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呂梁美滋滋地捋著山羊胡子，越想越美。
可走了才沒多遠(yuǎn)忽然注意到身后有人尾隨，且不是馬府的人，隱匿手段太過拙劣，似不太熟練這行。
心中嗤笑，面上卻裝作不在意，繞了個道往胡同里拐去。
尋思不知道是哪里跟來的街角臭蟲，得讓他明白什么叫天高地厚。
若非大奸大惡之徒，便只揍一頓扒光了扔街上去吧，長個記性就差不多得了。
若是想圖財害命，便莫怪老道心狠手辣了。
這么一走又走了有好一陣兒，不經(jīng)意間走到了個死胡同里，前面已沒了路。
老道心想，就是這兒了。
其實他不太熟這邊的道，但撞進了死胡同里便是天意如此吧。
“出來吧，跟了貧道一路了，也不嫌累得慌？”
老道淡定地轉(zhuǎn)身，面向身后的漆黑小巷。
常壽沉吟了片刻，放棄了隱匿。
多少感覺到自己的行蹤暴露，只是沒想到這賊老道居然把自己往死胡同上引。
且不知道是有什么作為依仗，總不能說不認(rèn)路吧。
不過既然正面對上了，他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小兄弟是圖財是圖命？”
呂梁老道瞇著眼笑，見來主是個邋邋遢遢的小年輕，心里踏實了大半。
這種小毛頭對付起來，一根腳趾頭都夠了。
“討個公道！”
“嗯？”
呂梁皺起了眉，有些搞不明白了。
常壽冷笑：“你是認(rèn)打認(rèn)罰吧?！?p> “認(rèn)打怎么說，認(rèn)罰怎么說？”
“認(rèn)打我把你套麻袋里揍一頓扒光了扔街上以儆效尤，認(rèn)罰嘛……賠我三十萬兩雪花銀！”
老道眉毛擰成一團，眼神有些詫異，他那腦子何等靈光，這時候了還能猜不出這是尋仇來的啊。
估計這是以前騙的苦主落魄了，來找自己報復(fù)。
自己行走多年可宰了不少的大家大戶，自己都數(shù)不清，不知何時就能遇上仇家。
好在一來二去熟練了，知道怎么應(yīng)付這些人。
要只是普通地痞流氓還好辦些，但這主估計真不好扔街上了，那不太地道。
掛樹上吧。
“敢問小兄弟大名？”
“北川陸由！”
“原來是陸家大少，一時眼拙沒認(rèn)出來，想來小友是不憤我許你仙緣而不予，是也不是？”
呂梁仍是笑瞇瞇的，話語不緊不慢，沒有半分慌張。
自然沒想起來著是誰，那么些個人誰能記得住啊。
常壽正準(zhǔn)備回答，沉吟了半刻，又道：“認(rèn)打認(rèn)罰！”
呂梁：“……”
看來這小家伙果然是長教訓(xùn)了啊，不好騙了。
“怎么，小友連與貧道言說兩句的膽量都沒了？”
“你個牛鼻子只有嘴上功夫厲害，我可不會再上當(dāng)了。”
“哈哈哈”呂梁撫掌大笑，道：“我昔日許你仙緣，且說得道是緣，是也不是?！?p> “認(rèn)打認(rèn)罰！”
呂梁有些無奈，這破小孩居然不搭茬，那自己也要接著說，這是職業(yè)素養(yǎng)。
“貧道與你求緣之道，可它與你無緣，又何苦怪到貧道頭上，小兄弟，你是討得什么公道？”
常壽盯著老道，面上神色不變，心中卻居然有了一絲動容，暗道不妙。
呂梁老道搖了搖頭，笑中三分譏諷，恰到好處，聲聲扣人心弦。
先前氣勢洶洶的少年聽得居然真有個幾分心虛。
“你不過是騙我銀子，哪有給我仙緣一說?！?p> 常壽明白，對方絕對沒想起自己是誰，之前拋出的假名字對方毫無反應(yīng)，說明騙的已經(jīng)不是一家兩戶了。
但即使如此，這老道的話也真有些撓人心，看得出是真有心思。
“非也非也，小兄弟，仙緣難覓，我給你三十萬兩……三百萬兩又如何，你可能為我尋得一分半分仙緣瞧瞧？”
呂梁擺了擺手，“說到底還是不甘心付出了錢財卻沒得到什么，可莫把仙緣當(dāng)了買賣，你買的只是一個機會?！?p> 常壽：“……”
“你可知多少人愿意花費千萬金銀尋那一絲渺茫的長生路而不可得，他們可是真苦啊，你已經(jīng)幸運到窺見長生一角……終究是不是你太貪心了，年輕人。”
老道口若懸河，洋洋灑灑又言說了諸多大道理，那是字字誅心，不知不覺真把自己扳到了理上。
其實他所言不虛，這世道仙與凡隔了一道鴻溝，莫說仙緣，縱使是見一眼仙人對于諸多凡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榮幸，足夠吹噓半輩子。
若有老叟道，“我年輕時見過仙人哩?！?p> 這多半是真的，也只有見識過仙人的人才會將那虛無縹緲的一面之緣認(rèn)作自己莫大的機緣。
常壽無言，只是沉默。
夜黑風(fēng)高，明月如鏡。
“我明白了?！?p> 少年淡淡地說了這么一句。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呂梁老道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不枉費他費了如此多口舌。
大搖大擺地回身走去，想起來那是死路，便又扭頭向少年的方向走去。
自己還對付不了這小破孩了？笑話！
什么叫兵不血刃啊，這就是道行。
不由昂起了頭，心中滿是得意。
直到與少年擦肩而過，才聽得他口中喃喃：“看來你今日是認(rèn)打了?！?p> “嗯？”
常壽擼起袖子，面色兇狠，兩人四目相對，目光交出火花。
呂梁卻笑了，暗道看來今日還真不得善了了，何必呢？自己真不想和凡人一般較量啊。
說了那么多對方居然一句沒聽進去，是故意消遣他的吧，嗓子都說干了！特地等自己說不動了才說不信這茬，逗呢？
“小兄弟，你該不會真以為貧道是憑個假把式行走天下的吧”呂梁似笑非笑，搖搖頭，“那我早死幾百回了?！?p> 掐訣結(jié)咒，袖中飛出一條草繩。
草繩一眨眼功夫便把少年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動彈不得。
“走你！”
呂梁老道笑著一揮袖，鼓起無名之風(fēng)。
然而，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被捆成粽子的常壽看著老道，老道也看著他，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詫異。
“呵！”
常壽一咬牙，一跺腳，生生將繩索掙斷，舉起拳頭迎著老道面門就打。
“牛鼻子還想弄戲法嚇小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