爭過他。
二少爺有些沮喪，看來自己真的沒有那個命。本以為大少爺在祖父眼中落了個冷酷無情的印象，自己就會因此多出些勝算，誰知多出勝算的根本不是他，而是那個把珍姐兒過繼到自己名下的六弟。
天越來越黑，二少爺獨自一人待在屋里，千頭萬緒涌上心頭，忽而不甘忽而慶幸，忽而無奈忽而希冀，百感交集之下，竟是忽略了時間的流逝。
一個聲音猛不丁地響起：“二哥，你怎么也不點燈？”
二少爺身子一顫，原來都已經(jīng)天黑了嗎？
玉錦兮在空間里比在外面看的清楚，猛不丁出來一見伸手不見五指，把自己也嚇了一跳，從空間里掏出火折子來吹亮，借著微弱的火苗去找燈。
二少爺指點她：“桌子上有燈?！?p> 玉錦兮點亮桌上的油燈，實在不習慣這樣昏暗的光線，在自己的雜物筐里翻了許久，才找出幾根蠟燭來，一股腦兒全都點上了，這才覺得屋里的光線勉強讓人覺得舒適。
二少爺看得直搖頭：“這里不比家里，有盞油燈就行啦。”
玉錦兮掏出個蘋果來啃：“二哥你吃飯了嗎？”
怎么又是問這個？
二少爺嘆氣：“還沒呢，等你回來一起吃?！?p> 玉錦兮便把啃了兩口的蘋果重新放回了空間，站起來道：“讓他們擺飯吧，我餓了。”
二少爺只好陪著她去吃晚飯，自己呆坐了一個下午也不覺得很餓，只略略夾幾筷子菜陪著，見玉錦兮又是一陣風卷殘云。
“怎么就餓成這樣了？”二少爺給她倒了杯水。
玉錦兮喝了口水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二哥你不知道，每回干了大活兒，我就餓得快?！?p> 消耗了那么多能量，自然是要餓的。她這兩天就沒好好歇過，自然是又累又餓。
二少爺關心家里貨物的出手情況：“見到斯欽布赫了？”
“見到了，那人挺痛快的，金子已經(jīng)給了，我數(shù)了沒錯，一會兒你也數(shù)數(shù)?！?p> 二少爺愣住了：“交完貨了？”兩萬斤茶葉啊，光搬就得搬許久吧？
玉錦兮：“嗯，他說跟咱們家是老交情了，信得過咱們，只隨手挑了幾個茶包驗貨，沒逐個驗，可不就快。”
斯欽布赫在看到她拿著玉家的信物找他的時候興奮極了，他可是交了定金的，一下子拖延了兩個月，還以為這筆錢打水漂了呢，沒想到玉家果真是講信譽的，到底還是想辦法把貨交到了他手里。
斯欽布赫付錢就很是痛快，還問玉錦兮能不能幫他再運些東西，他給兩成的運費。
玉錦兮只說要回來看看，斯欽布赫付了定金的不止玉家一家，還有一戶姓丁的絲綢商。玉錦兮對沃難關的商戶全都不熟，還真不知道那戶人家還在不在。
玉錦兮一邊吃飯，一邊就把這事給二少爺講了，二少爺還真知道這個人。
“丁萬良??？知道，他還沒走呢?！?p> 二少爺見玉錦兮吃得香，自己也有了食欲，趁著盤子里的飯菜還有不少，也趕緊下筷子。
“那二哥你說，咱們要不要幫這個忙？斯欽布赫說給兩成的運費，也不知道到底多少錢。要是少了，就不值得了?！?p> “應該少不了，丁家跟咱們家差不多，在這里也有貨倉，要不早就走了?！倍贍?shù)?，“你先歇一歇，我明天去問問，若是他也有此意，你這邊也方便，能幫還是幫一幫的好。”
“成啊，那我就等二哥的消息了?！狈凑e著也是閑著，順手幫人家一個忙，也順手賺幾個零花錢。
“好。你也累了幾天了，今天晚上早些睡。”二少爺想起來了，他下午只顧著發(fā)呆了，竟忘記了讓人給六弟準備屋子。
不過他很快就有了主意：“這地方太冷，屋子沒烤根本沒法住，你跟我擠一擠好了?！?p> 玉錦兮才不干，她有舒服的空間待著，干嘛在外頭挨這份凍啊？
“二哥不用管我，我有地方住。啊，對了，若是二哥回來找不到我，在桌子上留張條就是?！?p> “你要去哪里？”二少爺奇怪地問。
玉錦兮含糊地道：“也沒去哪里，我打算到那邊去看看，祖父說還要收些毛皮牛羊什么的，二哥你一會兒跟我說說價唄?！?p> 二少爺沉吟道：“毛皮咱們家是常收的，這個我倒是知道?？膳Ｑ?？不好運??！”
看到玉錦兮欲語還休的表情，想起來了：“我又糊涂了。成，我明日幫你問問價。你莫著急進貨，韃靼這邊還有不少上乘藥材。咱們家也有藥鋪，倒是不妨進一些?！?p> 玉錦兮點頭：“好，我聽二哥的。”
二少爺愣了愣，祖父不是說讓他做主嗎？
玉錦兮十分真誠地道：“二哥，沃難關這兒的買賣一直都是你負責的。我以前仗著自己那個什么，老覺得這天底下沒有什么難辦的事情，這脾氣性子就不怎么謙和。今天我拿著你的契約和信物去找斯欽布赫，人家連貨都是草草地驗的，若沒有二哥多少年打下的底子，今天的事情不會這么順利。人家看的是二哥的面子，可不是我的?！?p> 二少爺嘴角抽動著，怎么也沒想到玉錦兮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玉錦兮今日感慨良多，三言兩語根本就不夠她發(fā)揮的，繼續(xù)道：“我說我是你的弟弟，斯欽布赫不但讓我給你帶個好，還馬上就說請你幫忙聯(lián)絡丁家，可見十分信任二哥你。能讓一個韃靼的商人如此信任，二哥，兄弟我是真心實意地服你?！?p> 二少爺不知為何，鼻子有些發(fā)酸。
在玉家，他只是一個不怎么起眼的庶子；在外頭，別人也是先認玉家再認他。又有誰知道，他能夠做到今天這一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離家?guī)浊Ю锏目嗪?，在路上一走就是一兩個月，帶著大宗的貨物，就是在客棧里投宿他都是睜著一只眼的。
若是遇到刮風下雨下雪，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那苦頭就更不要提了。
他連生病都不敢，生怕自己一倒下去，整個商隊的人沒了主心骨，還不知道會被哪個山頭藏著的山賊給收拾了去。
就算是平安到了沃難關，也有無盡的事務在等著他。他至今記得自己剛來的那一年，因為語言不通而失去了一個大單子，自己躲在屋里偷偷地哭了半宿，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還要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出門做生意。白天四處奔走，晚上就找了家里常在沃難關的管事學***話，一天也不過睡兩三個時辰而已。
苦熬了七八年，才有今天的玉二少爺。
可是上頭一個命令，就讓他這么多年的辛苦打了水漂。他在家里的地位全都是靠這里的生意撐著的，若關了邊市，他只能再去開辟一條新的商路，哪里有那么容易？！
二少爺抽了抽鼻子，泄憤一般灌了一盅烈酒入喉，被嗆得眼圈兒都紅了。
玉錦兮低頭裝沒看見，好讓他把眼睛里的眼淚擦干。
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長嘆之后，才悄悄地抬頭，只見二少爺正百感交集地看著她。
玉錦兮繼續(xù)埋頭大吃。
二少爺平緩了一下心緒：“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丁萬良，你可要和我同去？”
玉錦兮搖頭：“二哥你做主吧，我就是個打雜的，你說怎么辦，咱們就怎么辦。”
沃難關這邊的生意，她不打算插手。二少爺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若不是遇到邊市突然關閉的事情，根本就用不著她來幫忙。
二少爺點頭：“成，只是紙里包不住火，若是幫了丁家，怕是別人家也會請求幫忙，你成不成？”
玉錦兮想了想：“沒問題。不過咱們在這兒耗的時間也夠長的了，未免夜長夢多，還是速戰(zhàn)速決的好。明日上午咱們先解決丁家的事情，等見了斯欽布赫之后再說其他的。二哥你也想想，斯欽布赫那邊是按貨價給兩成的酬勞，這邊該怎么個章程，你比我熟，你琢磨吧?！?p> 二少爺失笑：“你倒是放心?！?p> 玉錦兮也笑：“我不是放心，我是會偷懶。”
“祖父可是說讓你做主的?！?p> “對啊，我決定這事二哥說了算?！?p> 二少爺扶額，怎么以前沒看出這個小六是這么會耍賴的一個人呢？
玉錦兮說不管就真不管，吃完飯就沒了人影。二少爺拿這個神出鬼沒的六弟沒辦法，只好把手下幾個得力的叫進來，大晚上的商議了半天。
幾個手下都對二少爺說的能幫著別人家運貨給韃靼人表示懷疑，他們自家的貨還沒賣出去呢，還能幫別人？
二少爺這才想起來還沒給這幾個手下一個交代，想著小六的本事還得瞞著，便故作神秘地道：“這個你們莫要管，我也是費了大價錢才打通的門路。咱們家的貨已經(jīng)賣出去了，想著幫別人家賣一賣，好歹還能多賺些回來?！?p> 這個理由還是有一定迷惑性的，手下們都不說什么了，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其中的章程商議明白了，只等第二天二少爺下令，就要開始分頭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