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上凌峰頂,幻獸趴在樹下打呼嚕,身旁的樹梢上坐著三個身影。
“曹兄,你之前和譚劍尊很熟嗎?”陶桃眨著眼。
“我的劍術(shù)就是他教的?!?p> “哦?!彼龕瀽灥貞?yīng)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直來直去的少女想來不擅長安慰人。
小和尚盤膝坐在樹梢尖端,雙手合十,低聲念經(jīng)。
“你們知道西北那邊的事嗎?”曹俱滅輕聲問道。
陶桃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當(dāng)年要不是無劍觀的前輩們舍生斷后,那天下就要遭殃啦,所以我?guī)熥嬉舱f了,正因為如此,哪怕我們遠(yuǎn)在天涯,于情于理,都應(yīng)當(dāng)前來吊唁譚前輩?!?p> 她的師祖就是藏氣府的老府主,人稱八面龍的彭示,也是位十一境的修行界活化石。
曹俱滅點頭,目視前方,凜然道:“所以我有一個夢想,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成為十二境的劍仙,殺到關(guān)外去,看那些妖魔鬼怪究竟有幾個腦袋,夠不夠我砍的。”
陶桃鄭重地說道:“那我的夢想就是和曹兄一起去!我要成為最強的煉氣師!”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小和尚,臉上帶著揶揄的笑容。
圓寂羞紅了臉,低聲道:“那,那我也去。”
這時候,忽然聽到腳步聲在樹下響起。
嘭嘭嘭,啪。
一個矯健的身影跳上了樹梢。
劍眉星目的李畫戟扯開嗓門沖山下大喊:“我要當(dāng)天下第一的武夫!”
他又回過頭,沖幾人笑道:“能帶我一個不?”
……
次日,所有前來吊唁的賓客陸續(xù)離去,白葳蕤、方震雷等人也一同動身,趙觀主帶著人親自到山門前送行。
“諸位前輩、道友,觀中事務(wù)繁多,請恕趙斬招待不周,不能遠(yuǎn)送?!?p> “哪里話?!辈貧飧母髋硎緶匮缘?,“日后若是無劍觀有什么難處,盡管言語一聲,老夫必定全力相助。”
這也就是句客氣話,其中定然有真情在,但若真是有點小事就去煩人家,那就太不知趣了。
方震雷、渡厄方丈等人也紛紛道別。
倒是白葳蕤眼眸一轉(zhuǎn),朝向前來送別陶桃?guī)兹说牟芫銣纾樕线€是清冷沒有表情,但眼中似乎卻帶著一抹笑意:
“昨晚我聽說......是你當(dāng)眾叫方震雷道歉?干得不錯?!?p> 武圣聽力過人,自然當(dāng)即就聽到了,怒道:“白葳蕤你說什么。”
來自南疆的長腿女子輕輕哼了一聲:“怎么,想打一架不成?”
“求之不得?!狈秸鹄讱鈩萃夥?,一股肅殺的拳意當(dāng)即在場間傳開。
“好了好了?!迸硎究嘈Φ?,“你們兩位不要一見面就喊打喊殺的,都是一方人物了,成何體統(tǒng)?!?p> 道尊李長嘆拂塵一甩:“彭老說的是,境界越高,越是要清靜無為,何來如此戾氣?!?p> 那兩個冤家俱是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趙斬訕訕地看著兩人冷戰(zhàn),有心回避,扭過頭來,卻見青州另外三大宗門的人還留在此地,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有些奇怪地上前:“幾位若是有閑,不如再隨趙某上山去坐坐?”
字面之下的意思其實是問:你們幾個咋還不走?
那三人對視一眼,最終由楊松巖出面,拱了拱手道:“趙兄,我等留下是有事想與你相商。”
趙斬心里閃過一絲不詳?shù)念A(yù)感,畢竟執(zhí)掌宗門多年,對青州本地的暗流一清二楚,也知道無劍觀多年來靠著譚方天隱壓其余三宗一頭,他們心里都是有怨懟的。
“咳?!睏钏蓭r移開目光,云淡風(fēng)輕地道,“是這樣,我青州四大宗同氣連枝,親如手足,多年來分據(jù)青州四方,此地有如今繁榮,各位都是出了一分力,對吧?”
在場其他人多是一心修行,很少理會這些凡俗事務(wù),只當(dāng)這是客氣話,也沒往心里去。
曹俱滅卻輕輕皺起眉頭,他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趙斬則更加老練,馬上就把這幾人心中的算盤猜了個七八分,不動聲色地回道:“那是自然,你我四宗各自據(jù)守一方,使百姓安居樂業(yè),想必都有自家的獨到之處?!?p> 這意思就是說,我們每家的地盤都畫好了,別說些有的沒的。
可楊松巖好似完全聽不懂,果然如趙斬預(yù)料地那樣,圖窮匕見:“是了,趙觀主,最近楊某時常在想,這青州的勢力范圍,似乎有失公允。”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
人情練達(dá)的彭示早有預(yù)料,倒不如何吃驚,畢竟無劍觀沒了最大的倚仗,以后的勢力范圍肯定會收縮,只是他沒想到這些“同氣連枝”的宗門竟然如此等不及,現(xiàn)在就開了口。
白葳蕤回望過來,目光冷冽。
渡厄方丈略微皺眉,唱了個佛號,不知該說些什么。
于情,大衍金剛寺與無劍觀素有交往,可于理,雷音州與青州分屬兩地,按規(guī)矩是不應(yīng)隨意插手的。
李長嘆還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仿佛什么事都無法在他心中掀起波瀾。
倒是直來直去地方震雷扭了扭脖子,冷聲道:“譚劍尊昨日方才安葬,現(xiàn)在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嗎?”
幾個小輩都是面有怒容,連一向好脾氣的圓寂都瞪圓了眼。
反觀另一邊,楊松巖倒是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拱了拱手道:“幾位有所不知,這無劍觀的劍修皆是資質(zhì)平平,都兩代了,連個像樣的都沒有,趙斬一觀之主,竟然只有七境修為,還妄稱青州四大宗門之首,管轄大片區(qū)域,這有何道理么?”
無劍觀眾人都是怒目相向,這番話可是赤裸裸地直接打臉了,可他們偏偏還無法反駁,趙斬這一代的確是人丁稀落,曹俱滅這一代又還沒成長起來,現(xiàn)下這個時段確實有幾分尷尬。
方震雷可不管這些,擰轉(zhuǎn)手腕上前一步道:“呵,看來你們中原人還是不了解我啊,在北地,誰都知道,我方震雷向來只講拳頭,不講道理!”
這番混不吝的發(fā)言讓楊松巖驚疑不定,他沒料到真有人會在此地為無劍觀出頭。
不過事實證明,他還是沒有想錯,立刻有人拉住方震雷,叫他不要沖動,從長計議。
天下之事并非這么簡單,雖說大體上以強者為尊作行事準(zhǔn)則,但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一般認(rèn)知里,不同地域之間的勢力互不干涉,這屬于不成文的規(guī)矩。
因為修者殺力強橫,若是動輒大打出手,引起天下戰(zhàn)亂,生靈涂炭,最終破壞的還是生產(chǎn)力,無論是山上修者還是山下百姓,日子都不會好過。
見狀,那楊松巖又來勁了:“正是如此,還請諸位不要對我青州事務(wù)妄加干涉?!?p> 方震雷大怒道:“放你媽的屁,老子今天就把你當(dāng)場宰了又如何?”
觀望已久的白葳蕤也是急性子,出于對已故劍尊的敬佩,當(dāng)即輕移赤足,冷笑道:“姓方的,你腦子壞了么,不是說了要與我打過一場,到時候會不會波及到什么人……”
她輕輕瞟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的楊松巖一眼,“……那就不好說了?!?p> 不成文的規(guī)矩畢竟不成文,倘若當(dāng)真違背,最多也就是兩人聲譽略受損傷,還真沒人敢把兩位十境強者如何。
不過,無劍觀上下都是為人磊落,怎么會讓前來憑吊長輩的賓客為難,趙斬主動想要將兩人摘出去,可還沒等他說話,就看到一個年輕的身影站了出來。
“那個楊什么的,你話里話外,意思不就是說我無劍觀后繼無人么?”
“既然如此,不如你隨便挑一名同輩弟子出來接我一劍,若能接住,悉聽尊便,若是接不住……那就說明你們這幫人還不如我無劍觀,那時候,就請你把好屁壞屁都憋回去。”
聽了這話,楊松巖心中大喜,真是想睡覺就有人把枕頭送上來,不禁滿臉笑意地看了曹俱滅一眼,把他當(dāng)成了那最佳第六人。
“有何不可?代云,你去和這小子比劃比劃吧?!?p> 那名叫代云的也是個年輕弟子,不過他看上去信心滿滿,鼻孔朝天地走出來笑道:“接一劍怕是有些欺負(fù)人了,不如我接你三……”
“把嘴給我閉上,老子說了一劍就是一劍!”
曹俱滅怒火中燒,竟敢在師祖靈前鬧事。
“砍你夠用了。”